洛澗之戰

張國剛

冬，十月，秦陽平公融等攻壽陽a；癸酉，克之，執平虜將軍徐元喜等。融以其參軍河南郭褒為淮南太守。慕容垂拔鄖城。胡彬聞壽陽陷b，退保硤石，融進攻之。秦衛將軍梁成等帥眾五萬屯于洛澗c，柵淮以遏東兵。謝石、謝玄等去洛澗二十五里而軍a，憚成，不敢進。胡彬糧盡，潛遣使告石等曰：“今賊盛，糧盡，恐不復見大軍！”秦人獲之，送于陽平公融。融馳使白秦王堅曰：“賊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堅乃留大軍于項城，引輕騎八千，兼道就融于壽陽。遣尚書朱序來說謝石等b，以為：“強弱異勢，不如速降?！毙蛩街^石等曰：“若秦百萬之眾盡至，誠難與為敵。今乘諸軍未集，宜速擊之；若敗其前鋒，則彼已奪氣，可遂破也?！笔剤栽趬坳?，甚懼，欲不戰以老秦師。謝琰勸石從序言c。十一月，謝玄遣廣陵相劉牢之帥精兵五千人趣洛澗d，未至十里，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擊成，大破之，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斷其歸津，秦步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萬五千人。執秦揚州刺史王顯等，盡收其器械軍實。于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壽陽城望之。見晉兵部陣嚴整，又望見八公山上草木e，皆以為晉兵，顧謂融曰：“此亦勁敵，何謂弱也！”憮然始有懼色。

秦兵逼肥水而陳a，晉兵不得渡。謝玄遣使謂陽平公融曰：“君懸軍深入，而置陳逼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若移陳小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諸將皆曰：“我眾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萬全?！眻栽唬骸暗賲s，使之半渡，我以鐵騎蹙而殺之，蔑不勝矣！”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秦兵遂退，不可復止，謝玄、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融馳騎略陳，欲以帥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玄等乘勝追擊，至于青岡。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饑凍，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卻，朱序在陳后呼曰b：“秦兵敗矣！”眾遂大奔。序因與張天錫、徐元喜皆來奔。獲秦王堅所乘云母車及儀服器械、軍資珍寶畜產不可勝計c，復取壽陽，執其淮南太守郭褒。

堅中流矢，單騎走至淮北。

謝安得驛書d，知秦兵已敗，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床上e，了無喜色，圍棋如故?？蛦栔?，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奔攘T，還內，過戶限f，不覺屐齒之折g。

（選自《資治通鑒》卷一〇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