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息石傳說

文◎莫淺川

圖◎翼

龍息石傳說

文◎莫淺川

圖◎翼

楔 子

北邊異族一直對黎國虎視眈眈，近年來，異族的勢力日趨強大，若不是黎國有滕羽將軍坐鎮，恐怕早已岌岌可危。

可是，最近一次的北境戰場上，眼看滕羽就要率領黎國士兵取得勝利，一條巨龍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空，將滕羽卷走了！

“將軍！將軍！”黎國的士兵們大叫著跟在后面跑。巨龍離去時嘶鳴了幾聲，使戰場上的不少將士身受內傷，雙方不約而同掛上了免戰牌。

滕羽的副將被抬回軍營，在擔架上表情痛苦，一邊叫喚，一邊對著下屬們嚷嚷：“快去找將軍！找不到就別回來！”

若無滕羽，黎國必敗。

一

“小偷！強盜！”

滕羽剛醒過來，就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罵罵咧咧。她努力睜開眼睛，見一名身著黑色勁衣的男子在床邊抱臂而立，看向她的目光帶著三分鄙夷，七分怒氣。

“你是？”滕羽剛開口，男子猛然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搖著她的身子追問：“龍息石呢？我翻遍你全身上下都沒找到！”

滕羽被晃得頭暈目眩，一把推開他，低頭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強自鎮定道：“閣下何人？請速速讓我離去，戰事要緊，耽誤不得?！?/p>

“哼?！蹦凶永浜咭宦?，挑眉道，“想走？三個月前你入龍冢盜取龍息石續命的事可還記得？”

“龍?！彪疱e愕抬頭，“你是……”

“墮龍龍銳！你這女人偷了我修煉的石頭，害我錯過再度成神的機會?！蹦凶哟蛄藗€響指，石床四面頓時布下透明結界，“交出龍息石，否則別想走！”

三個月前，滕羽告別京城前往北境。那時的她已身染重病，甚至連騎馬都很勉強，半個多月的路程都是在馬車里躺著，隨行的大夫膽戰心驚，生怕她撐不到北境。但她始終硬撐著，因為她記得離京前對那個人許下的承諾。

“朝野上下，無人比我更了解北境異族，請許我重返戰場?！?/p>

“在我的生命到達盡頭前，必定平定北境！”

十六歲的滕羽，已經在沙場上磨礪三年。她之所以這么拼命，不是為了赫赫戰功、揚名天下，只是因為，她除了是將軍，還是郡主，少年皇帝的親姐姐。自從父皇母后過世后，她就立下重誓，傾盡全力保護這個小自己三歲的皇帝弟弟。

滕羽曾在古書中看到臨近北境有一龍冢，傳說是上古墮入魔道的龍神關押之處，里面藏有能延壽的龍息石。于是她集結麾下干將闖入龍冢，可怕的是，里面藏了諸多奇門遁甲之術，屬下們不懂這些，紛紛負傷，闖到最里面的，只有她一人。

滕羽還記得，取得龍息石的剎那，陰風呼嘯，沙礫飛舞，沉睡的巨龍睜開雙眼凝視自己，那眼神讓她感覺莫名地熟悉，但巨龍的眼睛很快又合了起來。龍息石融入滕羽體內，溫暖而霸道的力量涌入身體，令她瞬間精神起來，逃出龍冢。

二

“你說龍息石和你融為一體了？”龍銳一臉錯愕，他那張陰柔的面容變得有些慘白。

“不錯?！?/p>

“百日后就是我渡劫時，龍息石是我擺脫墮落之咒、重新飛升的唯一機會?！饼堜J氣得兩眼都要冒綠光了，“我要殺了你！”

說著他劈手而來，眼見手刀已經停在滕羽面前，只有毫厘之距?？墒撬麤]砍下去，因為滕羽握住自己的命脈，威脅道：“龍息石只能短時為我續命，你放我走，百日內我必定打敗北境異軍，屆時我任你處置。你若不肯，我便立刻用內力震碎五臟六腑，龍息石也難以保全?！?/p>

龍銳的鼻子都氣歪了，但猶豫片刻，他還是答應下來。在他點頭的瞬間，對面的女子竟然笑得開懷，像個孩子，明媚燦爛的笑容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石床的結界撤去，滕羽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一刻也沒逗留地朝門口跑去，邊跑邊回頭道：“謝謝了，我這就趕回去！”那樣的姿態沒了戰場上的氣勢凜然，倒多了幾分女孩子氣。

跑了沒幾步，滕羽便被地上的沙礫磨破了腳。她吃痛地蹲下身子，朝龍銳抱怨道：“都是你，把我的鞋弄丟了?！?/p>

從戰場上卷走滕羽，他哪里有空管她的鞋子！龍銳冷哼一聲，卻不知怎的，覺得滕羽此刻的模樣有些楚楚可憐，他心底莫名一軟，嘆了口氣，走過去俯身抱起她：“算了，回去的路這么遠，我送你一程?！?/p>

說著他現出龍身，一雙死魚眼耷拉著，像個癩皮狗，滕羽指著他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敢笑話我？長成這樣是我樂意的嗎？”龍銳不滿地看著滕羽，“好心沒好報！”

“好好好，是我不對，你呀，跟我的皇帝弟弟一樣別扭?！闭f著，滕羽爬上了龍銳的身子，抱著龍銳的脖子，安靜地睡了過去。

這女人，說睡就睡！龍銳回頭看了眼滕羽，目光觸及她的脖頸處，龍銳身子一震，滿臉的不敢置信：“龍族印記？怎么可能！”

三

滕羽將軍回來了！黎國軍營一片歡騰，但他們很快注意到滕羽身旁抱臂而立的男子，一身黑色勁衣，眉目如畫。

“你怎么還不走？一個月后我自會去找你?！彪鹂聪蛩?。

龍銳的神色有些異樣，輕咳了兩聲：“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跑？我要看住你?！?/p>

就這樣，龍銳在軍營住了下來，滕羽熬夜與下屬探討作戰策略，龍銳就守在一旁，算著時辰逼滕羽早早休息；每次吃飯，龍銳都把最肥的肉往滕羽的碗里夾：“你都瘦成猴了，怎么打仗！快點兒吃胖，身體就好了！”

“你這么怕我死了？”龍銳的變化讓滕羽忍不住打趣，“我要是死了，你不是能更快拿到龍息石嗎？”

龍銳的臉上一抹哀傷一閃而過，他兀自嘴硬道：“你管我！好好看你的病吃你的藥！”

“吃藥有什么用呢？不過是拖延時間?！彪鹩行澣?，聽得龍銳靜默無語。

在龍銳劫人事件中受內傷的士兵已經漸漸恢復，與異軍交戰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帝都快馬加鞭傳來信息，說陛下生辰到了，即將舉辦壽宴，但念及北境尚在戰亂中，特意將日子延后。

“阿姐，待你征戰歸來，我們倆一起過壽辰，我要給你辦一場盛大的壽宴?！?/p>

收到書信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滕羽盯著那封書信出神，龍銳喊了她幾聲都沒聽見。無人知曉，滕羽與少年皇帝的生辰在同一天，只是為了避嫌，她從不慶賀。時間一長，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如今皇帝弟弟說要為自己慶生，滕羽分外感動，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打一場勝仗作為賀禮，不是因為他是皇帝，只是因為他是自己最親的弟弟。

一旁的龍銳看不慣滕羽失神的模樣，劈手奪過書信冷冷道：“你總是為你弟弟著想，卻不為自己著想?！?/p>

“我和弟弟從小相依為命，我理應對他好?！?/p>

龍銳好像吃醋一般，嘀咕道：“你一直都沒變，總把長姐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p>

滕羽沒聽清：“你說什么？”

龍銳不耐煩道：“不就是打個仗嗎？明天我替你殺了北境異軍，你就可早日返回帝都?！?/p>

滕羽搖搖頭：“這是我們兩國之間的事，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下手沒個輕重，傷害了無辜百姓怎么辦？況且，”滕羽頓了頓：“你乃神龍一族，又面臨飛升，貿然插手人間之事，很難擺脫墮龍封印，獲得自由?！?/p>

龍銳的表情頓時變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為我考慮！”說完甩袖離去。

四

那晚之后，龍銳失蹤了。北境異軍已修整完畢，大戰一觸即發，滕羽無暇想太多。

滕羽在戰場上威風凜凜，深入敵軍無人能阻。得勝的那一刻，她心里松了口氣，多日來緊繃的那根弦卻斷了。

她的身體累到了極限，在黎國將士們的歡呼聲里，跌下馬匹！

“阿姐，阿姐……”她閉上眼的那一刻，似乎聽見遙遠的彼岸有人在呼喚她。

“回帝都，那里有最好的大夫?！彪鸬镊庀聦㈩I都這么說。于是，大獲全勝后的第二天，他們便啟程趕回帝都。一路上，神志不清的滕羽嘴里一直喊著一個名字：“龍銳?！?/p>

她沒有忘記對龍銳的承諾，她要把龍息石交給他，即便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土，再也不能與弟弟共賀生辰?？墒菦]有人為此停下腳步，直到消失多時的龍銳攔住了行駛的馬車。

誰也沒想到，之前在黎國將士面前張揚跋扈、不可一世的男子，居然變得形容枯槁，滿頭白發。

他不顧旁人阻攔，跳上馬車，似乎用盡全部的力氣，對著滕羽喊了一聲：“阿姐?！?/p>

迷迷糊糊間，滕羽只感覺臉上有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她似乎還聽見了龍銳的聲音，一個勁兒道歉：“阿姐，對不起?！?/p>

龍銳乃神龍一族的后裔，他爭強好勝，最喜歡和最討厭的是同一個人，那就是自己的姐姐龍琳。龍銳從小就知道，阿姐是最完美的繼承人，她強大而美麗，可她從來都看不到自己。

“阿姐，你看我今天抓了只狐貍！”

“小銳，阿姐很忙，回來再和你玩?！?/p>

為了當神龍一族合格的繼承人，龍琳一直保持著高強度的訓練，沒有一點兒空閑時間。龍銳想既然繼承者的位子奪走了姐姐，那他就要把這個位子奪過來，這樣姐姐就能看見自己了！

他不知從哪本禁書里讀到了煉制龍息石的方法，傳說龍息石可以讓龍力量倍增。于是龍銳按照禁書所說汲取人間靈氣，害得人間草木凋零，人類疾病叢生。得知事情始末的龍族長老震怒，決定處置龍銳。

烈火灼灼，龍銳害怕得大喊：“阿姐，阿姐！”

龍琳聞訊趕來，毫不猶豫地沖入火海救下龍銳，滿臉狼狽，一字一句卻鏗鏘有力：“我愿替他受罰！”

神龍一族闖下大禍的事被天帝知道了，長老為了贖罪交出龍銳，并帶領族人從神宮搬走，隱世而居。龍琳不肯走，她毅然放棄神龍之主的未來，與族人決裂，一路跟著押解龍銳的隊伍，那些前來捉拿龍銳的天兵對龍琳的執著十分不解。

“他是我的弟弟！”龍琳道，“不論怎樣，我都要陪著他！”

可就在第三天，龍琳失蹤了，龍銳被打入荒北龍冢接受雷霆之刑。在他奄奄一息之時，龍琳再次出現。她對龍銳道：“真正的龍息石是用一命換一命，把我的力量變成你的力量。小銳，等你身體恢復之日，龍息石會助你突破墮龍封印，回歸龍籍。到時候你就離開這個龍冢，回到我們的故鄉，替阿姐和長老們說一句對不起?！?/p>

“不要！阿姐，我不要一個人孤單地活下去！”

那塊用龍琳所有力量煉成的龍息石從龍琳體內飛出，一瞬間，溫柔的光包圍著龍銳。龍銳在淚眼蒙眬中看見姐姐灰飛煙滅，他永遠記得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小銳，你永遠是姐姐最愛的弟弟?！?/p>

五

龍銳沒想到，阿姐保留了一絲意識在人間。不過那意識太弱，導致附著她意識的滕羽一生體弱多病。

那個夜晚，當滕羽說出為自己考慮的話后，龍銳再也忍不住翻涌的情緒。他不再是那個不懂付出只知索取的弟弟，他要為犧牲了所有的姐姐做些什么。他希望自己最親愛的阿姐此生能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子，永遠保持最美的笑容，可以健康地活下去。

他本想一直陪在滕羽身邊，保護她，后來龍銳發現，阿姐曾經煉成的龍息石因為被自己吸取了力量，已難以維持滕羽的生命。于是他躲在一個暗不見光的山洞里，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做成龍息石，他要將本屬于阿姐的一切還給她。

龍銳在山洞里忍受著凜冽的寒風，忍受著力量流逝的折磨，腦子里想的都是阿姐。他終于感受到當初阿姐為自己煉成龍息石的滋味，當初阿姐也是這么痛苦吧。

重返故土，飛升神龍，那些自私的念頭怎么比得上阿姐一生的幸福？

當回帝都的馬車出現在視野里，當阿姐孱弱的臉龐進入自己的視線，龍銳忍不住落下了淚。他終于喊出了那個他千年沒再叫出的稱呼：“阿姐！”

六

黃沙漫漫，前路迢迢，回帝都的人馬浩浩蕩蕩，已經趕了不知多少個日夜。

滕羽在一個安靜的夜晚醒來，她覺得渾身舒暢無比，輕盈自在，一身的病痛消失得無影無蹤。

“將軍，帝都將近，我們很快就能面見陛下了?！?/p>

滕羽揉了揉額角，脫口道：“他呢？”

“誰？”

“就是……”滕羽忽然頓住，是誰呢？耳畔似乎曾有一個人喊自己“阿姐”，但好像又只是一個迷迷糊糊的夢。

下屬們面面相覷，似乎提著一口氣，誰也沒敢多說一句話。

“我覺得身子好多了?！?/p>

聽聞此言，眾人松了口氣，看來龍銳為她抹去了那段記憶。

“想必是前幾日一個江湖郎中開的藥起效了?！币幻聦俚?，“家傳的絕妙方子。只是他行蹤神秘，難以再尋?！?/p>

滕羽恍惚地點了點頭：“他叫什么名字？”

“龍銳，他叫龍銳?！?/p>

馬車里的滕羽愣怔了片刻，最終笑了笑，瞧了瞧天空中的皎月和繁星，一顆星辰劃過夜空，墜落在浩瀚星河里。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彪鹱匝宰哉Z道。

尾 聲

滕羽大勝回朝，少年皇帝送了她一顆鳳凰蛋。滕羽抱著那顆蛋，蛋殼突然破裂，一只瘦弱的小家伙鉆出腦袋，睜大眼睛茫然四顧。

“不是鳳凰！是龍！”

滕羽平靜地聽著幼龍低啞的鳴叫，心里的缺口剎那間被填滿了。

小編圈重點

親情可以穿越時空，延續不斷。龍銳曾經用錯誤的方法想要贏得親情，卻害了自己的阿姐。他終于明白，親情的真諦是奉獻與犧牲。這一次，他用真心回報了阿姐，獲得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