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可的天使馬（一）

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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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可被鬧鐘驚醒的時候，鐘面的時針和分針剛好組成了一條垂直于地板的直線，外面的天蒙蒙亮。

客廳里是意料之中的一片狼藉。她躡手躡腳地溜進衛生間洗漱，小心翼翼地溜出家門，林小可盡量不弄出更多聲響，就連從罐頭瓶里拿三個硬幣的早餐錢也是用兩根手指伸進去一枚枚拈出來的。如果把剛睡下不久的媽媽吵醒，少不了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早餐照例是巷子口的油條和豆奶。叼著油條，林小可想起夢里的那匹天使馬。它全身都是純白的，就連展開來的巨大雙翅也是不摻一點兒雜色的白，頭頂的角卻是金色的，閃閃亮亮的金色，反射著月亮的光……

是的，是月亮。一片黑黢黢的迷霧森林，一彎如眉般的月亮，泛著淺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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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大概都是游離在現實和幻想的交界線上的，好像在一個邊緣的罅隙里找尋可以存放心靈的隱秘之所。有人在這個罅隙里假裝自己是國王，是騎士，是蝙蝠俠。有人在這個罅隙里交朋友，當明星，成為有錢人。而林小可，在她的罅隙里養了一匹天使馬。

“小可，這就是長翅膀的天使馬哦！它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那一天，爸爸抱她坐上旋轉木馬的時候就是這么告訴她的。那是她關于爸爸最好的記憶。

但8歲的林小可覺得爸爸簡直就是在藐視她已經8歲了的智商——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使馬，因為它只有角，沒有翅膀，而且，它只是被穿在架子上的木頭馬，終日繞著中間那根柱子轉，根本就哪里都去不了。

而現在，已經快要15歲的她寧可自己的智商永遠停留在8歲，至少那年，還有人愿意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小可，這就是長翅膀的天使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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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可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被老師提問的時候兩次差點兒吃癟回答不出來，幸虧前排坐的是會把問題答案寫在白紙上立起來供她照著念的“學神”曾家騏。

“林小可，你腦子進水了？被驢踢了？被門夾了？還是壓根兒擱家里就沒帶來??？”下課鈴一響，曾家騏就轉過身斜著眼睛瞥著林小可問。

“要你管？曾爺您也管太多了吧？”

“不管？林大小姐您早點兒講??！太好了，以后老師點您名的時候我就當沒聽見了哈！”

“曾爺我錯了！”林小可立馬低頭認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請原諒我這一時糊涂的無知少女，再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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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霸，學霸和學神，這是三個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考霸是臨陣磨槍的，學霸是認真努力的，學神是吊兒郎當的。滿分100的考試，考霸臨陣磨槍考90分，學霸認真努力考98分，學神吊兒郎當考100分?？及詫W霸說：“我這個90分的性價比較高?！睂W霸對學神說：“我們之間不過只有兩分之差?！睂W神還是吊兒郎當地說：“其實吧，你考98分，是因為你的水平是98分，我考100分，是因為卷子只有100分?！?/p>

曾家騏就是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學神。而林小可，既不是學霸，也不是考霸，她就是一學渣。最多也就是沒有碎成沫兒的那種比較大塊的渣。

“如果我有一匹天使馬，我就讓它帶我飛到沒有考試的地方去?！绷中】煽吹骄毩暰砩细鞣N陌生的題目，做了半天也沒能做出幾道，哭喪著臉暗忖，就差沒有雙膝著地直接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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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修下課后，林小可在教室里磨蹭了一小會兒，出校門時正好碰到推著自行車的曾家騏和與他并肩走出來的吳映雪。

“到底是小混蛋和班花的組合，看上去就很登對?！绷中】烧岩粔K蘇打餅干塞進嘴巴里，嚼得咔咔作響。

“林大小姐您怎么還在這兒呢！”曾家騏遠遠地問。

“曾爺您不也還在這兒嗎？”林小可一開口，餅干屑差點兒嗆進氣管里。

吳映雪矜持地笑著，指著停在不遠處的BMW說：“我家司機來接我了，我先走了，明天見！”

林小可也笑瞇瞇地擺了擺手。明天見？大家一個班的，至少在中考前，都得天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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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問你個事兒?！绷中】纱亮舜猎因U的后背。這不是林小可第一次坐在曾家騏的自行車后座，雖然并不算非常順路， 但每次林小可坐在他的后座上，曾家騏都會先把林小可載回家，在打個彎兒騎回去。

“如果你問的事兒是關于吳映雪的，我勸你還是別開口了?！?/p>

“曾爺，你想太多了！”林小可極度鄙視地翻了翻白眼，還很夸張地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反正他這會兒什么也看不見，“我就是想問問，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馬？”

“天使馬？什么東西？”

“就是那種純白的，長一雙翅膀的，頭頂上還有一只角的，會飛的那種馬??！”

“告訴你多少遍了！那個叫獨角獸！Unicorn！獨角獸！知道嗎？那種騙小孩子的東西也信，你是不是智商有問題啊……”

曾家騏正說著忽然覺得車上一空，林小可已經跳下了車，氣呼呼地一個人走到馬路對面去了。嚇得他連忙也跳下車，推著車跑過去：“好啦林大小姐，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該用我180的智商理解你充滿幻想的純潔之心。求求你不要生氣了行不行？”

林小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歪著頭看著曾家騏：“那我再問你一個別的問題?！?/p>

“問！您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問你，你和吳映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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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說不清楚這到底是班主任第幾次在班會課上做中考前總動員了，黑板報上專門空出來計數倒計時的那個方塊區域，每天都要擦一遍重新寫一個數字，那一塊大概早就成了整個黑板上最薄的地方，卻同時承載著最重的壓力和最厚的期盼。

時間總是不夠用，就連午餐都開始在教室里解決。雖然曾家騏總是時不時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安慰快要被題海溺死的林小可說，考上高中不過也就是從一個火坑掉進另一個火坑，但無論如何，在一個火坑里待久了，換個火坑烤烤好像也挺不錯。

對于林小可來說，考上高中，離開家，已經是最大的期盼了。至少，不用每天晚上聽著打麻將的聲音睡覺，也不用每天早上躡手躡腳地出門……

更重要的是，不用再繼續聽媽媽用惡毒的言語咒罵爸爸，和他現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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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個裝著水的玻璃杯在墻上開了花。林小可默默走到墻邊，把地上的碎玻璃撿起來，又取過抹布擦凈墻上和地上的水漬與撿不起來的玻璃屑。

“你們老林家就沒一個好東西！統統沒良心！”林媽媽還在喋喋不休地大罵，“寄宿高中？你就不能考個離老娘近一點兒的？你是翅膀長硬了想飛走了是吧！當年你爸不要你的時候，要不是老娘我留著你，你早就被餓死了！”

“是啊是啊，當年你還不如讓我餓死算了?！绷中】勺焐蠜]有出聲，心里卻已經喊了出來。

直等到林媽媽罵累了，也找不到什么詞再繼續了，林小可才慢慢地開了口：“當年你要是少說兩句，我爸可能就不會走了?！比缓笕徊活櫳砗笾匦马懫鸬闹淞R，轉身回到房間。

關上房門，林小可才發現手指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玻璃碎片割破了，挺深的口子，出了不少血，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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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可以實現你三個愿望的仙女，你會許三個什么樣的愿望？

林小可為了這樣一個完全不可能的可能，早就準備好了三個愿望。第一，她希望世界和平。第二，她希望國泰民安。第三，她希望得到一匹真的天使馬，而且這匹天使馬可以實現她的任何愿望。

曾家騏打了個呵欠，對林小可說：“林大小姐還真是夠貪心哈！不過我勸你先許愿能跟小爺我一起考到一中去，這樣小爺還能繼續罩著你?！?/p>

“曾爺，您實在是太抬舉我了，我始終覺得一中這種高級的地方不適合我的氣質，不如我許愿你和我一起考到七中去？”林小可直接把曾家騏的志愿降了三四個檔。

一中和七中之間的差距，就是北大清華和一本過線之間的差距，就是他曾家騏和她林小可之間的差距。

（未完待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