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地區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的人文淵藪

鄭巨欣

(中國美術學院設計藝術學院，浙江杭州 310002)

浙南地區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的人文淵藪

鄭巨欣

(中國美術學院設計藝術學院，浙江杭州 310002)

生活在17世紀中葉的哲學家斯賓諾沙（Baruch de Spinoza）曾說過：如果你希望現在與過去不同，請研究過去。浙南人文自改革開放以來表現出來敢為人先的精神，為世人所共睹，斯賓諾沙這句話或可成其內在原因的注腳。

浙南人文的歷史，像是一條源自過去又流向未來的河，源遠流長、浩浩茫茫而森羅萬象，美不勝收。而今將其羅于一目置于中國歷史大格局的背景中，我們只有化繁為簡，關注變化的節點，方可從盤折瑣碎的事態中呈現其藝術與時尚產業的匠心文脈。

浙南史前，人文已萃。從現今從現今大量發現的史前文物，如溫州仰義水庫小平山遺址出土石箭簇、樂清白石楊柳遺址出土陶紡輪、網墜、石鑿以及溫州上戌鄉老鼠山遺址出土夾砂陶釜、泥質黑陶壺等上面，足可見證浙南人的生活智慧，其炳炳顯顯已然。

浙南在周秦之交以甌越名垂史冊，及至漢以東甌國揚名，東晉置為永嘉郡。其人文之濫觴所出，北接中原，南連閔中，東通會稽?，F今發現的永嘉永臨橋下圩西岸出土錫塊、青銅塊及青銅耨，瑞安岱石山石棚墓出土青銅短劍，溫州九山河出土夔紋玉壁等，顯示了在地理上遠離中國政治中心的浙南屬地，其造物技藝可與周鄰齊驅，禮樂干戈亦在文明大格局中。

漢晉中國社會動蕩，浙南得當時北亂南寧之益，醞釀出清卓氣質的文化藝術。其育成胎白帶灰、釉色淡青的甌窯瓷器，頗具地方特色?！短照f》云：“后來‘翠峰、天青’于此開其先矣?！雹偾迦酥扃短照f》提及甌瓷三處，然前后所指相同，故實為二處：卷二（頁五二）“晉杜毓《荈賦》云：‘器擇陶揀，出自東甌?！T，亦越也。今《茶經》曰越州已有其地，證之當時顧況《茶賦》云：越泥似玉之甌；孟郊詩云：越甌荷葉空；鄭谷詩云：茶新換越甌；韓偓詩云：越甌犀液發茶香。言越瓷者，不一而足，遂特表而出之曰唐越州窯為之一快?！本硭模撘蝗澹皶x器，縹瓷，潘岳《賦》：‘披黃苞以授甘，傾縹瓷以酌酃?！ò矗┳笏肌妒穸假x》注：翠微，山氣之輕縹也?！墩f文》云縹帛，青白色。潘《賦》曰：縹瓷，當時即以淺青相尚。后來峰翠、天青于此開其先矣?！本硭模撘蝗?、一三六）“東甌荈器杜毓《荈賦》：器擇陶揀，出自東甌。（按）杜《賦》云器擇陶揀，當時亦不止一窯，此乃其精焉者耳。甌亦越地，是先越州窯而知名者也?！币陨蠐秴矔沙蹙帯ぬ照f》，中華書局1991年第1版?！毒暗骆偺珍洝份d：“甌，越也，昔屬閩地，今為浙江溫州府，自晉已陶，當時著尚”①，則又為一證。甌窯中一種施褐裝飾尤為特別，為當時其它瓷窯所未見?！扼腺x》曰：“披黃苞以授甘，傾縹瓷以酌酃?！毕氡啬俏槐橛谓裼兰?、樂清、瑞安各地的會稽山水詩人謝靈運，在他寫下：“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云日相暉映，空水共澄鮮”時，也曾縹瓷盛酒，邀明月當歌吧？盡管不知飛鴻可曾踏雪，但是讓人深信不疑的是，甌窯一品已足顯魏晉南北朝的時尚產業風度。

唐宋的浙南先后隸屬江南道、浙江東道、西浙路、西浙東路。入唐之初原永嘉郡改名溫州并沿用至今。唐宋浙南地區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蓬勃發展，塔寺營造也不甘落后?？脊虐l現溫州市郊建于北宋的白象塔出土的彩繪畫木雕菩薩像、供養人像，彩塑天王像、舞伎像以及各種器物的精美程度讓人嘆為觀止。自古以來漆木并提，交相輝映的漆器生產也獨步天下，所以溫州漆器專賣店在開封、臨安等大都市都享有聲譽。因為產品過硬，所以不怕物勒工名。江蘇武進南宋墓出土南宋人物花卉紋朱漆戧金蓮瓣式奩，其蓋內朱書“溫州新河金念五郎上牢”，又有漆盒，其中一件蓋內朱書“丁酉五馬鐘念二郎上牢”，另一件蓋內朱書“庚申丁字橋巷廨七叔上牢”。由此可見，溫州早在宋代就有過信得過的產品暢銷大江南北。

宋室南渡，溫州士林薈萃，一時文風蔚起。其中王十朋、葉適、盧祖皋、林景熙等詩文詞賦名重一方；徐熙、翁卷、徐璣、趙師秀合稱為“永嘉四靈”，其重振宋初晚唐詩體，代表了南宋后期詩歌創作一種新的潮流。南戲也于此時在溫州孕育產生。受人文內力驅動，有宋一代的溫州經濟繁榮，城市整體規劃改造為百里坊、永寧坊、康樂坊、謝池坊、墨池坊、五馬坊、狀元坊等三十六坊，滿足了時尚產業發展的需要。

元、明、清浙南地區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依然充滿生機，但是由于受到近代外來產業沖擊，促使不少行業在經歷凋敝力獲重生。文化與經濟總是彼唱此和，互相影響又相互促進。近三十多年來，在保護與活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理念推動下，由諸如甌塑、甌繡、甌瓷、彩石鑲嵌、黃楊木雕、細紋刻紙、浙南夾纈、永昆劇、溫州鼓詞、泰順木偶戲、泰順畬族民歌、蒼南米塑，包括麗水一帶的青田石雕、龍泉青瓷、龍泉寶劍等傳統文化資源匯成的浙南地區的人文歷史長河又以其所形成的沖擊平原，為文化藝術和時尚產品提供新的創業沃土，將其引向更為廣闊的世界文化藝術和時尚產業舞臺。

綜上所謂時尚產業，皆以一事一物之新驅動一種社會現象和向度，雖然此起彼伏、如云如浪而不離其尚。尚，即社會上共同遵從的風俗、習慣，時而有尚才能顯出生命的脈動和文化的力量。因此，研究時尚若不能把握其文脈的律動，便是曇花一謝的尚時之“尚”，是沒有生命力的時尚。

時尚從本質上說，它是在創造某種可能，為了促進社會群體的關注和流行圈內的文化經濟消費，就一事一物顯示其創造的出處、特色，并使其居于同類事物之先。借鑒歷史的經驗對于今天時尚的設計和產品開發，將起著策頑磨鈍的重要作用。比如，與飲食文化相關的瓷器藝術。魏晉以來的溫州已經有甌窯瓷器聞名全國，但是器形變化不大，常見器物是罐、缽、洗、壺、盤之類，許多與越窯相同。唐宋時期甌窯雖然已經少見文獻記載，但是考古發現甌窯瓷的主流產品，其瓷胎呈灰白或淡灰色，釉色勻凈、滋潤如玉，包括器形的細節設計等方面已經超過了越窯。從溫州市鹿城區錦山出土的唐代青瓷喇叭口球腹瓶、雙耳罐，西山出土的五代青瓷葵口碗、宋代青瓷六棱喇叭口執壺、青瓷葵口碗，翠微山出土五代青瓷瓜棱竹節柄壺等青瓷器的造型，也均突破了以往穩重呆板的形式，顯示出活潑靈動的時代審美情趣。魏晉甌窯瓷器雖然名氣很大，特色鮮明，卻在藝術造型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唐宋甌窯瓷器雖然造型豐富、藝術性強，走在了時代審美的前面，然而產業發展卻不如前者。這種現象難道不是我們現今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中也經常遇到的現象？

毫無疑問，創造時尚本身也是時尚的推動者和參與者，其發展的過程必定關聯事物及至人物、空間、時間和事件等，所以時尚不是一個孤立的現象。如同現代時尚中的飲茶，茶本身只是一種自然的創造，而人則能以飲茶行為創造出生活方式，帶動茶具以及與其相適應的茶空間設計?？臻g是文化交流的場所，它能重構日常并通過日常生活織入城市，形成整體文化意象。如有宋一代規劃改造的溫州三十六坊，其作用顯然不只是解決了交通方面的問題。

雖然過去的浙南地區文化藝術與時尚不斷涌現出超越前人的探索成果，但是及至進入 21世紀初以來，新的社會環境和發展任務又在進一步推動其提出了再探討的新要求。對此，我想發表幾點看法：

1．深入從浙南地域文化演變的人文淵藪中重新探討其特質，通過研究過去凝煉特色，提高核心競爭力，為此需要進行更加長遠的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發展規劃。

2．突顯從歷史中總結發展的經驗，將其結合在當下環境里探求其現代性與美學價值，把地域的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編織在互聯網中展現其蓬勃的生機。

3．踐行浙南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的活化設計，實現其方法及策略的應用轉化，不斷地充實滿足現代城市文化生活需要的內容。

4．倡導專門和專業化的工匠精神，使其成為發展浙南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的核心價值觀，努力在社會發展與民生更始中觸發通時達變的新創造。

5．積極促進研發平臺的搭建，升華生產、教育和研究的水平，綜合創意、工藝和商業，為研發、推廣文化創意產品提供系統和長效機制的服務。

歷史很長，時尚很短，周期不斷，文化與經濟總是互為表里。值得注意的是，我們不能因為今天有了“文化藝術與時尚產業”這個新名詞，而忽略人文淵藪這個傳統的原動力。而更為重要的是，大家必須努力地發現過去是如何影響現在的這個根本，然后找到走向未來的路。

(編輯：朱青海)

Humanity Origin from Culture and Art with Fashion Industry in the Southern Zhejiang Region

ZHENG Juxin

(School of Design Art, China Academy of Art, Hangzhou, China 31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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