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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義視域中的陳染小說世界

2017-03-10 11:02彭正生
關鍵詞:情結小說

彭正生

(巢湖學院文學傳媒與教育科學學院,安徽巢湖 238000)

女性主義視域中的陳染小說世界

彭正生

(巢湖學院文學傳媒與教育科學學院,安徽巢湖 238000)

凝視女性、書寫女性和釋放女性欲望是陳染小說的核心內容。陳染通過小說的隱喻形式,勾畫了一幅充滿焦慮、空洞與同情感的心靈成長和精神探尋的女性生命圖譜:“父親”缺席和“父愛”缺失強化了女性焦灼和偏執的“戀父”情結,然而卻加劇了她們的焦慮和痛楚;當她們艱難地告別“父親”陰影,沖出“戀父”之籠,邁向常態情愛之途的時候,沿途卻是令女性失望和倍感空洞的風景;驀然回首,當她們張開臂膀和敞開胸懷的時候,女性在自己造就的“累斯嬪”之舟里獲得了靈魂安頓和心靈棲息。

陳染;小說世界;女性主義;女性意識

中國當代女性作家之中,陳染以鮮明的個性化和私人化寫作展示出一種特立獨行的寫作姿態。凝視女性、書寫女性和釋放女性欲望是她小說創作所關注的核心內容。通過小說的隱喻形式,陳染講述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性(她們)故事,傾吐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性訴求,并藉此勾畫了一幅布滿焦慮、空洞和同情感的心靈成長和精神探尋的女性生命圖譜:“父親”缺席和“父愛”缺失強化了女性焦灼和偏執的“戀父”情結,加劇了她們的焦慮和痛楚;她們艱難地告別“父親”陰影,沖出“戀父”之籠,邁向常態情愛之途,可是,沿途卻是令女性失望和倍感空洞的風景;驀然回首,她們發現了女人張開的臂膀和敞開的胸懷,最終,女性在自己造就的“累斯嬪”之舟里獲得了心靈安頓和靈魂棲息。

一、“戀父”:焦灼的補償與焦慮的迷失

在陳染的生命記憶里,有這么一個重要的細節:“我十八歲的時候,由于家庭的變故,和我母親住在一個廢棄的寺廟里的四年多的生活,對我的一生有決定性的影響。也決定了我的世界觀的基礎?!盵1]她所指的家庭變故是其父母的離異,由變故而經歷的歲月似乎不僅決定了陳染的世界觀,也同樣深刻地影響了她的小說形態,幾乎成為一種固定性象征,是她獨特女性隱喻文本的根源。

在陳染的小說世界里,女性的生存空間缺乏色彩斑斕的景象,充溢的是陰郁的憂愁和破碎的創傷。她們大都來自不完整的家庭,或父親早逝,或父母離異。例如,在《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和《無處告別》中,相同姓名的女性人物“黛二”兩者父親早逝;而《私人生活》中的“我”,父母更是“以最隱蔽、最‘文明’的方式,協議離了婚”。不完整甚至殘缺的倫理場仿佛是陳染小說中女性共同的生存境遇。

由此,她們無法順利地完成女性成長。她們孤僻自閉,心理偏執,對世界普遍充滿失望。然而,現實世界的父親缺席卻使她們在心理世界以一種更為渴盼的心情幻想和期待父親的在場和降臨?!耙粋€因創傷、匱乏而產生的某種心理固置:永遠迷戀著種種父親形象,以其成為代償;不斷地在對年長者(父親形象)、對他人之夫(父親位置的重視)與男性的權威者(諸如醫生)的迷戀中,在尋找心理補償”[2]。正如在《私人生活》之中,倪拗拗對父親充滿了強烈的厭惡,并且具有強烈的弒父幻想和沖動??墒?,即使如此,她卻依然固執地宣稱:“我就是想擁有一個我愛戀的父親般的男人!”這是一種多么悖論和矛盾的心理邏輯,但是倪拗拗的叫喊舒瀉出的是女性潛意識世界里對父親(或父親的替代)的原始幻想和偏執渴望。正是這種因父親缺席、父愛匱乏導致了女性無法完成健康和健全的精神成長,于是,它逐步幻化為一種強大的心理帷幔覆蓋住女性。正如陳染坦誠地說“多少年來,我始終無法抑制一種說不清的‘父親情結’。一個男人走近我,吸引我的也往往是他父性的一面?!盵3]這便使陳染小說中的女性普遍性帶有“一個典型的心理情結:厄勒克特拉情結,或曰女性的俄狄浦斯情結——戀父”[2]。

“戀父情結”除卻表現為女性偏執的父親幻想,還體現在她們以假想的父愛來彌補父愛的缺失,將自己交付給幻象的父愛,企圖以此來獲取滿足和自我認知。甚至,有時父親和父愛會被隱喻為女性尋求解救的途徑。在陳染的小說中,很多女性都將比自身年齡大很多的男人(父親形象的置換)作為愛戀的對象和選擇?!都埰瑑骸分?,紙片兒沒有父親,啞巴無言,且只會邊睡覺邊捏泥人。在此,父親的缺席與女性的“失語”(啞巴和無言隱喻的形象化)構成了一種對應和同構關系。而當她遇到烏克時,卻出現了奇跡:她不但開始張口說話,而且精神活躍,甚至在同烏克離開小鎮之后,還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到此,作者進一步將父愛(烏克比紙片兒年齡大很多)作為女性拯救的隱喻。最后,當烏克被殺害,紙片兒重新回到“終日不講話,眼睛變成一潭干澀的黑暗”狀態??梢钥闯?,在這篇典型的隱喻小說里,意象雜陳,象征意味濃厚。烏克作為父親的化身,被處理成女性生命里的救命稻草和精神支柱;紙片兒由啞巴到言,再由言到啞巴的故事設計更強烈、更明顯地隱喻了“父親”之于女性的意義:她們的聲音需要經由父親才能發出,她們的話語需要借由父愛才能言說。陳染在一次對話里也似乎直接地表明了此種態度和觀念:“我熱愛父親般的擁有足夠的思想和能力‘覆蓋’我的男人,這幾乎是到目前為止我生命中一個最致命的殘缺,我就是想要一個我愛戀的父親!”[4]。

而在另一篇類似“心靈自傳”的小說《與往事干杯》里,這種“戀父情結”再次如幽靈般現身。小說中的主人公是一個叫肖蒙的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纖弱而靈秀。父母離異之后,她與母親同住在一間破敗的尼姑庵。由于沒有父親,加之學校生活中的人情淡漠和青春期躁動心理,這一切讓她內心被渴望、騷動和恐懼所布滿和充溢。后來,母親又與一個混血外交官約會,她完全地孤獨。在青春寂寞和模糊的沖動支配下,她想憑借從男醫生(父親的替代形象)那里借來的婦科書籍來認識自己。然而,獨自的對鏡自照照見的是自身的空洞和生命的蒼白,這便加劇了內心的焦慮以及對父親及父親之愛的渴求,在懵懂之中將自己的身體交付給了年長她二十歲的男人,讓他占有了她的童貞,完成了自我的性愛啟蒙。當然此處,與紙片兒和烏克的關系隱喻略有不同的是,作者似乎又暗示了女性“戀父”之愛的另一種可能性結局。

這個可能性結局就是:女性因父親缺席和父愛缺失之后,將自我拯救之手伸向“類父”男人,她們期望在虛構的完整里讓父親復位,完成自己的心靈成長和主體意識的確認。然而,幻想最終與現實背道而馳,“戀父”之愛并未讓她們真正地心靈安寧,而是催生出更大和更深的焦慮、矛盾和痛苦。例如,《私人生活》中,倪拗拗與語文老師T先生之間的關系糾葛不清、莫名其妙,“陰陽洞”里的性愛在讓她體驗快感的同時,伴隨和交織著的是更為深刻的痛感。最終,她清醒地意識到:純然的肉體快樂只是“魔鬼的快樂”,自己與T先生之間并非真正的愛情,她也無法獲得純粹和完美的情愛滿足?;蔚摹皯俑盖榻Y”使她難以獲得平等、自由、健康的性愛體驗,“戀父”給予女性的不僅不是自我意識的缺失,而是向迷宮深處邁進一步的迷失。

二、常態情愛:表象的完滿與心靈的空洞

糾纏在“父親及父親般男人的恐懼與愛戀”[5]矛盾之中的女性不僅沒能實現健全的精神成長和自我意識的確認,反而迷失在“戀父”的錯愛森林。那么,揮別父親(或父親般男人),將自己漂流的身體停泊在同齡異性港灣;割斷“戀父情結”,把自己焦慮的靈魂安放于常態倫理性愛之屋——如此,女性是否就能夠安頓失魂的主體精神?看似平等自由的異性情愛是否就能使女性獲得心靈解放?合乎規范倫理的情愛風景又是何種模樣?

在《時光與牢籠》中,主人公是一個名叫水水的女性,她前后有過四次婚姻經歷,而前三次婚姻中的丈夫各自似乎都是一種象征,它們分別是愛情、金錢和護照。于是,第四次的婚姻選擇,她把自己交給了一位比她略?。ㄋ闶峭g人或同輩人)的年輕男人。丈夫對她疼愛有加,婚姻也如水平靜,一切都似乎美滿而理想。而在“黛二系列”中(如《無處告別》《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嘴唇里的陽光》《破開》),具有同樣姓名的“黛二小姐”的情愛對象幾乎都與她的年齡相仿。并且,在她與男人的性愛關系中,黛二也絲毫不同于傳統女性的被動,而體現出現代女性的自覺與積極。不僅如此,陳染還鮮明地凸顯她們強烈的主體意識,作品里“彌漫著女主角一個人的聲音,其他人物的聲音差不多全被覆蓋,他者大多屬于扁平型人物?!盵6]她們占據了故事的中心,全然不是男人的陪襯和婚姻的陪葬。

然而,在貌似合理和常態的兩性關系以及似乎自由完滿的婚姻背后,真相卻又遠非想象中的樣子。雖然可能存在過短暫的靈魂悸動,但女性并沒有獲得真正的身體和心靈的愉悅與滿足,而是深刻地體會到困惑和孤獨?!稌r光與牢籠》中,表象的美滿之下隱藏的是一種極端的不和諧。丈夫不僅在性生活中不能滿足水水,他們在精神上也無法溝通。小說中多次出現“水水已不再年輕”的沉吟,這種無奈的感嘆,顯然是她們心靈陷入困境的呼聲。

黛二又會如何?陳染曾說黛二與她自己“有很多聯系”,雖然“她的一些具體的細節可能是寫作當中想象出來的,包括和一些人物的關系,都是想象出來的,但是她的那種情緒,內心體驗,應該是我本人體驗過的,然后安在黛二身上?!盵7]黛二嬌弱、秀麗,嫵媚憂郁,帶有知識女性的多愁善感、孤獨傲慢,這些確實與陳染相似?!镑於盗小敝?,黛二始終矛盾地存在:既現代,又古典;既解放了感官的欲求,又無法擺脫深埋骨髓的古典律例。她的經歷和遭遇也是充滿矛盾:憧憬性愛融合之理想,但理想與現實相差甚遠??梢哉f,在黛二與同齡男性的現實交往中,性愛融合、靈肉一致的情形從未出現。不論是《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里的大樹枝,還是《無處告別》里的美國男人瓊斯,黛二與他們只有性,沒有愛;既無從談愛,更無法實現心靈的溝通。她在床笫之歡放縱欲望、放逐理性,卻又在沉思與反省中恪守戒律自我懺悔。她的精神與肉體處于嚴重的分裂狀態,難怪她最后絕望地感嘆:“愛是需要在內心里與之發生某種有分量的碰撞及糾纏的。但是此類情形對于某一些在內心里歷經滄桑、頭腦復雜而長于思考的女性,已是件太難的事”。女性在同齡男人那里并沒有獲得想象中的滿足,反而是被一種越來越輕的虛無感和無聊感掏空了心靈;在完全沒有束縛和壓抑的自由之中,她們又陷入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狀態。

陳染曾經寫道:“我從二十歲到三十歲所讀過的所有的書本以及生活的經驗告訴我,把龐大的整體的生活分割成具體的局部的去處理,把完整的一個人分裂成精神的與肉體的、靈魂的與世俗的單獨存在,一切就會簡單省事起來”[8]。言下之意,所謂和諧交融的性愛可能不過只是一種假象,即使不是,它在現實世界里的實現也如同星辰般難以企及。陳染似乎也表達了這樣一種看似悖論卻又真理性的思考:性和愛仿佛是本體意義上矛盾的兩者,性會欲望化愛的神圣光環,愛則會抽掉性的快樂汁液。女性得到了性,愛便可能漸行漸遠;她追求愛,性便可能丟棄在人生路邊。最終,陳染小說世界里的女性在走出“戀父”陰影,駛向同齡異性情愛港灣之后,卻看到了困惑,感受著孤獨,沒有安頓身心的歸屬感。

三、“累斯嬪”:同情·共鳴·女性烏托邦

當黛二和倪拗拗們在同齡異性男人那里不僅沒有實現心靈安頓和欲望滿足之后,陳染筆下的“她們”沒有再望向父親或父親般男人,而是選擇了轉身和回頭。在經歷了百轉千回的“驀然回首”之際,她們被內心深處潛藏的女性聲音召喚,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最終的歸宿原來是女人。那種親密無間的“姐妹情誼”才是至真至純的心靈紐帶,它緊緊地扣著女性與女性之間的身體和靈魂。正如有論者指出的,陳染作品中存在大量的“被傳統觀念視為‘正?!膹娖鹊摹愋詰佟念嵏埠头穸ā币约啊瓣P于‘累斯嬪’(lesbian,意為‘女同性戀’)”[9]的寫作。換言之,也即書寫了“兩個女人之間的關系,在這種關系中,兩者互相保持強烈的感情和愛戀”[10]。實際上,如前所述,“累斯嬪”的心理情結并非與生俱來,而是女性遭遇“戀父”挫折和對同齡男性失望后的心理轉向,這似乎是陳染為女性暗示的一種選擇,一種合乎女性主義理論邏輯的必然性選擇。

在陳染小說中,“累斯嬪”情結具體表現在女性相互之間精神領域的“同情”和“共鳴”。一方面,女性將自己在男性那里經歷的情感創傷體驗“推己及人”地投射到其他女性身上,在舔嘗傷口、感懷際遇之際又將其他女性視為自己的影子而寄托同情。在《麥穗女與守寡人》中,寡婦曾經婚姻不幸,深陷痛苦絕望之中,后來,她遇到了詩意、溫情和漂亮的麥穗女英子。小說中寫到,當英子遭遇“釘子”事件之時,驚恐不安,而守寡人覺得一種“莫名的責任和毫無力量的力量便鬼使神差而來”——她要保護麥穗女。根據弗洛伊德理論,可以典型地象征男性(男性生殖器)的是“長形直豎之物”和“有穿刺性和傷害性的物體——即種種利器”[11]。顯然在此,“釘子”是男性的象征,而當女性遭遇男人欺凌和傷害時,守寡人和麥穗女之間卻構成了一種保護與被保護的關系。在守寡人對麥穗女的同情中,我們看到的是女性相互依靠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女性在男性那里無法實現的心靈溝通和交流,卻在女性自己這里找到了精神上的默契和共鳴?!犊招娜说恼Q生》書寫了一個試圖逃離男人暴力蹂躪的女人與另一個女人之間心心相印、相濡以沫的深情故事。在這篇陳染稀有的以男性為敘事視角的小說里,它以一個小男孩為敘事者,講述了他所“看”到的黑衣女人和紫衣女人彼此相惜的感人生活瑣事,書寫了女性之間純美的精神之戀?!斗矇Χ际情T》中,“我”剛剛結束一場死去的婚姻歲月,覺得生活差不多已經結束,日子平靜得猶如另一種死亡。而就在此時,雨若出現在“我”的世界。母親對她頗有好感,并時常贊嘆她的勇敢。雨若的來臨使“我”和母親陰郁的日子赫然一亮,“我”、母親和雨若構成了溫馨和諧的三人世界??梢钥闯?,作者正是通過她們的故事指明了一條女性自我拯救的方向:女人依靠女人,而不是男人。

如果說情感的彼此“同情”和“共鳴”尚屬于女性在精神層面的彼此依賴和相互吸引,它不是“累斯嬪”的全部內涵,也不是女性之間親密關系的全部?!袄鬯箣濉钡牧硪幌蚨仁桥灾g真正意義上的身體和肉體的安慰和滿足。也就是說,前面列舉的小說里,女性的“累斯嬪”情結更多指向的是女性間的“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而在某些作品里,“累斯嬪”情結直接地與“女同性戀者”的身體關系聯系在一起。在《破開》中,陳染借主人公之口,明確宣示了女性的“同性戀”態度和立場:“我以為作為一個女人只能或者必須期待一個男人這個觀念,無非是幾千年遺傳來的約定俗成的帶有強制性的習慣……我不再在乎男女性別,也不在乎身處‘少數’,而且并不以為‘異?!?。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親和力,不僅體現在男人與女人之間,這其實也是我們女人之間長久以來被荒廢了的一種生命力潛能”[12]。女性最終還是解開了束縛在心理層面無形的倫理枷鎖,打開了無意識層面欲望的“潘多拉之匣”,徹底的表現出對“父權制社會及其文化傳統”以及“菲勒斯中心主義的思想觀念進行顛覆與否定”[13]。她們神態虔誠、態度堅決地選擇“少數”和邊緣,完全把男人們從自己的生命中放逐出去,在自己構筑的女性烏托邦里自足生存。

《破開》還僅僅是表明女性“我們要姐妹成群”的“累斯嬪”情愛觀,更多的也還只是一篇宣告女性主義姿態的宣言,屬于一種觀念層面的構想??墒?,在被稱為“準自傳”的《私人生活》里,女性將觀念付諸行為,為我們生動、鮮明地展示了女性之間親密的肉體關系。禾寡婦是倪拗拗的鄰居,溫柔、美麗,家庭殘缺。她悉心照顧倪拗拗,對倪拗拗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除卻這種精神的戀愛之情,兩人關系曖昧,且有身體接觸?!拔摇痹诤坦褘D的懷里感到了溫暖和安全,禾寡婦不僅是“我”的精神支柱,還是能夠給“我”安寧感和生活快樂的“另一半”。小說中描寫了倪拗拗與禾寡婦親密無間的“性愛”場景,而且數次出現意味深長的“鏡子”意象。例如,“禾是屬于我內心的一座用鏡子做成的房子,我在其中無論從哪一個角度,都可以照見自己,她身上所有的空白都是我的沉默,她的喜悅在我的臉上總是映出笑容”?!八拿恳环N姿勢都使我感到強烈的完美,震撼著我的全部欲望。她是我的鏡子?!边@里,“鏡子”里的女性認知和體驗與《與往事干杯》肖蒙在“鏡子”里看到的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如果說肖蒙在鏡子里照見的是生命的空洞與蒼白,如同戴赫·勞倫斯的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里,康妮在“鏡子”里照見了生命的枯萎和青春的逝去一樣,而此處,“我”在禾寡婦這面女性自己的“鏡子”里照見了“我們”(女性)的完整和完美。

陳染建構了一個充滿隱喻的小說世界,它象征性地展現出女性的精神之旅——從“戀父”到“常態情愛”再到“累斯嬪”的完整歷程。藉此,陳染似乎用暗示了一條女性主義者標榜的“女人依靠自己”的女性解放和自我拯救之路。

[1] 陳染. 物質生活[C] // 陳染. 不可言說.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25.

[2] 戴錦華. 陳染:個人和女性的書寫[J]. 當代作家評論,1996(3):47-56.

[3] 陳染. 聲聲斷斷[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151.

[4] 陳染,蕭鋼. 另一扇開啟的門[C] // 陳染. 陳染文集:第4卷.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6:258.

[5] 劉富華,祝東平. “被欲望”的夢魘與“逃離”的歧途:陳染小說的“男性態度”[J]. 文藝爭鳴,2005(6):150-153.

[6] 汪躍華. 與黛二小姐告別:關于陳染寫作的困境[J]. 文學評論,1999(5):57-59.

[7] 陳染. 黛二小姐及性[C] // 陳染. 不可言說.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60.

[8] 陳染. 沉默的左乳[C] // 陳染. 陳染文集:第2卷.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6:289.

[9] 王璐. “累斯嬪”文學情結與男權文化:對陳染作品的一種解讀[J]. 當代作家評論,2006(5):120-122.

[10] 康正果. 女權主義與文學[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125.

[11] 弗洛伊德. 精神分析引論[M]. 高覺敷,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130.

[12] 陳染. 破開[C] // 陳染. 陳染文集:第2卷.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6:262.

[13] 王璐. 陳染:否定性敘述:對抗菲勒斯中心主義[J]. 文藝爭鳴,2005(6):154-156.

Abstract: Focusing on the female, writing the female and releasing the female desire are the core content in Chen Ran’s novels. She sketches a piece of life spectrum of female soul growth and spiritual exploration filled with anxiety, void and sympathy by the metaphorical form of novels. The absence of the father and paternal love intensifies the female complex of anxious and stubborn, however it aggravates their anxiety and sufferings. Then they bid farewell to the shadow of the father, rushed out of the Electra Complex cage and strode towards the road of normal love, but the scenery they see on the way is disappointing and empty. On looking back, they are embraced by the unfolding arms and the breast of the female. Finally, the women acquired the spirit settlement and the soul inhabitation inside the boat of Lesbian.

Key words: Chen Ran (陳染); Fictional World; Feminism; Female Consciousness

(編輯:邢娟妮)

The Fictional World of Chen Ran’s Novels in the View of Feminism

PENG Zhengsheng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Media and Education Science, Chaohu University, Chaohu, China 238000)

I206.7

A

1674-3555(2017)05-0051-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7.05.008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2016-10-12

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一般項目(AHSKY2014D111)

彭正生(1979- ),男,安徽蕪湖人,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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