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敘事的異同
——以《基督山伯爵》與《倚天屠龍記》為例

文/趙寧

宏大敘事并非一個定義明晰的學術用語，學界有較為通俗的說法：“宏大敘事往往與在較大范圍和縱深的時空關系中理想性和建構性的寫作主題和敘事目的有關，有一以貫之的主旨和完整、全面、統一的敘事?！北疚囊源擞^點為依據，側重于題材時空的遼闊，《基督山伯爵》和《倚天屠龍記》是該類作品的典范，以下具體分析其異同。

一、宏大敘事為情節提供動力

宏大敘事多以歷史事件居多，但其不是完全為了展現歷史，同時也為故事提供背景和矛盾，如大仲馬所說“歷史是什么?是一個釘子，一個用來掛我的小說的釘子?！?/p>

《基督山伯爵》的以?；庶h與拿破侖黨的博弈為背景，黨爭的存在為唐太斯的入獄提供了矛盾依據，而后當時金融投機的歷史機緣，又為其復仇制造了條件，所以宏大敘事——歷史，促進了情節的發展，甚至構成了局部的主要矛盾。

《倚天屠龍記》亦是如此，漢蒙兩個民族的對抗、明朝的建立，滲透到江湖之中，真實的歷史事件，為小說發展助力，比如說明教反抗元朝時，岳飛武穆遺書的作用、朱元璋的抗元行動等等。

如此看來，歷史確如釘子，懸掛了大仲馬和金庸的故事，這是兩位作家的共同點，但二者尚有不同之處。

二、宏大敘事的不同之處

(一)單核心宏大敘事與多核心宏大敘事

同樣宏大敘事，大仲馬和金庸呈現出核心的單與多，我們可以將之概括為江山和江湖兩個核心的區別。

我們稱歷史、政治事件為江山，其余為江湖。

“至于小說，像《三個火槍手》(中譯本亦名《三劍客》或《俠隱記》)及其續集《二十年后》，《勃拉日隆子爵》，《基督山伯爵))(中譯本一名《基度山恩仇記》)，《瑪格烈王后》，《蒙梭羅夫人》，或直接取材于歷史，或以史做背景裝飾，使故事的展開獲得了寬廣而仿佛真實可信的舞臺?！?/p>

《基督山伯爵》無疑有江山這一體系，黨派支撐是整個故事的支撐，而江湖這一體系則沒有建立，即使有唐太斯與莫雷爾家族的恩，也有他與諸多人物的仇，但是其與《倚天屠龍記》的江湖書寫相比，顯然未進入宏大敘事的范疇。

江湖是《倚天屠龍記》宏大敘事的重點，從主人公的身份看：一方面，張無忌首先處于正邪門派之間——武當與明教共同的后人，同時也是明教教主；另一方面，他也處于民族斗爭當中，和趙敏名族立場的差別，也是宏大敘事的效果。由此看來，江山是一個宏大敘事的一個核心，而嚴整的門派所引起的江湖恩怨，則是另一核心，此江湖包括時間與空間的遼闊。

由此觀之，金庸的宏大敘事核心多、矛盾充分，江山與江湖緊密聯系，因而情節也更具說服力，相較大仲馬而言，偶然事件的斧鑿之痕少了許多，不得不承認，《倚天屠龍記》是青出于藍的。

(二)宏大敘事與歷史

大仲馬以歷史為框架，金庸亦同樣有“歷史癖”，“他自己曾：‘《三劍客》教了我怎樣活用歷史故事’”盡管如此，二者還是具有極大的差別。

以史為背景，是《基督山伯爵》的特色，書中出現了的真實歷史人物和時間，但他只為小說構成了一點淡淡的歷史背景，采用歷史現有的沖突為小說發展蓄勢，黨派、拿破侖只是矛盾的起因，并不參與情節。

以史為情節，或者說“創造歷史事件”，是《倚天屠龍記》的特色，倪匡評論金庸小說時曾說：“歷史在金庸筆下，要圓就圓，要方就方，隨心所欲，無不如意?？梢砸槐菊洈⑹鍪穼?，也可以隨便開歷史玩笑?？梢允穼嵕阍?，不容置辯，也可以子虛烏有，純屬游戲?！?/p>

倪匡的論述極為到位，例如張無忌與歷史人物常遇春共同患難的經歷、朱元璋在明教的活動、藏匿于屠龍刀和倚天劍中的武穆遺書等等，金庸都使之參與到情節中去，尤其在小說行將結尾處，明教即要打下江山之時，張無忌因無心于建功立業和朱元璋的軌跡，遂而離開明教，把江山拱手于朱元璋，這當然是金庸“創造” 的歷史，此類情況在金的書中屢見不鮮。

同是受益于歷史，或者《基督山伯爵》對歷史更為忠實，《倚天屠龍記》則具有戲說的意味，但從小說虛構的角度來看，后者以假亂真的創造，使得文本具有了更為宏偉的時空，以及磅礴的氣勢，從這一點來看，《倚天屠龍記》的敘事成就更為突出。

三、結語

《倚天屠龍記》和《基督山伯爵》分別是中法宏大敘事大師金庸和大仲馬的力作，二人都把宏大敘事當作情節發展的推動力，但是前者的宏大敘事呈現出多核心的狀態，因此情節的網狀結構更為復雜、合理，而且《倚天屠龍記》以史實、虛構“歷史”同虛構故事的結合，達到了更為恢弘的布局，體現出其后來居上的成就。

[1]馬相武.宏大敘事與文學主流[N].中國藝術報，2009-09-08.

[2]安德烈·莫洛亞.三仲馬傳[M].郭安定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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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庸、池田大作.探求一個燦爛的世紀[M].香港：香港明河社，1998.

[5]倪匡.我看金庸小說[M].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7.

[6]讓.弗.利奧塔.后現代狀態：關于知識的報告[R]，1979.

[7]大仲馬.基督山伯爵[M].周克希譯湖南：譯林出版社，2013.

[8]金庸.倚天屠龍記[M].廣州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