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福玲：溫暖的瞬間

吳福玲

冗長的夜仿佛帶來了一整個冬季的冷意，時令漸近小寒，每個人都把自己塞進厚重的棉襖里，呼吸間盡是氤氳的水汽。人們在空蕩的街道上匆忙行走著，仿佛可以逃離這冷酷的世界。

每晚放學回家時，我都要穿過一個靜謐幽邃的小巷，一個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免不了有些害怕，我習慣把手放進口袋緊緊攥住，然后快步走過。路邊有一個賣紅薯的攤子，路過時總可以聽到清脆的搖鈴聲，隨即便是那個老婆婆的呼喚：“小姑娘下課啦？吃個紅薯嗎？”我總是低頭走開，不愿理會這突兀的搭訕。其實我也曾偷偷打量過那個老婆婆，她總是穿著極其單薄的外衫，系著油膩的圍裙，頭上頂著破舊又土氣的毛線帽，站在吱呀吱呀的三輪車旁，似乎對這寒風毫不在意。冷氣依舊侵襲著大地，絲毫沒有轉晴的跡象，街道上冷清清的，使她本就不賺錢的生意看起來更加慘淡。

忙忙碌碌的生活里，不美好的事物不計其數，我頂著壓力在已疲倦的學習生活中不知過了多久，糟糕的心情就像這永不停歇的雨季，一點一點把我的驕傲打敗。我撐著雨傘獨自走過的每一條路，都積攢著我的千遍默念：“給我個好天氣，給我個好心情?！倍恢獜氖裁磿r候開始，那個賣紅薯的老婆婆不再每天守在那兒了，也許是受不住這刺骨的寒冷了吧。

時光的流逝使我不得不馬不停蹄地追趕下去，轉眼已是大考降臨的日子，然而近幾次成績上的失意仿佛要變成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道鈴聲響起，短暫而緊張的一天又像流沙似的從我的指尖溜走了。我心煩意亂地走出教室，卻沒注意到隱隱變臉的天色。走到巷口，泛著兇意的天空終于藏不住怒氣，幾個驚雷下來，冷冰冰的雨滴就盡數打在了我的身上。就這樣，我毫無防備地變成了一只垂頭喪氣的“落湯雞”。巨大的失落感混雜著突如其來的大雨一起襲來，我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得口中的苦澀泛著疲憊和心酸。

“小姑娘，你怎么沒打傘??？”突然，耳邊又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這么大的雨，她怎么又來擺攤了？我驚訝地望向她?！澳氵^來，到我這里躲躲雨吧?！彼俅魏魡疚?，這次我沒有低頭默默走過，而是一反常態地向她靠近。我有些局促地站在她那個擺攤用的大傘下躲雨，接過她遞給我的紙巾胡亂地擦了擦臉?！疤炜倳绲?，忍一忍就過去了?！彼Σ[瞇地望著我，突然冒出這句話。我怔住了，心里聚起一汪難以言喻的暖流?！澳銢]帶傘吧，可我也只有這把了?！彼衍嚿夏前汛髠悴鹣?，笨拙又滑稽地舉了起來。然后執意要送我回家，她舉著那把車用傘，卻沒有抱怨，只是一邊挪動著緩慢的步子，一邊耐心地陪我聊天。狹窄道路上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難得的溫暖安寧，使我忘記這冬夜不平靜的寒冷。

后來每一次路過那輛三輪車，我都會買一個熱氣騰騰的紅薯。而她帶給我的溫暖的瞬間，總是在我失意的時刻溫柔涌現，如同海子說的那樣：“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太陽強烈，水波溫柔?！?/p>

點評：由“不愿理會”到“注意到她的離開”，再到“共同避雨的緣分”，本文在“我”對老婆婆態度的變化過程中自然地凸顯“溫暖的瞬間”的主題。文章敘事有條理，描寫細膩生動，情感真摯，人物形象鮮活。

（指導教師：黃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