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鳴
大學去哪兒?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高考之前其實十分模糊,只是憑借著文學特長,我通過了蘭州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我是坐飛機去參加自主招生考試的,我在萬米高空俯瞰黃土高原,那些山脈就像自己乖巧地畫上了高中地理書上的等高線,一圈又一圈。我對這片黃土地,頓時有了一點點好奇,一點點期待。
校區在一個遠離市區、叫作“吳榭”的地方。學校背后就是連綿起伏卻光禿禿的山,只有正對學校的地方隱約有些綠色。我家鄉的山是蒼翠欲滴的,充沛的雨水也使得樹的葉子大大的,而此處的樹卻長著有些丑陋干癟的小葉子。
而我實實在在就呆在這兒了。
我喜歡黃土,可能源于我內心的叛逆。我從很小開始就想著離開家,到遠方生活,感受蒼穹之下與眾不同的美景。高中時想過去哈爾濱,但最后誤打誤撞地變成了“支援西部”。離開家對于溫州人,特別是熱血澎湃的年輕人而言,不算什么大事。我開開心心地背著包出門,和一個鄰鎮的老鄉坐了32個小時的火車才到學校。
蘭州菜很辣,且比起川渝,辣得更為醇厚。
剛下火車,走出昏暗的車站,我便感受到這座城市的不同。它與東部的那些大都市不同,燈不夠紅,酒不夠綠,光是大街就安靜了許多,但我很享受這樣的晚上。去街邊一家寫著“正宗牛肉面”的面館里,點了一碗細面。蘭州的牛肉面很有名,很早以前我就品嘗過。但是身臨此地,感覺卻大為不同,如果不放辣,正宗牛肉面的味道是清淡無奇的。
我把目光挪到了桌上的大瓶辣椒醬上。入鄉隨俗,來蘭州前,QQ群里的學長學姐們就說,真正的蘭州牛肉面一定要放辣椒,且辣椒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一碗面的味道。想到這里我顫顫巍巍地打開了瓶蓋,挖了一勺辣椒醬放進面里,看著面湯上四散開的辣椒油,我眼睛一瞇,夾起一筷子面塞進嘴里?!鞍 弧睆娏业睦蔽蹲屛医谐隽寺?,一個勁地吸氣。老板忙盛來一碗清湯,笑瞇瞇地遞給了我。得知我從溫州來,他便說起蘭州的溫州人也不少。就這樣嘮著,我吃完了整碗面。
那種與家鄉大相徑庭的味道,讓我吃了一些苦。蘭大食堂的辣椒,一開始瘋狂地刺激我的味蕾,幾次“勇敢”的嘗試,都讓我中途停箸,丟臉地去無辣窗口重新點一份來吃。然而蘭大的廚師或許以為我們南方人的清淡就是從他們平常的菜里去掉辣,他們清楚那種沒有味道的飯菜有多難吃,但以為我們愛吃。
慢慢地,我終于習慣了蘭州菜的辣味,也付出了臉上長痘痘的代價,偶爾我的同學會回憶起我剛來時清秀的面龐,我總會“很感激”地用力掐他們的脖子。
蘭大的同學們,也有著股“辣勁”兒。我喜歡蘭大的很多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更多的是北方人。他們說話豪爽,無拘無束,喜歡和厭惡都會率直地表達出來。起初看到他們在朋友圈很直白地表達對某事或某人的憤慨,我無法理解:他們不怕這種言語招來禍患嗎?后來我慢慢想明白了,他們很多事情處理得比我們灑脫,他們不怕所謂的暗箭,只說自己覺得對的話。他們和南方的我們一樣,有很多堅定的、不可挑戰的原則,只是他們習慣于表達,而我們會為了各自的面子藏著掖著,只有忍無可忍才爆發,而一旦爆發,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不是說哪種方式更好,而是它讓我更了解人生的豐富,很多事并非“非此不可”;精致自是一種美,而粗糲一些又何妨。
大學能在這樣一座城市,感知她點點滴滴的“辣”意,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蘭州與蘭大,注定會用這樣的味道,在我的青春里留下濃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