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間的虎豹國家公園

文 郭 耕

白山黑水間的虎豹國家公園

文 郭 耕

作為一種關注代際關系和全球性的自然保護運動，世界風行的國家公園已經形成了一系列逐步完善的保護思想和保護模式,對一個國家和地區的永續發展意義重大。

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2017年8月19日午后，越野車在吉林琿春80公里開外的林間小路上疾駛，奔向官道溝村的馬滴達保護站。這里是中國虎豹出沒最頻繁的地方，一路上遠山如黛、密樹成蔭，除了遇見兩位荷槍實彈、身著迷彩的邊防軍人，再未看到一人一車。坐在副駕的高大魁梧的保護局殷書記，曾任這里的林場場長，極為熟悉本地情況。他告訴我們：這里的村民這兩年都不敢養小牛，因為禁不住老虎吃。

我們用驚異的目光望著地廣人稀的四外，聆聽著東北虎的真實故事，愈發對這里恢復虎豹種群增強了信心，同時對生態移民有了新的認識。

過去以為，生態移民都是由于生態環境惡劣才有諸如“沙進人退”式被迫遷離。而此地則是由于生態改善，需要“虎進人退”式的主動遷離，目的既在于?；?、更在于護人。

我也曾對中國大型猛獸的保護與恢復心灰意冷，因為只有健康的山林才能承載大型動物。特別是處于食物鏈頂端的大型食肉動物，一只老虎一年至少需要捕食50頭食草動物、數百平方公里的生境才能維持生存，而大種群的食草動物有賴于大面積的原始森林棲息。我們沒有大森林，哪來大群的獵物？沒有獵物，虎豹何存？由于近一個世紀的過度砍伐，森林衰減、青山凋敝、鳥獸奔逃、虎豹無蹤。

所幸，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推進、天然林保護工程的實施，各地林場放下刀斧，停止砍伐，封存油鋸，封山禁獵，森林恢復了生機。2016年12月5日中央深改組審議通過《東北虎豹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方案》。而今天，就在上午，我們剛剛親歷了歷史性新一頁的開啟：我國第一個由中央直接管理的國家公園管理機構——東北虎豹國家公園管理局，在吉林省長春市掛牌成立，標志著我國東北虎豹國家公園試點建設取得實質性進展。作為試點，這里將在2018年完成80%以上的國有自然資源確權登記，在2020年完成國家公園建設、完善運行機制，正式設立“東北虎豹國家公園”。該園在吉林與黑龍江兩省交界的老爺嶺南部（琿春、汪清、東寧、綏陽一線）的區域，總面積約146.12萬公頃。時空布局，一揮而就?；⒈K于可以回歸東北老家。

東北也是我的老家，懷著對家鄉的眷念、對父輩鄉愁的尋訪，更出于對虎豹保護的興趣，我在參加過虎豹國家公園的掛牌儀式后踏上了探訪琿春之旅。

來到東北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馬滴達保護站，我們從那些身穿制服、堅守一線的保護者，從圖文并茂的保護工作展板和沙盤演示，尤其是通過設置在林間的紅外相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虎、豹、熊、狐、獾、鹿和野豬、青鼬，甚至棕熊等動物的珍貴圖片及影像等大量的第一手證據，印證了上午東北虎豹國家公園管理局成立與揭牌儀式時披露的信息：目前，至少有27只東北虎和42只東北豹生存于此，且為中國虎豹恢復的重要路徑和源泉。

此行琿春探訪“東北虎豹”，我雖管中窺豹，蜻蜓點水，但也感觸頗深。我國東北虎豹國家公園得以掛牌成立，可以說是順應了天時、地利、人和三大條件。

一是天時。生態無國界，保護有契機。在琿春中俄、中朝邊界有一個高大的望海閣，登臨遙望，一眼看三國：圖們江對岸是朝鮮，而與俄羅斯只是界山相隔。任何野生動物都可以“免簽”“免護照”地隨意來回溜達。遠望綠海無垠處，是俄羅斯的“豹地國家公園”（Leopards Land National Park）。在這個呈倒三角的4000平方公里的狹長地帶，東面是大海，北面是興凱湖，其虎豹數量已呈飽和，生態容納量接近極限，卻無法向俄羅斯擴散，唯一的通道就是中國。天賜良機??！我們如能減少人為影響，這邊生態改善了，空出生態空間，那邊虎豹太多了，種群膨脹，可向中國長白山、小興安嶺擴散，恰為天時。因此，在掛牌儀式上，國家林業局張建龍局長著重強調，決不允許偷獵和下套老虎的事件再次發生。

琿春東北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人員對保護區架設的遠紅外監測攝像機進行檢查

二是地利。在沒有紅外自拍技術之前，想在野外得到動物影像，就像大海撈針，難于得手。尤其是貓科動物，十分機警。印度有一句名言：“當你看見老虎一眼的時候，老虎已經看見你一百眼了?！北Ｗo區與北師大研究團隊在琿春虎豹出沒的山林，布設了上千臺紅外自拍相機，對這里的虎豹進行本底調查。經過多年對虎豹數量的“人口普查”得知，在中俄交界至少生存著35只東北虎、70只東北豹，超出了資源承載力的三倍，因而民盟中央積極呼吁實施“中國野生虎豹恢復與保護生態工程”并盡快將虎豹保護上升為國家戰略。

在外行眼中，虎與虎不都是一樣的斑斕猛虎嗎？豹與豹不都是花色斑駁的金錢豹嗎？怎么就知道誰是誰呢？此行琿春，經保護站的同志介紹才豁然開朗，原來每只虎、每只豹的花紋都不一樣。通過拍攝圖片取其身上同樣位置和大小的三角格比對，就能看出差異，然后分別編上號，由此辨認出了琿春分布的27只不同個體的老虎。也因此，在掛牌儀式上，領導高度評價民盟中央副主席、民盟北京市委主委、北京市政協副主席、北師大副校長葛劍平為首的北師大科研團隊，十年磨一劍，積累了大量詳實的數據，為國家公園的成立奠定了科學基礎。正是以科學為利器開展本底調查，我們獲得了地利。

三是人和。如果說科研助力、種群飽和亟待擴散是天時和地利，那么我國大力實施生態文明建設的治國理政新戰略就是人和。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劃定生態保護紅線，堅定不移地實施主體功能區制度，建立國家公園體制”。2015年全國“兩會”，習近平同志在吉林代表團的審議期間，特意問到了東北虎的情況。2016年1月26日，習近平同志針對國家公園的建設，做出了高屋建瓴的指示：“要著力建設國家公園，保護自然生態系統的原真性和完整性，給子孫后代留下一些自然遺產，要整合建立國家公園，更好地保護珍稀瀕危動物?！?017年7月19日，習近平同志在中央深改組第37次會議上強調：“建立國家公園體制，要在總結試點經驗的基礎上，堅持生態保護第一、國家代表性、全民公益性的國家公園理念，堅持山水林田湖草是一個生命共同體?！?/p>

作為一種關注代際關系和全球性的自然保護運動，世界風行的國家公園已經形成了一系列逐步完善的保護思想和保護模式,對一個國家和地區的永續發展意義重大。目前，我國的國家公園建設方興未艾，10個國家公園試點正處在如火如荼地推進中。其中，三江源、東北虎豹兩個試點已經掛牌啟動，大熊貓、神農架、武夷山、錢江源、湖南南山、北京長城、香格里拉普達措、祁連山等試點也在積極籌措中。展望未來，我國政通人和綠色發展的大好局面已經形成、美麗中國的和諧畫卷已經展現。生態文明、鳥獸和諧，美麗中國、大有希望。

作者系北京市政協委員、北京麋鹿生態實驗中心副主任

責任編輯 崔曉暉

東北虎豹國家公園成立座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