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HSK動態作文語料庫“被”字句偏誤分析

摘 要：基于HSK動態作文語料庫，本文收集了與“被”字句相關的中介語語料。在對外國學習者“被”字句偏誤類型進行分類的基礎之上，本文嘗試解釋這類偏誤的各種成因，并提出了如何改進“被”字句教學的相關建議。

關鍵詞：語料庫 “被”字句 中介語 偏誤分析

一、引言

本文研究對象為外國學習者“被”字句的習得狀況。根據《現代漢語語法講話》，“被”字句分為三種格式[1]。再對照《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釋疑201例》，“被”字句的結構功能可歸納如下：

1.受影響的事物+被+動作者（或發出影響的事物）+動作+結果[2]

自行車 被 小明 騎 走了。

受影響的事物 動作者 動作 結果

2.受影響的事物+被+動作+結果

盤子 被 打 碎了。

受影響的事物 動作 結果

3.受影響的事物+被+動作者（或發出影響的事物）+所+動作

我們 被 環境 所 支配。

受影響的事物 動作者 動作

被動語態是人類語言中的最常見語法現象之一，但各語言之間存在各種各樣的差異。所以，在學習漢語“被”字句的過程當中，外國學習者產生各種相關偏誤實屬難免。就對外漢語教學而言，能否做到對癥下藥，則直接關系到教學效果的高低?；谏鲜鏊伎?，通過檢索HSK動態作文語料庫，本文提取出“被”字句的相關偏誤語料，系統分析各種偏誤類型，嘗試指出其成因，并為對外漢語教學實踐提出相應的建議。

二、外國學習者“被”字句偏誤類型

HSK動態作文語料庫共收錄“被”字句偏誤語料297條，除去6條干擾項（重復記錄以及不完整記錄）和1條錯誤（“被”誤寫為“倍”），有效條目共290條。對此進行系統分析可總結出三類“被”字句偏誤：形式上的偏誤、語義上的偏誤和句式雜糅。以下對這三類偏誤進行依次說明。

（一）形式上的偏誤

形式上的偏誤是外國學習者難以掌握“被”字句基本句型造成的偏誤，共191個條目，占總條目的65.86%。

1.“被”字殘缺

“被”字殘缺是在“被”字句句式中，其他結構成分均出現，唯標記“被”字殘缺造成的偏誤。

（1）1985年9月（*被）派到日本，在東京情報專門學校學習一年廣告學及廣告設計后第二年在日本廣告公司研修工作。

此外，將“被+動作/動作、結果”置于受影響的事物之前做修飾成分的“被”字句“被”字殘缺，也會造成被動意義殘缺，從而產生偏誤。

（2）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解決（*被）化學污染的農作物問題。

2.“被”字多余

“被”字多余是在“被”字句句式中，標記“被”字多余造成的偏誤。

A.正常主謂句中“被”字多余

（3）在這里，我幾乎整天都要說漢語、聽漢語所以我的漢語水平被提高得很快。

改為：……所以我的漢語水平提高得很快。

B.“被”字句中“被”字多余

（4）社會公眾也被這種無形的傷害而被連累到，公眾的利益也因此受到破壞。

改為：社會公眾也被這種無形的傷害而連累到……

C.意念被動句中“被”字多余

（5）當他出了醫院，在家里，都是被它的父母照顧的。

該語料除“被”字多余外，根據句意，“它”應改為“他”。

改為：……都是他的父母照顧的。

D.被動多余：在“被”字后加其他表示被動意義的詞，如：挨、受、叫，造成被動義重復。

（6）我上漢族學校你們整天惦記著我，是不是被人挨打，會不會放棄適應回家。

改為：……是不是被人打……

或者：……有沒有挨打……

（7）因此，近年來所謂“綠色食品”被消費者很受歡迎。

改為：……所謂“綠色食品”都很受消費者歡迎。

或者：……所謂“綠色食品”被很多消費者喜歡。

（8）他門覺得吸煙的人很酷或者著被朋友叫他試一試后來就迷起來了。

該語料除被動多余外，根據句意“門”應改為“們”，“或者”后“著”字也應刪去。

改為：他們覺得吸煙的人很酷，或者被朋友建議試一試……

或者：……或者朋友叫他試一試……

“挨”和“受”與“被”相同，表“遭受”義，引出動作者。而“叫”既可以引出動作者，還可以表示使令、聽任、容許的意思[3]。所以語料⑩可以改為“被朋友建議試一試”或者“朋友叫他試一試”（施動者在動作之前）。

3.其他成分的多余或缺失

其他成分的多余或缺失是指被字句典型句式中除“被”字以外成分的缺失或多余。

（9）他法律上被死刑。

該語料除成分殘缺外，“法律上”應改為“在法律上”補足狀語。

改為：他在法律上被判死刑。

4.“被”字句語序不當

“被”字句語序不當指“被”字句中狀語位置不當?！氨弧弊志渲袪钫Z應放在施動者與“被”字之間。但外國學習者使用“被”字句時，會將狀語位置擺放錯誤，從而產生偏誤。

（10）不抽煙的人被抽的人常常為難。

改為：不抽煙的人常常被抽煙的人為難。

（二）語義上的偏誤

“被”字句中往往受事者在前，由“被”引進施事者，表達承受某種結果。外國學習者在使用“被”字句時由于對“被”字句功能掌握不足或者漢語詞匯量缺乏會產生語義上的偏誤。該類偏誤共62個條目，占總條目的21.38%。

1.“被”字誤解

“被”字誤解是對“被”字句功能掌握不足，在此基礎上，將“被”與其他關聯詞、介詞混淆產生的偏誤。

（11）每天妻子被病痛苦，那么索性讓妻子自殺。

改為：每天妻子因病痛苦……

（12）一旦開始吸煙，人們就覺得被中毒似的。

改為：……人們就覺得像中毒似的。

2.施受不明

施受不明是外國學習者在使用“被”字句時，語義上的施事與受事跟形式上的施事與受事產生對立，表意不明而產生的偏誤。

A.主被動混淆

（13）最近我被咬了一條大狗。

改為：最近我被一條大狗咬了。

此外，外國學習者使用主動句表達被動含義也會造成主被動混淆。

（14）我的家鄉四面環繞著大海，從任何地方看能看到藍色的大海。

改為：我的家鄉被大海四面環繞……

B.受影響事物判斷錯誤

（15）我覺得市政府實行這樣嚴厲的規定的話，吸煙者就會覺得自己被市政府侵害吸煙的權利。

改為：……吸煙者就會覺得自己吸煙的權利被市政府侵害。

在現代漢語表達中，有“被”字句受事在動詞后出現的情況，但這類格式中動詞的賓語和主語之間往往有領屬關系[4]。

如：我被炮彈炸斷了右腿（“右腿”是“我”身上的一部分）。

但這句語料中吸煙者、吸煙的權利并不存在領屬關系，應判為受事判斷錯誤。

3.搭配不當

在“被”字后使用主動性動詞或加名詞都會造成搭配不當。

（16）我的朋友被歌星迷上了，整天拿著歌行的相片高興的不得了。

改為：我的朋友被歌星吸引了……

（17）當你做錯或不符合領導的要求，當然是被挫折了。

改為：……當然是被打擊了。

（三）句式雜糅

呂叔湘、朱德熙（1952/2002）認為，雜糅是時而要用這種結構，時而要用那種結構，結果兩種結構都用了[5]?！熬涫诫s糅造成的偏誤共37個條目，占總條目的12.76%。

1.一般句式雜糅

（18）比如說：小區周邊很不安靜、現代人的心里不安、恐怖等等，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被它造成的。

改為：……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被它弄的。

或者：……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它造成的。

2.“被”字句和“把”字句雜糅

（19）因此對吸煙的行為嚴厲地管理而做出把在外邊抽煙的人被罰款的法律。

改為：因此對吸煙的行為嚴厲地管理，在外邊抽煙的人要被罰款。

在現代漢語中，“被”字句和“把”字句可以一起使用。但是這類格式中，“被”字應該引出“把”字句的主語。

如：（胡統領）深怕路上聽來的消息不確，到了嚴州，被土匪把他殺了[6]。

但這句語料中“把”“被”都用于引出受事“抽煙的人”，應判為雜糅錯誤。

3.將“被”字句與其他被動句句式混淆

“被”字句是標志性被動句的一種，與其他被動句句式混用會造成偏誤。

（20）在中國，婦女叫解放，有高度的自主權。

改為：在中國，婦女被解放……

（21）他們似乎已遭歲月帶走了。

改為：他們似乎已被歲月帶走了。

三、外國學習者“被”字句偏誤原因分析

在“被”字句偏誤類型歸納分析的基礎上，探究其成因，可以得出以下三條原因。

（一）母語負遷移

1.產生“被”字殘缺的多為韓國與日本學習者。在韓國語和日本語中，被動表達通過原有動詞的曲折變化完成。

但是在漢語中需要加“被”標志詞表示被動。由于母語和目的語差異較大，兩國學生易受母語負遷移影響，缺漏“被”字，從而產生偏誤。如：

（22）1985年9月（*被）派到日本，在東京情報專門學校學習一年廣告學及廣告設計后第二年在日本廣告公司研修工作。

2.因韓國語的基本語序是主賓謂，韓國學生稍不注意便會產生負遷移。與此相關的是把字句的應用。他們會認為把字句就是賓語在前，然后泛化“把”字句的使用規則[7]。如：

（23）因此對吸煙的行為嚴厲地管理而做出把在外邊抽煙的人被罰款的法律。

3.以英語為母語的學生在寫作中容易濫用“被”字，造成偏誤。在漢語中，被一般用在不如意的情況中。但在英語中不論語境如何，有被動義就會使用詞尾“-ed”表示被動。如：

（24）當時滿身泥的我被借了一件衣穿上。（國籍：印度尼西亞）

（二）目的語泛規則化

從目的語的某些語法現象概括出一些規則，不恰當地進行類推，會出現“語內偏誤”[8]。我們在收集中介語語料過程中發現日本與韓國學習者易犯“被”字多余的錯誤。

根據功能類型學的觀點：相比于標記性結構，非標記性結構更易習得。但由于學生的心理原因，對于母語中沒有的“被”這一標志性結構刻意記憶，易造成錯誤類推。如：

（25）在這里，我幾乎整天都要說漢語、聽漢語所以我的漢語水平被提高得很快。

（三）語言普遍性因素：自然度因素

從自然度來看，一個語言點形式與意義之間的關系是否簡單明確，會影響學習者對它的認知與習得。

1.“被”字句句式雜糅偏誤，由同義、近義形式誤辯、堆砌產生?！氨?、叫、讓、給”都可表示被動義，引出動作者。因此外國學習者難以分辨，在選擇時會發生偏誤。如：

（26）在中國，婦女叫解放，有高度的自主權。

當漢語學習者進入一個更高的學習階段后會習得多種句式，學習者對于表達被動含義的句式有所了解，在激活了兩種意義相關的結構后將其混用，產生了一個兼具兩者特征的結構（競爭計劃假說，Hockett：1967）。如：

（27）因此，近年來所謂“綠色食品”被消費者很受歡迎。

2.意念被動句

意念被動句是古漢語發展的產物，與被字句之間關系難以厘清說明，學習者較難習得。如：

（28）當他出了醫院，在家里，都是被它的父母照顧的。

四、教學建議

針對“被”字句偏誤類型以及成因，本文提出以下四條建議以供參考。

1.分階段教學

被字句包含語法點眾多，應該根據難度，由易到難，分不同階段教學。

首先學習“被”字句典型句式，然后是“被、叫、讓、給”的辨別，最后是意念被動句的學習。

階段學習過程中，加強語法訓練，不斷幫助學生鞏固所學語言點。

2.螺旋式教學

教師在教學中要明確被動句的典型格式（包括施事、受事的區分），并且在學習被動句的不同階段使用舊知導入的方式，重復這一基礎語言點。比如，對于被字句中狀語語序問題，可以在原有被動句語序的基礎上進行說明，進而明確狀語應該放在“被”字和動作動詞之間。

3.語義場介入教學

在教學過程中加強詞伙（collocations）教學。在被字句中動作和結果可以成對學習。從而加強學生漢語的使用能力，減少搭配錯誤。例如“被打擊”就可以一起學習。

4.加強漢字教學

雖然“被”字寫錯在294條語料中僅出現一例，可以認為是一處錯誤。但語料庫中與“被”字句相關的中介語語料漢字錯誤眾多，漢字教學仍應是對外漢語課堂上不可忽視的重要內容。

（指導老師：王煥池）

注釋：

[1]丁聲樹等著：《現代漢語語法講話》，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98頁。

[2]彭小川，李守紀，王紅：《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釋疑201例》，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第314頁。

[3]朱德熙：《語法講義》，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79頁。

[4]朱德熙：《語法講義》，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79頁。

[5]朱其智：《留學生漢語雜糅偏誤分析》，漢語學習，2007年，第03期，第70-76頁。

[6]丁聲樹等著：《現代漢語語法講話》，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99頁。

[7]肖奚強：《韓國學生漢語語法偏誤分析》，世界漢語教學，2000年，第02期，第95-99頁。

[8]周小兵：《非母語者漢語語法偏誤研究程序》，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09年，第01期，第1-9頁。

參考文獻：

[1]丁聲樹等著.現代漢語語法講話[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

[2]彭小川，李守紀，王紅.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釋疑201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3]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4]朱其智.留學生漢語雜糅偏誤分析[J].漢語學習，2007，（03）：70-76.

[5]肖奚強.韓國學生漢語語法偏誤分析[J].世界漢語教學，2000，（02）：95-99.

[6]周小兵.非母語者漢語語法偏誤研究程序[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09，（01）：1-9.

（王佳琴 江蘇大學文學院漢語國際教育系 21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