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學視域下國產古裝電影中漢語言符號的特點和作用分析

劉紅霞

近年來學術界一直對中國電影語言進行著不斷探索，但歷史題材古裝電影漢語言符號的特性及其功能研究卻鮮少涉及，通過研究電影和查閱相關資料，本文結合部分歷史題材古裝電影對其中漢語言符號的曲指性、直觀性、層級性和單向性進行研究，并具體闡述漢語言符號在提高電影故事性、增強電影美感以及弘揚時代精神方面的功能，希翼國產歷史題材古裝電影能夠打開國門，走向世界，吸引更多觀眾。

一、 漢語言符號的具體內涵

在傳播學領域，任何可以用來傳遞信息的事物都可以稱為符號，符號分為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電影作為一種傳播媒介，利用語言和非語言的符號向觀眾傳達情感體驗或文化價值，引起觀眾的強烈共鳴;而其中非語言的符號主要指畫面，語言符號則包括文字、人物同期聲和解說;漢語言符號即是具有中國元素的文字、人物同期聲和解說。例如，《繡春刀II：修羅戰場》中陸文昭勸信王殺北齋時的“正義凜然”與其最后發出的感嘆“我們最終是逃不出這個修羅場了”，兩者形成鮮明對比，“飛鳥盡，良弓藏”的中國式權謀悲劇躍然于銀幕之上，將人物內心的凄涼刻畫得淋漓至盡。[1]

二、 電影中的漢語言符號特性

（一）曲指性

與電影語言不同，自然語言和科學語言的本質特性是直指性，追求認識的客觀與確定性，要求語言符號與指代的對象符合;而電影語言卻言在此意在彼，它表達的意涵只有觀眾通過思考才能得到，并且由于受教育水平和地域文化的差異，每個人通過思考得到的意義不盡相同。影片《大唐玄奘》中，玄奘贏得在曲女國舉辦的辯經大賽后，戒日王授予玄奘“騎白象巡游”的榮譽，玄奘通過內心旁白“此時我的心，看著一個叫玄奘的法師，被人簇擁著，騎上了大象，他被人歡呼著，贊美著，在人群中游走，我可以回去了，我要回去了”，通過這段旁白，一些人看到了玄奘艱苦求學后在印度佛學界取得的無上榮耀，另一些人則看到玄奘在那爛陀寺的燦爛前程，也有人看到玄奘對于家鄉的思念，對解救大唐萬民于苦惱困惑中的期望。正是由于這種藝術語言的不確定、錯縱交織、互相暗示，才使得電影文學意象豐富靈活、充滿想象。[2]《妖貓傳》里馬嵬坡兵變，唐玄宗李隆基和幻術大師黃鶴為安撫軍心，欲欺騙楊貴妃心甘情愿毫無怨恨地死去，黃鶴說“我有一條萬全之計，可?；实燮桨?，也可保娘娘不死，這是一條脫身之計，名叫尸解大法”，尸解大法的字面是指封閉真氣之后呼吸脈搏都會消失，像尸體一樣，而拔掉金針之后人又會活過來，影片中則是指讓楊玉環假死來化解皇帝的危機;而實際上這是皇帝欺騙楊玉環來成全自己的顏面和保障自己的安全，危機解決之后，包括黃鶴在內所有知情人都成為了尸體。影片通過這種象征和諧音手法表達的電影語言，推動受眾運用自己的思維去思考、去想象，從而吸引觀眾的注意力，達到了較好的觀影效果。即使觀眾有和導演不一樣的理解，也是電影的另一種解讀。

（二）直觀性

以影視藝術為首的新興藝術出現之后，需要一定文化基礎的“讀”文化就成了“陽春白雪”，而“視”文化則成為全民的新寵兒。在觀影過程中，觀眾直接受到畫面和語言的沖擊，不需要任何文學素養和知識儲備，而直觀性是藝術語言運用的基本原則，讓受眾明白藝術的目的，保持藝術的吸引力。電影轉瞬即逝的畫面沒有留下給觀眾思考的時間，使得觀眾反映更為情緒化，特別是信息時代后，信息傳播速度不斷加快，人們休閑娛樂時間進一步被壓縮，觀眾更愿意接受能夠直接觸發自己情緒的影視作品，而一些晦澀難懂的電影則沒辦法吸引觀眾的目光。影片《馮夢龍傳奇》講述馮夢龍從蘇州至壽寧、由為文而從政的傳奇經歷，以其在壽寧的為官經歷為主要表現內容，圍繞抗倭寇、滅虎患、禁溺女嬰、倡導文教等事跡，表現其愛民、務實、清廉的形象。該片語言平實，出現大量古詩詞來表現人物的凌云壯志與遠離故鄉的哀傷之情，如“喜踏柔情水，哀愁結伴行”是蘇松巡撫祁大人來為馮夢龍送行時，馮夢龍隨口吟出以表達自己去國懷鄉的感傷，這樣的電影語言符合故事背景，貼近人物形象，將馮夢龍大文豪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但無奈曲高必定和寡，普通觀眾較難接受電影中出現大量的象征手法，這種電影語言的不直觀性為這部影片評分大打折扣。類似的問題也出現在《大唐玄奘》中，《西游記》里唐僧取經的事跡家喻戶曉，吳承恩緊緊抓住玄奘取經這一主線，以《大唐西域記》為藍本，吸取民間傳說，將艱難晦澀的內容以輕松幽默甚至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表達出來。比如《大唐玄奘》中出現的曲女國被吳承恩改成了女兒國，并且將女兒國描繪成只有女人的國家，這樣的改動讓人輕松記住了女兒國;而電影《大唐玄奘》為了忠于史實，出現很多梵語和拗口的佛經，甚至連玄奘西行的背景都只用“皇上降旨，未能恩準西行，真覺、圓通二位法師亦不能與你共赴佛國了，經律論三藏已通，老衲以為你就不用前去了”這樣寥寥數語，概括出玄奘雖在長安小有所成，但他堅持在沒有同伴和沒有皇帝批準的情況下，冒著被殺頭的風險遠赴天竺的誠心與堅定，而這卻不是所有觀眾都能體味的。相反2018年由趙麗穎主演的熱映電影《西游記女兒國》，同樣是以唐僧取經為主線，但該片臺詞簡單，貼近現代語言，沒有太多的隱喻和象征手法，通過票房的對比就可以看出上述三部電影在觀眾中的受歡迎程度。歷史題材古裝電影中漢語言符號曲指性可引人想象，直觀性則逗人捧腹，一部好的影片要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既具有讓人一目了然的主線直接觸發觀眾的情感，也要有觀眾走出影院之后能夠回想品味的深意。

（三）層級性

現代語言學家索緒爾認為語言是一個具備完整結構的工具，它的各個元素處于不同層級相互作用，而并非處于同一平面。比如中文的中字組成詞，詞再成為詞組，詞組組成句子，句子組成句群，最后形成段落和章節。電影語言是畫面和文字語言的有機組合，如果去掉電影中的畫面，那么電影語言就和文學作品沒有差別，去掉語言，電影作品的表達就會大打折扣。電影誕生之初，是沒有語言的，當時喜劇大師卓別林的作品雖讓人開懷大笑，但如果和今天有聲音和背景音樂的喜劇相比，在喜劇效果的渲染方面，還是如今的喜劇片更勝一籌。

（四）單向性

創造語言的目的是交流，交流是雙向的、互動的。導演和演員通過自己對作品的理解，運用精湛的演技和光影特效將故事展現給觀眾，而觀眾只能結合自己的經歷理解導演想要表達的影片意涵?！独C春刀II：修羅戰場》中陸文昭這個人物比沈煉更能牽扯人心，影片開篇以殘酷的薩爾滸之戰的戰場暗示修羅戰場，沈煉從敵軍刀下救出即將被砍的陸文昭，陸文昭說“幾萬人，就像割草一樣沒了。要想不這么死，就得換個活法兒”，之后出場的陸文昭花了三百兩買了在魏忠賢面前多伺候的機會，魏忠賢釣魚，陸文昭跳下水為魏忠賢撿魚，其諂媚嘴臉讓人以為他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當情節發展到他壓下凌云凱的案子以及警告沈煉時，觀眾又會覺得這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剛給他貼上好人的標簽，而在沈煉救下北齋和裴綸后，陸文昭要求沈煉殺死兩人和自己共事，遭到沈煉拒絕后，他立即又毫不留情下達了殺人的命令，其性格又似乎瞬間發生了變化，直到最后陸文昭勸信王殺北齋，自己在吊橋前的戰場和沈煉、裴綸兩敗俱傷后，陸文昭對沈煉說：“到了我這個年紀，氣節，傲骨都磨得差不多了，就只剩個念想”，最后陸文昭奮戰浴血而亡。陸文昭這個人物從頭到尾都牽動著觀眾的神經，觀眾對他的感情由同情到鄙夷、到敬佩，最后轉為一聲悲涼的感嘆，而這些都是導演通過電影語言傳遞給觀眾的，在沒有到達特定的情節之前觀眾只能跟著導演一步步揭開這個人物的神秘面紗，而這就是電影語言的單向性。

三、 電影中的漢語言符號作用

（一）提高電影故事性，使情節簡單化

只有畫面沒有文字和語言的電影屬于20世紀，《摩登時代》里那個被機器摧殘、異化的流浪漢，如果放到今天的大銀幕上又有幾個觀眾能看懂他的心酸。電影《大唐玄奘》中非常用心地將玄奘西行的地圖在屏幕左上角標出，并且玄奘每到一處都會出現黃色的標記，這樣觀眾就能非常清楚明了的了解玄奘的行程，觀眾不會因為空間轉換而一頭霧水，而這也為接下來的劇情做了鋪墊。玄奘西行途中碰到的雪山、沙漠都在小圖中標記出來，影片結束時銀幕中央有一幅完整的玄奘西行路線圖，并輔以文字展示出其歷時十九年，一百一十個國家，五萬里的行程，這些具體的數字進一步解釋了電影的拍攝思路，也進一步凸顯出玄奘西行的艱苦及其偉大的恒心和毅力。試想如果沒有這些電影語言解釋，觀眾根本不會明白開篇處由21世紀的印度孟買大學圖書館跳轉到康寧漢姆的考古現場，最后又跳轉到唐朝，通過電影語言觀眾才了解21世紀的印度考古系大學生在圖書館借了一本康寧漢姆日記，日記中記述了康寧漢姆借助于唐玄奘寫的《大唐西域記》找到了大菩提寺，才引出電影主線唐玄奘西行取經的故事。

（二）增強電影藝術性，使故事意韻深遠

電影藝術的宗旨是將美的東西呈現給觀眾，除了電影本身故事情節能給觀眾帶來美的文化指導以外，具有中國古典韻味的臺詞、旁白和音樂也具有同樣的功能。[3]《妖貓傳》里白居易的《長恨歌》貫穿整個影片，白居易為了寫皇帝和妃子的愛情故事在宮里做六品起居郎，在宮中遇到皇帝和金吾衛因為一只黑貓死亡的事件，順著這只貓追查下去引出當年楊貴妃和李隆基的愛情故事。在花萼相輝樓舉辦的極樂之宴中，李白在高力士的欺騙之下給楊貴妃寫了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來贊美楊貴妃的衣飾華麗，容貌美艷絕倫，這首詩的運用更給楊貴妃的美蒙上了一層古典色彩?！堕L恨歌》“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本就是贊美李隆基和楊貴妃的愛情，在馬嵬坡兵變的李隆基欺騙楊貴妃為他而死的事實被空海和尚揭露之后，“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愛情誓言便不再真實，白居易不再愿意將李隆基和楊玉環的愛情故事寫出來，而最后白居易還是完成了《長恨歌》，因為白龍的感情是真的，即使這種感天動地的愛情不是李隆基和楊玉環的。

（三）展現當下生活，表現時代精神

電影作為一種大眾傳播媒介，不僅僅只是娛樂性的消費產品，它還包含了涉及世界觀、人生觀的文化傳播。歷史題材古裝電影不僅僅是歷史事件的簡單重復，也反映了人們不同時期對于同一歷史事件的思考。同樣是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2009版的國產電影《花木蘭》中，趙薇飾演的花木蘭18歲時，在游牧民族柔然犯境，軍情緊急，魏國全民征兵的情況下，不忍年邁多病的父親參軍便替父從軍，在軍營中遇到副營長文泰，在文泰的關心下花木蘭不斷成長并最終取得戰爭勝利，而最后和花木蘭相愛的文泰卻在皇帝的命令下和柔然公主和親。這部影片更關心的是國家大義，一切以國家利益為先，與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教導相符合。而由于中西文化的差異，美國迪士尼版的花木蘭在經歷種種困難之后，最終打敗敵軍，救了祖國，贏得了名譽，迪士尼版的花木蘭可以爭取自己的利益，這不同于中國版的花木蘭即使成功班師回朝，還必須為國家犧牲自己的愛情。

漢語言符號已經滲透到歷史題材古裝電影的方方面面，導演們亦在不斷改進漢語言符號的使用。隨著一部又一部國產古裝電影大片的不斷上映，國內外學習中國文化的熱情不斷高漲，中國古典文化在中國再度流行，我們有理由相信國產歷史題材古裝電影也必將繼續大放異彩。

參考文獻：

[1]楊曄.臺詞技巧對影視表演表達效果的影響分析[J].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8（1）：117-118.

[2]劉智勇.電影文化批評的符號學方法運用[J].絲綢之路，2012（22）.

[3]王迪.電影《詩經》·意境——電影與傳統文化斷想[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