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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華詩歌的藝術特色

2018-05-14 10:28金曉燕
星星·詩歌理論 2018年6期
關鍵詞:余秀華月光詩人

金曉燕

余秀華的詩歌最早發表于她的個人博客,由作為主流詩歌期刊的《詩刊》編輯劉年發現,并選取一些發表于《詩刊》。又由于《詩刊》將作品選入詩刊微信公眾號宣傳,引起不少專業人士和詩歌愛好者轉發。而余秀華詩歌的結集出版也緊隨其后,據《月光落在左手上》的策劃編輯楊曉燕女士講述,她首先在微信上看到朋友轉發余秀華的詩歌,被《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震撼,再讀幾首后,越發覺得余秀華的詩歌不同于以往見過的作品,遂馬上產生出版的想法,經與同事商議,決定組稿。幾番周折,聯系到《詩刊》編輯部,而后得知湖南文藝出版社已簽約出版了《搖搖晃晃的人間》,此時楊曉燕更加堅定了出版余秀華詩歌的決心,后聯系到余秀華本人,另外選取了一些作品結集,取名《月光落在左手上》。余秀華詩歌出版的整個過程顯得非常突然,策劃編輯幾乎是憑一時沖動決定出版的,而當下詩歌出版如此艱難的情況,為什么是余秀華獨獨被出版社偏愛?而且出版后銷量驚人,好評也是蓋過了批評的聲音。

互聯網普及后,很多文學創作者包括詩人轉入各種論壇、網站、社交軟件,將作品貼到上面分享、鑒賞;而網絡上被熱議過的諸如“梨花體”詩歌的創作,則降低了詩歌寫作和詩人身份的門檻。因而,詩歌作品大體可分為兩種,嚴肅的和不嚴肅的。通過對當代詩人群體的考察發現,詩人身份基本處于邊緣化狀態。而詩歌出版更是不容樂觀,市面上能見到的國內詩人的作品少之又少,即使有一些比較優秀的詩歌作品,銷量和網站評價人數也少得可憐。

在這樣的詩歌創作環境下,余秀華的詩歌顯示出了獨特性,由此得到精英文學圈、大眾讀者及出版界的廣泛關注。細讀其作品,不難發現,其中濃郁真誠的感情和欲望,將日常生活的陌生化運用,清晰明了但仍不失詩意的語言,將她的真實生活即婚姻的不幸、孤獨的心境、身體的殘疾詩意地表達了出來。

1.抒寫對象:感情和欲望,個人的生命體驗

余秀華詩歌的描寫對象主要集中在她的日常生活,勞作、休息、婚姻以及對生活環境的觀察和記錄,另有少量表達詩人生命觀和時間觀的作品。其中描寫內心向往的愛情和婚姻中掙扎的作品較多。她作品中的愛情滿含著精神欲望和肉體欲望的結合,成名作《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毫不掩飾對愛情中身體欲望的肯定,但相當數量的愛情詩中描寫更多的是暗戀和未曾得到的感情。像《我愛你》[1],描寫一個人在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心中升騰起對愛人慣常的情愫,而因著這情愫,“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生活的慣常也變得美好,不覺枯燥和疲憊,盡管感受到了這種情愫是通往春天,然而,最后一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這種美好的情愫,這種通往春天的感覺仍然是不夠肯定的,是提心吊膽的。愛情中不確定的心態和愛慕多時而仍不能得到的心情在《一個男人在我的房間待過》(第14—15頁)得到了全面的展示:

兩支煙蒂留在地板上了,煙味還沒有消散

還沒有消散的是他坐在高板凳上的樣子

蹺著二郎腿

心不在焉地看一場武術比賽

那時候我坐在房門口,看云,看書

看他的后腦勺

他的頭發茂密了幾十年了,足以藏下一個女巫

我看他的后腦勺,看書,看云

我看到堂吉訶德進入荒山

寫下信件,讓桑喬帶走,帶給杜爾西內亞

然后他脫光衣服

撞擊一塊大石頭

武術比賽結束,男人起身告辭

我看到兩根煙都只吸了一半就扔了

不由

心灰意冷

房間中只有“我”和男人,一個獨立空間的男女獨處,是比較接近于產生欲望或感情的,男人“心不在焉地”看武術比賽,給了“我”幻想?!拔摇笨此暮竽X勺,兼及看書、看云,實際上書成了我掩飾自己羞澀的道具,我的主要關注點是他的后腦勺?!八念^發茂密了幾十年了”,由此可知,“我”對他的觀察和關注也持續了幾十年,透露出,“我”對他的傾慕也是非常久的。接下來是具有明顯象征意味的一節:“我看到堂吉訶德進入荒山/寫下信件,讓桑喬帶走,帶給杜爾西內亞 ” ,堂吉訶德想象自己是個騎士,而杜爾西內婭正是他想象中傾慕的貴婦,這種自以為“有”的愛情在這節文字的出現,象征著“我”對男人的感情也都是源自自以為“有”,而那個傾慕對象卻全然不知此事。最后一節印證了這種象征,“武術比賽結束,男人起身告辭”,就這么輕易地,男人就離開了,然而這種離開似乎也無可辯駁,節目結束,他也終于可以結束在這個房間的停留,“我看到兩根煙都只吸了一半就扔了”,回答了第一節的“心不在焉”,比賽和“我”,沒有一個是男人可以集中注意力的,似乎男人的到來是礙于某種要求,而比賽結束,成了拯救他離開的理由。最后一句點明心情“不由/心灰意冷”,也是對男人對“我”的無興趣表達出無可奈何。

余秀華詩歌還常寫到婚姻生活的不幸和她內心的掙扎。如《婚姻》(第157頁)中直接記錄了被丈夫嫌棄而遭辱罵的女性,將婚姻比作自己食用過敏的柿子,質問母親:“媽媽,你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什么我有一個柿子”,對包辦的婚姻提出反抗和控訴,整首詩的意思簡單明了,“我”要掙脫這婚姻——“這輩子做不到的事情,我要寫在墓志銘上/——讓我離開,給我自由”?!段茵B的狗,叫小巫》(第4—5頁)一詩則直接描寫了丈夫的出軌和對其實施家暴,“他喝醉了酒,他說在北京有一個女人/比我好看?!局业念^發,把我往墻上磕的時候/小巫不停地搖著尾巴/對于一個不怕疼的人,他無能為力……”;《平原上》(第116—117頁)則有“每次都是這樣,她被她的男人打得遍體鱗傷/她就躲進樹洞,畫一幅畫”這樣的句子:婚姻中的殘酷場景轉化為詩。同時,也有解釋婚姻中兩個人精神上的疏離狀態的,如《子夜的村莊》(第30—31頁)中:“村莊荒蕪了多少地,男人不知道/女人的心怎么涼的 /男人更不知道”,《張春蘭》(第175—176頁)中:“楊柏林不知道她半夜起來/對著村邊的河水發呆/也不知道她眼睛里的東西叫做:憂郁/憂郁多高貴啊,農村人不適宜?!庇捎诰竦氖桦x,導致詩人能夠感受到婚姻的不幸,和對方的“三觀”不合,由此可知,詩人本身有自己的一套感知和認知系統,而關于認知系統的表達,余秀華作品中也有數量較少的例子。

對生命和時間的認知。對生命的認知體現在《你只需活著》(第182—183頁)一詩,其旨趣與余華的小說《活著》似有相通,“更多的時候,我只是活著,不生病,不欲望/一日一餐/我已經活到了‘未來,未來如此/一顆草木之心在體內慢慢長大/這是多么出乎意料,也多么理所當然”。順其自然地活著,什么都不為,只是因為活著,所以活著,遵照自己的身體指揮活著,遵照內心活著,如草木一樣,接收自然饋贈也接收狂風摧折。而《雨落在窗外》(第54—55頁)則全面表達了詩人的生命觀和世界觀,“窗外的雨忽略著我:一滴抱著一滴,落下/一滴推著一滴,落下/融合也是毀滅/但是一個人要多久才能返回天空,在天空多久才要到/一個落下的過程”用雨的循環對比人的輪回,“我把一個人愛到死去/另一個已在腹中”則直言生命的接續不息,結尾“沒有誰在雨里,沒有誰不在雨里”則似乎含有辯證的玄理,意味悠長。

2.抒寫途徑:生活場景再現,類比,符號化意象

抒寫感情與欲望,掙扎與痛苦,甚至生命觀、世界觀,余秀華詩歌采用了生活場景的再現,類比和符號化意象的方法來直接或間接呈現,正如胡適先生所言:“詩須要用具體的做法,不可用抽象的說法。凡是好詩,都是具體的;越偏向具體的,越有詩意詩味。凡是好詩,都能使我們腦子里發生一種——或許多種——明顯逼人的影像?!盵2]

余秀華的詩歌很多是生活場景的再現,如《下午,摔了一跤》(第8頁)寫摔了一跤,草籃子、鐮刀、鞋子、白絲巾都摔了下去,而由白絲巾聯想到送白絲巾的人,但也沒有過多描寫送白絲巾這個事件相關的東西,而是止住,繼續寫看到的云和草;《給油菜地灌水》(第23頁)直寫一對夫婦給油菜地灌水的場景,男人毛手毛腳,女人嗔怪嘮叨,兩人在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中勞作,而時間和歲月就這么過來了,以日常影像再現了平淡生活中的婚姻;《站在屋頂上的女人》(第47—48頁)寫一個女人站在屋頂所看見的種種景致,包括來來往往的人,通過旁觀者對事物的默然觀察,最后寫“在她生活了一輩子的村莊里/她又一次覺得/與天空這么近”,由前面的場景鋪墊,到結尾似有弦外之音指與人群那么遠。

在眾多的生活場景中,詩人常用熟悉的事物與自己做類比,形成符號化意象的使用,如多次出現的“草”“月光”“當歸”?!耙粋€人坐到滿天星宿,說:我們回去/一棵草怔了很久/在若有若無的風里/扭動了一下?!保ā逗笊近S昏》,第20—21頁)詩人用她熟悉的事物自比,她的卑微、庸常放在廣闊世界里,和一棵草沒有什么分別,但是當一棵草面對自身時又是獨特而充滿靈性的?!霸鹿狻币庀髣t以標題或詩句的方式滲透在相當數量的篇幅中,題目如“月色里的花椒樹”“月光”“白月光”“九月,月正高”“月光這么白”,詩句如“我是如此豐盈,比一片麥子沉重/但是我只是低著頭/接受月光的照耀”(《日記:我僅僅存在于此》,第71—72頁),“木門破了個洞/月光和狐貍一前一后進來,再這樣出去”(《深秋》,第71頁),“月光”意象,對應太陽,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者因為自己的內心隱秘,只能得到月光的照耀。不少詩篇中反復提到了“當歸”,如“……整個下午我在熬一副中藥/我偷偷把‘當歸摘出,扔掉/——是遠方的我走過來,撞疼了我”(《今夜,我特別想你》,第163—164頁),“十二種藥材,唯獨‘當歸被她取出來/扔進一堆落葉”,顯然,詩人將“當歸”作為自己渴望自由的反義詞,在詩中出現時還特意加了引號強調,意在反抗所謂歸宿和安寧,逃離和尋找自由。其中尤為典型的類比,是將自己的不自由與水中的魚相比——《向天空揮手的人》(第6—7頁):

在喂完魚以后,南風很大,大朵大朵的藍被吹來

她看了一會兒魚。它們在水里翻騰,擠壓,一條魚撞翻

另外一條

一朵浪撞翻另外一朵

如果在生活里,這該引起多大的事件

如果在愛情里,這會造成怎樣的絕望

一定有云朵落在水里面了,被一條魚喝進去了

如同此刻,悲傷落在她身上,被吸進了腹腔

或者那悲傷只因為南風大了,一個人還沒有經過

她喂完了魚,夕光緩慢了下來

風把她的裙子吹得很高,像一朵年華

隨時傾塌

突然,她舉起了手,向天空揮動

一直揮動。直到一棵樹把她擋住

題目為“向天空揮手的人”,但前半部分全都是在描述魚。而第一節的最后一句和第二節的第一句,看似分離,其實是相連的:魚把映照在水里的云朵喝進去了,她把落在身上的悲傷吸進去了,她如魚兒,只能癡望天空,魚離不開水(生存環境),她離不開自己的生活。魚游動時擺動魚鰭,她向天空揮手,“一直揮動”,然而“一棵樹把她擋住”,她停止揮動,一下子拉回現實,她生活的不自由,連向往的權利都沒有,只剩一片失落和悵然。

由此,通過生活場景再現,“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變成了詩歌”(《月光落在左手上·跋》,第222頁。),熟悉事物的類比,再將生活中的事物進行簡單的陌生化處理,將自己對愛情的詮釋、對自由的渴望和對生活狀態的記錄放入這些表現手法中,便形成了余秀華詩歌的主體。對于一般讀者來說,這些詩歌的精神內核并不難理解,源于她使用的意象、表達的觀念和處理手法不太復雜,使大眾也能夠欣賞詩意之美和詩化語言之美。

3.語言效果:易懂、親近大眾,但不失詩意

余秀華詩歌被大眾接受,不得不讓人想起20世紀90年代的“汪國真熱”,實際上汪國真詩歌在當年的暢銷程度和名氣要比如今的余秀華大多了。[3]汪國真詩歌受大眾歡迎,除了內容積極向上,勵志溫暖,很重要的原因還在于語言清晰易懂、親近大眾。余秀華詩歌的語言也具有同樣的特點,她所傳達的欲望、情愫、掙扎和痛苦都是讀者稍微停留一下就能接收到的,因而贏得了大眾讀者,但是即使是親近大眾,其語言仍不失陌生化、符號化的改造,詩意的“反雞湯”,同時獲得了精英文學讀者的好評。

語言易讀易懂接近散文。如前述例證的詩歌,生活場景的描寫接近白描,“兩支煙蒂留在地板上了,煙味還沒有消散/還沒有消散的是他坐在高板凳上的樣子/蹺著二郎腿/ 心不在焉地看一場武術比賽”,非常通俗淺白,沒有任何用典,讀者不必艱苦地思考某個意象的使用源于哪個詩人,具有哪些象征和聯想。而平實質樸的語言承載的也不是高深的思想和知識分子欲擔綱天下的家國情懷,而是非常個人化的情緒,對愛情的期待,單相思的苦澀,甚至某一天曬著太陽的好心情或走路不小心跌倒。生活化的語言加生活化的情緒,非常適宜當下人們普遍的生存狀態,上班、休閑,閑適心情,而無暇思考國計民生,思想的承繼或更生。余秀華也坦言:“我從來不想詩歌應該寫什么,怎么寫。當我為個人的生活著急的時候,我不會關心國家,關心人類。當我某個時候寫到這些內容的時候,那一定是它觸動了,溫暖了我,或者讓我真正傷心了,擔心了?!备哟_定她寫作的個人化和生活化。但是,這種個人化、淺白化的語言為什么沒有像當年的“梨花體”“烏青體”那樣被人批判為“口水詩”呢?其實,主要因為余秀華詩歌的語言在通俗易懂中還帶有明顯的張力效果。

語言具有一定的張力。如前面已經論述的,余秀華詩歌中常使用類比、符號化的意象,這種方法的使用常容易在詩歌中形成張力,另外,詩歌中羅列的矛盾狀態或正話反說的方法也能達到詩意效果。像《給油菜地灌水》一篇,男女行動、語言、性格的相反,構成一種有趣的小品;而《蠕動》(第22頁)中寫到“我”出門散步,“有時候我希望遇見我暗戀的一個人,有時候希望不遇見”,不禁讓人聯想,希望遇見自不必說,但為什么有時候不需要遇見呢?這樣的想象空間可以讓讀者停留、玩味,并聯想到自身的情緒、心態,從而尋找結合點。像《2014》(第44頁)一詩結尾:“時光落在村莊里,我不過是義無反顧地捧著/如捧一塊玉/身邊響起的都是瓦碎之音?!薄坝瘛焙汀巴摺钡孽r明對比,帶來了強烈的閱讀體驗。像“南風很大,大朵大朵的藍被吹來”,實則是云被風吹走,露出藍天,但詩里卻寫藍被吹來;“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背一袋棉花往回走的時候,她摔了一跤/她爬起來/天上沒有一朵云/地上倒有很多”,“月光和狐貍一前一后進來。再這樣出去”,類似這樣的句子比比皆是,在庸常的生活中,這些平淡的事物,通過詩人的改造,進而更新它們在人眼中的印象,向讀者展示另一個角度的世界,即詩化了的世界。也是因為這樣的語言力量,才贏得了專業學者的好評——“余秀華的詩歌是字字句句用語言的藝術、語言的力量和感情的力度把我們的心刺得疼痛的詩歌”(沈睿,《月光落在左手上·代序》,第5頁),因她是在踏踏實實地對日常做著詩化處理。

不少學者對余秀華及其詩歌的“走紅”持批評和悲觀態度,認為這場文學事件是媒體制造的“一場詩的泡沫”[4],然而,縱觀余秀華及其詩歌的“走紅”不難看出,首先由于余秀華的詩歌作品被多方認可,其次才是余秀華本人的話題性引起大眾關注,大眾由于關注話題進而關注到詩歌,形成良性循環。對于出版來說也是同理,首先要有優質的作品,在此前提下制造新聞話題才有意義。好的作品需要詩人鼓噪,但問題是她能否繼續創造好的詩歌,只有好的作品加上她的鼓噪,產生的話題才有意義,才能贏得出版者的青睞,也才能成為真正的新聞,而不是讀者的笑柄和茶余飯后的談資。

【參考文獻】

[1]余秀華,《月光落在左手上——余秀華詩歌集》,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第3頁。本文所引作品皆出自此書,不再另注,將在正文中標注頁碼。

[2]胡適,《談新詩》,楊匡漢等主編,《中國現代詩論》(上),花城出版社1985年,第14頁。

[3]那個年代的汪國真到底有多火,慢時間網,http://www.manshijian. com/articles/article_detail/161862.html.

[4]周俊生,余秀華忽然走紅,詩歌仍然在邊緣,網易新聞http:// news.163.com/15/0125/05/AGPIEEE900014AE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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