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的民粹主義運動

草蒼

在世界各民主國家內，隨著政治的極端化，民粹主義勢力開始抬頭，并呈現出影響政局的傾向。其中，部分國家能夠有力地抵制民粹主義，而另一部分國家的民粹主義之火則越燒越旺。2017年6月，芝加哥大學的Marco Garrido發表文章，聚焦菲律賓的民粹運動，以自下而上的視角，指出民粹運動興盛的關鍵因素之一，是民粹領袖和民眾之間復雜的互動。

民粹主義的典型特征是反精英和反現行制度，將嚴重的社會和政治問題歸咎于精英和現行制度。不同于既有觀點，Marco Garrido通過對現任菲律賓馬尼拉市市長埃斯·特拉達（Joseph Estrada）的研究，認為支持民粹主義的民眾并非都是盲從者，他們不僅擁有各自對政局的看法，而且還共享一套價值觀，因而能夠集體支持這一思潮。所以對于民粹主義，不能簡單將其視為民粹領袖的個人表演，而是要看到社會問題如何影響了底層民眾的政治選擇。

埃斯·特拉達在20世紀60至70年代曾是電影明星，從政后先后當選為市長、議員、副總統和總統。直到2001年，菲律賓的中產及以上階層發起街頭運動，成功迫使其下臺。隨后，他又屢次借助城市貧民的支持參加競選，并最終于2013年當選馬尼拉市市長。作者發現，特拉達能夠獲得城市貧民的支持，有三方面原因：

一是被城市貧民廣泛感知的真誠（sincerity），他在20世紀60年代電影中的形象是貧民英雄，加之提出為貧民而戰的口號，他的貧民英雄形象一直維持了40多年。雖然在特拉達的執政期間，他為貧民所做的少之又少，但是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

二是特拉達有一套一以貫之的自我形象的營銷策略。作者指出，特拉達本人能夠通過自己的政治網絡，持續向底層民眾灌輸自己救苦救難的理念，讓民眾潛移默化地相信他是真正能夠拯救貧民命運的人。

三是特拉達長期樹立自己真誠的形象，并通過城市貧民自身的網絡逐步擴散這一形象。盡管特拉達本人及其組織沒有參與這一過程，但是城市貧民日常生活的口耳相傳，進一步鞏固了特拉達作為貧民英雄和拯救者的地位。

這項研究揭示了民粹主義的社會基礎和發展蔓延的機理。嚴重的社會不平等為民粹主義的滋生提供了溫床，底層民眾急需找到自己的政治代言人來改變自身的命運。就發展蔓延而言，民粹領袖的政治經營至關重要，要樹立起自己真誠為底層民眾解決問題的形象，并獲得集體認可，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大部分政治精英，不管從歷史淵源還是個人的現實處境來講，都和底層民眾缺乏實質的聯系，使得他們在選舉中不得不依靠中產及以上階級的選票。因而，理解民粹政治不能簡單地從政治領袖的政治策略出發，而要看到相應的社會基礎，看到底層民眾作為政治行動者如何參與其中，為民粹政治的發展增添新的動力。如何理解民粹主義的社會基礎，如何才能消除其存在的溫床，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Marco Garrido， “Why the Poor Support Populism： The Politics of Sincerity in Metro Manila”，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 123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