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基層腐敗與派系政治

印度黨派政治與種姓制度一直緊密相連，衍生出特殊的政治結合體，一方面，出身高級種姓的政治家透過政黨網絡和政治掮客，能夠持續保有權力；另一方面，身處底層的出身一般種姓的平民在選舉制度之下，雖然有自由選擇之權利，卻往往選擇支持這些出身完全不同的政治家。這一悖論現象一直以來都是研究印度政治和選舉的焦點。蘇黎世大學的Nicholas Martin發表于Modern Asian Studies最新一期的論文，立足于自己在印度西北部旁遮普邦長達15個月的田野調查，旨在重新解釋印度基層腐敗、派系政治及選舉的交互關系。

隨著印度經濟的發展，旁遮普邦的政治領袖在2017年宣稱要吸引投資，清除腐敗，并堅持腐敗是阻礙當地吸引投資的重要原因。與此同時，相關政黨亦祭出反腐敗的大旗，來爭奪選民。但是旁遮普邦的實況卻與之截然相反，政治黨派與企業家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政治獻金問題不斷；在基層，占據權力的政客不僅違規分配公共財政，還侵占一些農民的土地和集體共有的財產。細究這一問題，作者發現上述腐敗問題皆根植于黨派政治：

首先，黨派和村莊層面的政治掮客（多為社區領袖）達成聯盟，掮客為他們爭取村民的選票，作為回報，相應黨派會給他們提供切實的回報，并在分配公共財政時向這些村莊傾斜，這就不可避免地導致公眾職位和公共資金的濫用。

其次，掌權的黨派會默許他們的政治掮客和企業家侵占那些不支持自己村莊的土地，基層民眾雖然極為不滿，卻難有救濟渠道，所以帶來了印度基層腐敗的派性。

最后，由于腐敗的派性直接激化了選舉的派性，不管受益者還是受害者都會借助于選舉的機會，來支持自己傾向的政黨，試圖保住自己的利益或改變自己受害的局面。

概言之，派性、基層腐敗和黨派政治在旁遮普是緊密勾連在一起的，這些因素使得政治掮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也導致基層腐敗難以控制，公共服務的提供都呈現出派性的特點，而身處其中的政治領導者則利用這一局面，牢牢鎖定了自己的政治地位。

這項研究為我們透視腐敗與基層政治的關系提供了嶄新的案例，讓我們意識到選舉政治既可以被民眾代表利用，亦會以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為代價，放大另一部分人的利益來贏取選票。因而，基層政治和腐敗有著極為復雜的共生關系，我們無法將所有人都設想為規則的恪守者，都會為公共利益奮斗。在這個意義上，基層政治所要面對的世態、民情和民心都有著和我們教科書極為不同的面貌，因而在制度設計過程中，我們如何防止放大人性的惡，為公共福祉的表達提供合適的平臺和路徑，才是值得深思的問題。（文/草蒼）

Nicholas Martin， “Corruption and Factionalism in Contemporary Punjab： An ethnographic account from rural Malwa”， Modern Asian Studies， Vol. 52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