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未入進病房

○姚志康

一生行事低調的老盛，竟然上了A省省報社會新聞的頭條，成了百姓飯桌上的談資。當事人老盛卻兩耳清凈，因為，他始終處于昏迷狀態。

老盛，筆桿子出身，退休前是F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老盛當年從農村考上師范學校后，當教師，當干部，當領導，始終沒拋棄糟糠之妻。女兒早已結婚成家，老盛退休前后的生活沒有多少變化。變化發生在老伴去世后，老盛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寂。

縣老年大學為老盛開啟新生活之門。老盛德高望重，被縣老干局推舉為常務副校長。從此，老盛以校為家，精神頭也足了。在熱心學員的攛掇下，老盛和他的一個“學員”，守寡多年還不老的Z女士相戀。Z女士五旬開外，保持著年輕時漂亮的痕跡。老盛雖說年近古稀，卻也相貌堂堂。Z女士退休前是個營業員，兩個女兒都有了自己的家，還不老的Z女士便得空參加老年大學活動。

婚禮自然還是由這班熱心“學員”操辦。賀喜的客人基本也是“學員”，說是吃喜酒，其實就是借老盛再婚由頭大家聚餐一頓。按當地民俗，迎親、送親都要有伴娘，老年大學派出迎、送各四名伴娘的龐大陣容，老伴娘們盛裝簇擁Z女士。攝影車開道，迎親花車和送親車隊排成一長溜，風光無限。老盛原本不贊同如此大操大辦，但“學員”們振振有詞：“為啥年輕人結婚轟轟烈烈，我們老年人再婚就得偷偷摸摸？”

老盛無法拒絕“學員”們一片赤誠，像個提線木偶，任憑操辦者們調遣。應酬完客人后，老盛拖著像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自家小院。老盛住的是庭院式小樓，底樓房門前有三步臺階，老盛顫顫巍巍邁上第三步臺階時，一陣眩暈，身體后仰，新娘Z女士沒能扶住，老盛直挺挺地從臺階上倒下去。

縣醫院從鄰市請來腦外專家，對老盛實施開顱術，取出淤積在頭顱內的淤血。手術做得很好，可老盛一直昏睡不醒。讓人感到驚愕的是，一周后新娘Z女士雙腳足后跟粉碎性骨折。原本沸沸揚揚的“洞房未入進病房”的新聞，又增添坊間的“跟蹤報道”。Z女士兩個女兒受不了鄰里議論，沒送母親到縣醫院治療，而是送到幾十公里外的鄰市醫院。

坊間議論說，老盛已故老伴的魂靈見不得花枝招展的續弦進門，在老盛開房門時下了“絆子”。Z女士原配丈夫生前與她感情不睦，見Z女士二婚如此風光，也在陰間出招報復，Z女士命中注定享不了榮華富貴云云。

但是，了解事件原委的人，都清楚釀成悲劇的真正原因，老年人經不起熱鬧的折騰。自打老盛被送入醫院那天起，F縣老年大學的“學員”們諱莫如深，誰也不再提這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