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牛羊生活得很幸福 （外二首）

牛夢牛

落淚記

這些年

我曾多次落淚——

有時，是因為不得不把沙子

揉進眼里。有時，因為感動于

被侮辱與被損害的

卑微者，他們身上閃爍的光芒。

還有幾次，則是因為讀了一首詩

或者聽了一支曲

由是我知道：美像悲傷一樣

具有催人淚下的力量。

那些牛羊生活得很幸福

夢里，我見過

這樣一種情景——

陽光明媚

牛羊悠閑地吃草

劊子手跟在后面，拿著電鋸

像鋸木頭一樣

哧哧地鋸著它們的脖子

而它們并不覺曉

頭掉在地上

眼睛還在眨

嘴角還在嚅動，擠壓出

綠色汁液……

因為不知道疼痛

不知道恐懼

那些牛羊，生活得很幸福

噪 音

鄉村的夏天，知了

仿佛那些焦躁易怒的人

扯開嗓門，一副吵死人不償命的架式。

我的父親，遇到煩心事

總是不停地

叫罵，直到罵掉我們的耐心

臉紅脖子粗，與他大吵一場

方趁他的心事。

對付這些噪音，我需要練就

充耳不聞的本事

但時間讓他們閉了嘴。

蟬鳴消失之后，父親死去多年之后

坐在秋天的陰影里

我終于懷念起這些噪音

曾經討厭的噪音

心中空蕩蕩的感覺，任何別的事物

都無法給予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