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巖河

湖南◎胡良秀[土家族]

苦竹寨

一碗苞谷燒燎退了喧鬧，我緩慢的腳步被青石板將聲音放大到極致。吊腳樓在歲月里失了平衡，用傾斜詮釋著堅韌的風骨。

小小的山寨像遺落在山谷里的一塊石頭。我坐在火爐旁，看爐子里的火以通紅的靜催開鐵鍋里的水，水沸騰著，像開在夜色里的浪花。窗外，茅巖河緩緩流動著，除了風穿過峽谷的聲音，一切都是寂靜的，包括那被繁星綴滿的天空。

在這樣的寂靜里，我感到黑夜正經過我們，像風經過季節一樣。

我們的生命正一點點被時光不動聲色地遮蔽。誰能撫平河面上的波紋，那被晚風吹皺的安靜？漫天星光落下，石頭也有些溫潤了

鴛鴦洲

鴛鴦洲，你的名字，在我異樣的感覺里像一輪高掛在樹梢的月亮，從不敢輕易叫出縱使叫也退卻了世俗和風塵，把聲音浸泡在脈脈溫情里，叫出你靈魂里的芳香。

你的模樣透著靈氣高潔，可你卻能為一只流浪的鳥筑一個巢，為一只受傷的螞蟻壘一個穴。在這里，所有的喧囂退卻，邪惡止步無論白天黑夜，只要喊你一聲，便有溫暖汩汩流淌。

覃洞

多少年前，有多少人想離開這樣的洞穴多少年后，又有多少人想走進這樣的洞穴。

在臨水四十多米的絕壁上，三個洞穴成就了土司王覃垕的人生絕唱。我們夢中的古堡能抵擋弩箭飛射卻怎能抵擋歷史的變遷？

當覃垕一步跨進石砌卡門。憑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淡定。撥開綠陰掩映的洞口瞄準航道上的敵人，那一刻的浩然氣概浸染著戰袍的霸氣，土家漢子的雄心，掠過鷹的翅膀，凝結成一桿插在土司王朝的旌旗，可誰又能聽到那顆城堡里的雄心在碎裂時是怎樣的聲音呵！

覃垕不在了，覃垕洞還在，覃垕王的傳說就這樣揉進了茅巖河的浪花。

釣魚臺

也許，你也想退一步，退出硝煙，退出血腥，退到最初的淡，不然，你何以頭頂懸掛的石乳，背倚落下的石幔，拋下根根絲線，以垂釣的方式，與魚為樂。

那一刻，你滿眼的歡喜必是綠的，像釣魚臺上的苔蘚。柔軟的情懷必像結滿籽實的草木。你渴望著世俗的幸福，你的愿望平實得像瓷器，光滑卻又經不住一塊鐵器的抨擊。

于是，你把沖天豪氣和漫卷的西風給了我們給了歷史，這是宿命讓你能給予的一切。

麻陽古渡

早晨，麻陽古渡，一葉輕舟泊在滿河的白霧里，柳樹上的鳥語迎風而下，像散落在時光里的落英，木槳輕舟安靜地躺在水的懷里，峽谷激流被折疊成回望里的漣漪，兩岸青山松開手臂，逐漸展開的茅巖河誕下了麻陽古渡。此刻，我們在霧里低頭或抬頭，與搖曳在晨風里的一棵草沒有兩樣。天堂就在我的頭頂，它會高過我的想象嗎？

但它一定高不過我的善良，高不過茅巖河這清悠悠的水。

水洞子瀑布

我心花怒放的感覺就像眼前的水洞子瀑布，那滿山的碎玉跌成串串珠簾滴落在碧綠的河水里，順崖而下的水低調而節制，它緩緩而流到終點，才濺起一粒粒細小的水花，像一朵朵梨花在水面上抖動，水光之上，兩只蝴蝶正追逐著春光。

有時，生活會令我們把自己藏在陽光之外，我們常常會因沒有方向不能飛翔而絕望，那就去掉自己的語言吧，與蝶為舞，去追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