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制度·方法：專業教師企業實踐培訓模式的系統建構
——以江蘇省為例

徐春妹 方健華

長期以來，職業院校專業教師缺乏企業實踐經歷和必要的工作經驗，一直是困擾職業教育健康發展的瓶頸，同時也制約著職業院校育人質量的提升。企業實踐培訓一直是教育界高度關注的熱點與難點問題，政府主管部門十分重視此項工作，從2005～2016年先后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對企業實踐培訓提出制度保障和方法指導。江蘇省經過20年的實踐探索，其企業實踐培訓雖然有很大進展，但也存在規范化薄弱、教師主動性不足、實踐效果不明顯等諸多問題。為提高企業實踐的實效性，江蘇省開展針對“企業實踐培訓模式”的教師教育專項課題研究，探索系統化建構企業實踐培訓模式，包括培訓的框架與制度、運作與方法等方面的結構化、系統化設計，以期提供一個符合區域實際、具有可操作性和實效性的教師企業實踐培訓模式。

一、關于企業實踐培訓模式的文獻綜述

以中國知網全文數據庫為數據源，在CNKI 上搜索“企業實踐”和“模式”詞條，顯示2007～2018年共有52篇研究文獻，研究者基本從以下五種劃分標準進行模式構建探析。一是從企業實踐的“組織機構論”入手，此類觀點認為培訓組織機構即培訓模式，如“教育主管部門培訓”“校企合作委培”“教師自主式培訓”等模式；二是從企業實踐的“形式論”入手，此類觀點認為培訓形式即培訓模式，如“脫產頂崗型、在職半脫產”等模式；三是從企業實踐的“流程論”入手，此類觀點認為企業實踐培訓模式應該是培訓管理的運作程序，如基于專業教師的培訓需求，設計培訓課程，制訂培訓計劃，實施培訓及效果評估等；四是從企業實踐的“方法論”入手，此類觀點認為企業實踐中所采用的方法即培訓模式，如企業觀摩式、任務驅動式、輪崗實踐式、項目推進等類型；五從企業實踐的“管理程序論”入手，此類觀點認為企業實踐管理程序即培訓模式，如“三進三出”“三上三下”等模式。

綜上所述，現有的研究都是以“組織機構論、形式論、流程論、方法論、管理程序論”建構的所謂模式，它們更多關注企業實踐培訓項目的設計、具體實施與運作過程層面的操作問題，還未真正涉及“模式”層面的思考，缺乏對“模式”的整體規劃與系統研究。

二、企業實踐培訓模式建構的理論基礎

“系統理論”即解決某一問題要從整體性出發，全面分析所有構成要素，統籌考慮系統與環境、系統與要素、要素與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從而達成整體的最大優化。從專業教師企業實踐培訓特征看，它是由一系列要素共同構成的一個有機整體，并且各要素之間是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符合“系統理論”的定義和特征要求。

“系統理論”為分析與建構培訓模式提供了一個理論框架，建構模式不再僅僅考慮培訓項目具體實施等操作問題，而是考慮“理念、制度、內容、運作、形式、評價”等多要素之間的有機結合，由于牽涉的要素眾多，有任何一項遺漏或忽略，都會影響到企業實踐的效果；“系統理論”為改變企業實踐的現實困境提供了一條正確路徑，在模式建構時要從整體出發，對所有要素進行系統化梳理、全方位設計，將零散的要素統整[1]，建構清晰完整的“企業實踐培訓”結構化模式。

三、“理念·制度·方法”企業實踐培訓模式的系統建構

專業教師企業實踐培訓模式是由培訓的理念、制度、目標、內容、形式、途徑、方法、評價等諸多要素組成的有機整體，根據“系統理論”的內涵，將上述諸多要素進行梳理、統整為“核心價值層、靜態結構層及動態操作層”三維分析框架，探索并建構“理念·制度·方法”企業實踐培訓模式，如圖1所示。模式包括外層、中層、內層三個部分，外層即以一定的“文化理念”為價值追求指導培訓模式的構建，中層即在“結構與制度”方面進行系統化設計保障培訓的正常開展，內層即在“運作與方法”層面形成有機動態的立體操作架構。

圖1 “理念·制度·方法”專業教師企業實踐培訓模式

（一）外層：核心價值層——文化理念

從學校管理者而言，如果《職業學校教師企業實踐規定》只是成為一種政策剛性規定，其任務色彩濃厚，企業實踐很容易陷入形式主義的泥潭; 從專業教師而言，如果僅僅把“提升實踐技能水平”的期冀全部投注于企業實踐，其一廂情愿的心態也很容易遭受打擊。長期以來學校管理者與專業教師價值取向的偏差導致了企業實踐層面的諸多誤區，因此企業實踐模式構建的基礎應該是以一定的培訓“文化理念”為價值追求。

以“以師為本，因材施培”“三個轉變”“四個突顯”文化理念為價值追求，指導企業實踐培訓模式的構建?！耙詭煘楸?，因材施培”：尊重專業教師的培訓意愿與需求，尊重職業學校對“雙師型”教師建設的遠景與規劃?！叭齻€轉變”：由“局部設計”向“系統設計”轉變，由“形式化”向“常態化”轉變，由“要我培”向“我要培”轉變?！八膫€突顯”：培訓學習突顯“跨界屬性”，拓寬職教教師專業發展通道；培訓內容突顯“需求診斷”，立足學校與教師需求，實施個性化培訓；培訓方式突顯“多元路徑”，教師可根據實際需求選擇適合的方式，提高培訓效果；培訓評價突顯“360度全方位評估”，滲透核心素養，幫助專業教師發揮實踐成果后期持續效應，使企業實踐成效直接惠及學生。

（二）中層：靜態結構層——框架與制度

制定行之有效的企業實踐培訓制度，是保障企業實踐培訓規范及高質量開展的有效支撐，企業實踐培訓制度設計時考慮了兩重功能：一是具有“師之所需”的“底層結構”功能。企業實踐培訓要體現專業教師的心聲、意愿與需求，它要明確參培學員需要培什么，如何開展培，同時也必須明確什么原因他們不愿意培，什么是他們想培的，什么是培訓中他們應該做的，以及培訓中應該遵循的行動準則與規章條款。二是具有喚醒與激勵功能。有效的企業實踐培訓制度是教師必須參與的繼續教育學習制度，是教師自我的專業發展活動，能喚醒專業教師參與培訓的強烈熱情，喚醒專業教師對崗位技能水平提升的自覺責任，喚醒專業教師對個人專業發展規劃的自律目標。

結合企業實踐的現實困境，江蘇省開展了健全專業教師企業實踐質量保障機制的探索，指導和規范區域企業實踐培訓，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建立“政-企-校-師”四方聯動機制。省、市級師培中心發揮統籌協調作用，作為協調方牽頭甲（企業方）、乙（師培中心）、丙（學校方）、?。▽I教師）四方簽訂培訓協議，明確了各參與方的角色與職責，且強調四方作為有機整體應溝通合作、共同發展。二是進一步規范企業實踐管理制度。目前江蘇省81.6%的職業院校設立有教師企業實踐管理職能部門，74.6%的學校制定有教師企業實踐管理辦法與獎懲方案[2]。各實踐企業均建立了規范的考勤管理、崗位職責、安全生產等細則，部分院校還建立了企業實踐日常聯系制度，將教師的實踐過程納入日常管理，將企業實踐經歷與考核作為評優晉級的依據等。三是組建“跨界團隊”參與培訓質量監管評估。由行政管理者、行業專家、職教專家、學校管理者、企業管理者等跨界專家組成“企業實踐專家咨詢委員會”全程參與企業調研遴選、教師需求診斷、過程跟蹤、監管評估等工作。四是過程管理更加精細化。過程管理上各院校更加注意規范與細節，首先體現在一系列過程性文本材料的開發上，如《企業實踐申請表》《培訓需求調查表》《訪談提綱》《個性化實踐手冊》《企業實踐日志》《企業帶教手冊》《評價表》《課程與教學開發手冊》等；其次各院校都建有過程走訪、質量跟蹤等監督機制確保責任落實。

（三）內層：動態操作層——運作與方法

運作與方法層包括三個環節：立體交互的設計與實施、精準的培訓流程、科學的效果評估。內中外三環環環相扣，每個環節都有詳細的規范要求。

1.內層中環：培訓流程強調“需求診斷”“成果轉化”

“需求診斷”是企業實踐培訓流程的核心，既要滿足學?！半p師型”教師培養的預期，又要滿足專業教師職業發展的需求，具體的操作過程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步驟：一是通過規模性的問卷調查、訪談、座談等形式，調研了解學校與參培學員的培訓期望，分析學員的學歷結構、專業背景、課程教學及實踐操作能力；二是由專家咨詢委員會組織“面對面”的需求診斷，一方面由學校負責人闡述希望通過企業實踐改變教學的預期目標，另一方面由企業負責人介紹企業文化、按“對口”原則提供技術性崗位（工種）并對崗位進行詳細說明，力求做到崗位與教師、專業與需求對接。三是專家咨詢委員會對培訓需求、預期目標等多方面進行綜合診斷，由校企共同研制方案，“政-企-校-師”四方簽訂培訓協議，協議中明確了四方權責、培訓目標、預期成果以及考核方式，約定培訓回校后的延續性目標等內容。

培訓流程的另一個核心內容是“成果轉化”，時間為培訓后的一個學期。教師企業實踐后要將經驗、收獲轉化為教學資源，將企業所學服務于教學，服務于學生，推動教學改革與產業轉型升級銜接配套。由校企共同為各位參培學員設計了《企業實踐：課程與教學項目開發手冊》，手冊中可填寫由實踐經驗轉化的技術革新、產品研發、專業建設、校本課程開發等研究內容。如結合行業企業的人才需求標準，修訂人才培養方案與專業設置，根據企業的項目任務開發典型教學案例，用企業工作現場的具體案例進行應用分析，借鑒企業文化制定有助于實訓課堂管理的規章制度（6S管理）等，幫助教師在企業實踐與課程教學之間建立緊密聯系。學期結束后，教師提交手冊，等待企業實踐的綜合評價結果。

2.內層內環：培訓設計與實施立體交互

中層運作與方法的內核是企業實踐培訓設計與實施的立體架構，主要包含六個方面，即培訓誰？為何培？培什么？在哪培？誰來培？怎么培？因此我們在這一環節確定了六個核心要素：參培學員、培訓目標、培訓內容、培訓環境、培訓師資、培訓方式，根據“系統理論”全面分析六個核心要素，根據核心要素的多樣化特征立體架構培訓設計與實施[3]，要素相互關聯、交互影響，從而達成企業實踐培訓的最大優化。

（1）參培學員：迅速完成從“教師”到“員工”的角色轉換

“教師”到“員工”的角色轉換是有效實踐的基礎，根據心理學的“角色轉換”原理，教師要想在實踐中迅速完成角色的轉換必須伴隨著認知、轉變、學習、協調等步驟，企業可通過為教師開設入職培訓課程、拓展訓練等活動，讓教師迅速適應環境、合理定位、轉變思想、融入團隊，盡快調整狀態進行角色轉換，并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積極主動參與實踐。

（2）培訓目標：針對專業教師制定個性化的培訓目標

根據專業教師的需求診斷方案，量身定制個性化的企業實踐目標，按照教師能力形成遞進規律，選取企業實踐課程模塊（項目）進行有針對性的組合，形成“一師一目標”“一師一計劃”，確保每位教師實踐后能夠改善教學，完成一項與實踐相關的課程與教學開發內容。如崗位需求調研報告、項目化課程建設方案、根據企業工作任務開發教學案例等。

（3）培訓內容：合理設置實踐課程（項目）模塊

按照企業實踐目標與計劃進行培訓課程（項目）的設計，它包括三個維度：課程內容，課程類型、編排與組織。課程內容要滿足專業教師培訓需求，以便引發專業教師的內在學習動機；課程類型歸納為“專業知識、崗位能力、企業管理、職業素養”四大類；內容編排既要符合企業生產規律和流程，又要建構在專業教師已有經驗的基礎上，結合教師實踐能力的形成特點科學排序；課程內容的組織要有助于專業教師思考在專業教學實踐中難以實現或困擾他們的問題，開啟解決實際問題的思維模式。

（4）培訓環境：營造良好的實踐環境

在“企業”選擇上，應選擇具有行業代表性的骨干企業，注冊資金必須達到相應規模，能為專業教師提供先進的設備設施進行生產作業，還應根據實際需要給專業教師辦理意外傷害保險；在“崗位”設置上，要保證崗位與專業教師從事的專業對接；在人文環境上，應強調重視工匠精神與團隊建設，營造“敬業、精益、專注、創新”的氛圍，形成良好的團隊文化，發揮優秀員工的榜樣作用，使專業教師與企業員工之間相互促進，共同發展。

（5）培訓師資：配備高水平的指導師傅

大多數企業會按傳統的傳承方式給教師配備具有豐富經驗的技術工人作為專門的指導師傅。企業配備師傅時應考慮以下三個方面：第一，要選擇知識技能水平較高、示范與細節指導能力較強、一線經驗豐富的指導師傅；第二，在實踐前要對指導師傅予以必要培訓，使他們了解職業教育，從態度上重視企業實踐工作，把帶好專業教師視為責任與義務；第三，實踐時師傅能熱心指導專業教師，對專業教師提出的各種疑難問題耐心解答，傾囊傳授一技之長。

（6）培訓方式：創設“多元路徑”的培訓方式

專業教師在企業實踐中知識、技能及素養的不斷更新與提升，往往是以多元路徑的培訓方式為載體的。如設立校企合作“雙贏”項目，通過“項目推進”的方式將鮮活的企業項目帶到教學中；通過“任務驅動”的方式快速開啟教師有目標、有方法、有意義的實踐，激發培訓教師主動參與的意識；通過“輪崗實踐”的方式了解真實、完整的生產流程，熟悉相關崗位職責、提升綜合技能；通過“活動沙龍”的方式培養團隊精神、促進有效溝通、了解職場禮儀等。

3.內層外環：企業實踐360度評估體系的構建

為了科學、客觀地衡量企業實踐培訓實效，在構建時評價體系除了考慮360度全方位設計，還解決了以下兩個問題。首先解決實踐效果評價單一、難以量化的難題。崗位實踐技能提升的單一評價不再是企業實踐評價的唯一尺度，對專業教師的實踐評價應具有更加多元、可量化的內涵標準，如實踐態度、實踐能力、教育教學能力、專業服務、培訓績效等多元的綜合評價。其次解決企業單方面評價企業實踐效果的思維定勢。培訓評價不再僅僅考慮專業教師實踐過程的“及時性”效果，同時要考慮效果的“延續性”，注重實踐成果在教學中的轉化與應用，在設計評價指標時應考慮實踐的“及時性”與實踐成果的“延續性”相融合。

在深度調研的基礎上，邀請專家委員會針對實踐效果難以量化的問題，從《中等職業學校教師專業標準》與專業教師職業能力分析角度進行評價指標的選取論證，最終確定縱向上一級指標分為實踐態度、實踐能力、實踐過程與任務（實踐管理）與專業服務、培訓績效（實踐成效）五個維度。其中，實踐管理是培訓過程性質量標準，由企業進行考核；實踐成效是培訓結果性質量指標，由學校進行考核。在一級指標基礎上確立了參與度、勞動紀律、崗位任務、職業素養、項目開發、實踐小結、專業方案制定、課程資源建設、專業教學改革、產學研合作項目、服務能力、成果展示12個二級指標，并賦予相應的權重系數及具體的評分細則。360度評價體系一方面監控培訓的預期目標和運作方法，另一方面又將實踐效果及時向“政-校-企-師”四方反饋，使各方可在實踐過程或后續實踐中及時改進與優化。

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應用，“理念·制度·方法”企業實踐培訓模式已經取得顯著的培訓成效，并提煉總結出一些可復制、可操作的、可推廣的經驗與做法，但還有一些有待進一步研究和完善的地方，期望在未來的企業實踐培訓研究中，能夠不斷完善與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