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桿”的爭議

王純

消費市場的經營秩序應遵循誠實信用原則，傍名牌、高仿、搶注等不當行為均缺乏法律保護的基礎。

伴隨著人們對生活品質的追求，時尚名牌成為很多人的生活選擇。然而傍名牌、高仿品卻也在迎合著這種消費潮流大行其道，往往讓人真假難辨，而當這些國際品牌在開拓中國市場的同時，也往往會陷入與國內企業的商標之爭。近日，美國波羅勞倫公司針對廣州愛馳皮件有限公司申請注冊的與“POLO”和“馬球騎手圖形”有關的一系列商標提起行政訴訟，案件引起社會高度關注。作為公眾熟知的一個品牌，很多人都對它印象深刻：騎在馬背上的騎手高舉著球桿，既有騎士之風又有運動健兒的瀟灑帥氣。

真假POLO各執己見

波羅勞倫公司起訴稱，早在1971年他們便獨創設計了如今家喻戶曉的經典的“POLO”和馬球騎手圖案，并于1973年首次在美國進行了商標注冊，1985年公司用該圖形在中國申請注冊了一系列圖形商標及組合商標。波羅勞倫公司提供了包括著作權登記證明文件、著作權轉讓合同、相關聲明、刊登涉案作品的美國《紐約時報》等早期報紙雜志、商標注冊信息等證據材料。廣州愛馳公司的訴爭商標第9199859號于2011年3月11日申請，并于2013年12月14日獲準注冊，然而愛馳公司至今一直都未能提供訴爭商標使用的標識的合理來源。訴爭商標與引證商標構成相同或類似商品上的近似標識，損害了其在先著作權，構成對其在先使用并具有一定影響力商標的惡意搶注，因此該訴爭商標系對其馳名商標的模仿和抄襲。按照相關規定和在先案例確立的判斷侵害著作權的司法標準，應當認定訴爭商標的申請注冊侵害了其在先著作權。

2016年2月26日，波羅勞倫公司向商評委申請該訴爭商標無效，當年10月26日，商評委裁定維持訴爭商標有效，波羅勞倫公司不服，以商標評審委員會為被告向北京知產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在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的公開庭審中，波羅勞倫公司與愛馳公司圍繞以下3個爭議焦點展開了激烈交鋒：一是訴爭商標是否與引證商標構成近似商標；二是訴爭商標是否系以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三是訴爭商標是否侵害了原告在先著作權。

波羅勞倫公司堅持認為，訴爭商標與引證商標在反映事物、構圖方式、表現手法、整體造型與輪廓等方面均基本一致，兩者整體視覺效果方面高度相近，因而構成近似商標。比如，訴爭商標與引證商標均表現了一名騎手坐在一匹奔跑的馬上揮桿擊打馬球的運動姿勢；兩個圖形中人、馬、球桿三者的相對位置、構圖比例、角度與輪廓基本一致；兩個圖形的整體造型與輪廓高度近似，設計要素相同，都采用了類似的創作手法。雖然兩者在細節上存在些許差異，但是相關公眾施以一般注意力難以進行區分，故二者的細節差異不影響對于其相似性的判斷。

馬球騎手是“左撇子”？

波羅勞倫公司在庭審中還特別強調，訴爭商標中騎手持桿擊打馬球的姿勢明顯有悖于運動規律與生活常識，馬球運動規則要求選手必須右手持桿，而愛馳公司的訴爭標識居然為左手持桿。因此，波羅勞倫公司認為訴爭標識系對引證商標圖像的拙劣改動和模仿。當庭，波羅勞倫公司還提交了市場調查報告、消費者在網絡上的詢問和投訴等證據，以證明訴爭商標的使用已經導致大量消費者的實際混淆。

“這個侵權的商標圖案最有趣的地方是，上面的馬匹和我們原先商標上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可是關鍵問題在于，按照國際馬球協會的規定，馬球運動中騎手只能是右手握桿兒，而本案愛馳公司的商標中，馬球手竟然用左手握桿，這完全不符合馬球運動的通常規則?！辟Y深知識產權法律專家高國征說，馬球手左手握桿這一點，完全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事兒，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是左撇子來玩馬球運動會怎樣？當騎手在場上激烈揮桿奔跑時，左手握桿一定會傷人的。

愛馳公司標有POLO品牌馬球騎手標志的產品在國內多地都有銷售，據《成都商報》報道：“市民代女士在某商場購買了一件打折的POLO SPORT品牌T恤衫，購買時，銷售人員表示，這就是正品的美國品牌‘POLO?；丶液?，代女士在網上查詢發現，POLO品牌所屬的波羅勞倫公司并沒有POLO SPORT商標的T恤衫售賣。她仔細對比衣服的標志，才發現POLO品牌經典打馬球的標志也不一樣?！苯浻浾哒{查才發現代女士購買的產品為愛馳公司授權的產品。上?！罢髲V場”在其官網宣傳中，也錯將愛馳公司授權在其商場開設的“POLO SPORT”商店作為波羅勞倫公司的店鋪進行宣傳。

在庭審過程中，愛馳公司的反駁理由主要有兩點：其一，訴爭商標經過愛馳公司消費者的大量使用，已具有較高知名度并獲得了商業上的成功，給予訴爭商標注冊，不會造成消費者混淆誤認；其二，商標法應當注重維護已經形成的各自獨立且穩定的市場秩序，考慮到訴爭商標經過宣傳使用已經形成相對穩定的市場秩序，不宜輕率地予以認定無效。

對此，波羅勞倫公司予以反駁稱，訴爭商標不具有任何獨立知名度，其所謂知名度完全系攀附波羅勞倫公司商譽而形成的，不應受到法律保護。例如，愛馳公司使用與波羅勞倫公司馬球騎手圖形商標幾乎相同的商標，使用與波羅勞倫公司近似的產品包裝、產品設計，并實施了一系列的虛假宣傳行為。因此，愛馳公司注冊和使用的訴爭商標存在明顯搭便車的故意，其非法攫取的市場份額均系攀附波羅勞倫公司商譽而得，并不存在任何所謂“獨立”或“穩定”的市場秩序，不能“合法化”其惡意搶注行為，商標法維護市場秩序的宗旨更不應當成為鼓勵侵權的擋箭牌。

同時，從實際營銷的策略來看，波羅勞倫店鋪的T恤衫價格與愛馳公司授權店鋪的相似款式T恤衫標價基本一致，然而，愛馳公司授權店鋪實際售價則為標價的三折左右。這種營銷方式在愛馳公司授權店鋪中比比皆是，很容易使消費者誤認為買到了打折的波羅勞倫公司的商品，更增加了市場混淆。

三亞知識產權研究所執行主任陶虹表示，該案涉及了如何判定商標構成混淆性近似、如何認定馳名商標以及如何認定商標系惡意搶注等《商標法》中十分重要的問題，在實踐中，判斷相關商標是否會引起混淆誤認，需要考慮許多因素。文字商標相同是指商標使用的語種相同，且文字構成、排列順序完全相同；圖形商標相同，是指商標圖形在視覺上基本無差別；組合商標相同是指商標的文字構成、圖形外觀及其排列組合方式相同，使商標在呼叫和整體視覺上基本無差別。以上均易使相關公眾對商品或者服務的來源產生混淆誤認。本案中的訴爭商標已使公眾產生了品牌混淆，消費市場的經營秩序應遵循誠實信用原則，傍名牌、高仿、搶注等不當行為均缺乏法律保護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