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光亮從前方展開

顧偉

昭蘇印象

出入圣佑廟，聯想何人曾游牧此處

隨鐵騎飛揚的旗，掩卷于哪則傳奇里

只能從賽馬場邊緣，觀望

天馬追逐秋草，英雄謝幕的情懷

格登山碑、夏特古道流連冊頁

洋溢出不同風格的邊塞曲

誰人感嘆：花海窈窕

從眼前連到山巔

伸向天邊，再由天際映入眼簾

空中保持不變的本色

仿佛只有白云才有資質修飾流蘇

只有運用唯美梳理唯美，才能抵達極致

一種不可遏制瘋長的明媚

石人

不知守望的盡頭終結何時

我有千古愁，以原點替代了征途

只想決絕之后：

層層脫落，粉末被泥土寵愛、包容

而不是隨秋風披靡的遼遠

原野深處、溪流旁，或者陳列

塵世面臨昨日，只有黃昏漫長的懷舊

風塵對于明天，淡薄了雕刻的輪與廓

影子從春墮入冬夜，耗盡所有光陰

雨雪來過，散了

游人的手機閃爍著抒情之光

我沒有進退的余地

反反復復浸透石質胸腔的露珠

幾時才能盛滿指間空空的酒杯

鄉情

從司空見慣處，遐想遠方

由高處結束心中的牽掛與回味

能回想起的，已逐.步變得微小

而模糊的卻堅持放大自我

正如那些始終高大的山脈

在眼前起伏，跳躍為精神領域的標高

小巷深處，揚起飛塵

炊煙點燃夕陽

牛群馱著彩霞拐過街角，不見了

這些顯得如此簡約，如同抖落的根系

另一處場景

白云游過白石峰，飛鳥數只

秋風吹拂秋草，順便松動錯位的記憶

讓低飛的雁陣收攏了下沉的翅羽

比詩情更深沉的是江山壯闊

比鄉情更徒勞的是歲月悠長

特克斯

草香匍匐

用汁液，祭奠車輪的輾軋

向日葵一片虛掩一片

蝶，破繭而出，走在人群中

風高云浮，環繞起伏的山巒

又一個熱氣球攀升

迎來對八卦城細致入微的俯視

牧歌、塵埃。低處與遠處的奧妙

由點滴開始，看破夏日的紕漏

就要濕潤六十四爻的曲徑了

鞏留·塔斯萄

風波不急不緩。北河之水

流經沿途婆娑往事的防風林

綠籠罩的村落，時而煥發榮光

忽而揮霍歲月，這些如影

一晃而過，進而陡峭

一切好像回歸的樣子，透著慌亂

正午的烈焰，晾曬完受潮的老屋

又撥開草叢，尋覓兒時丟失的羊拐

一位鄉人，面目含糊不清

用力清洗，自家門前的花地毯

運送光影的河，也讓思緒

一會兒如止水。一會兒隨波逐流

塔斯萄·先鋒二隊

對于過剩的情懷

可以在深入的進程中陸續增減

你可以盡情關注人文地理

或者白云垂青的田野

或者深陷雜草，搜尋苦難

一些遠去的聲音

淚由衷地，滴在故人碑前

向死而生，生后的葉子也釋然著地

故土就有了意義，煙火有理由升起

放棄或者上升

或者生離死別、愛情，或者一盞燈

終于可以不再擦肩而過

特克斯河

從龐大的湖泊.溯源而上

覺得湖水是被條條支流擁抱的

伊犁河的日落，朝三個方向鋪陳

鞏乃斯河、喀什河……分明一幅經絡圖

水鳥緊貼綠色飛翔，飄向下游

只留輕柔的波斯菊，浩蕩河岸

還有什么悲情能延綿兩千里的徑流

暢游沼澤、大小旋渦的浪花

穿過喀德明山脈

避開汗騰格里峰的前塵后事

龍口大橋下方，由此展開了幾份清涼

湖畔

一

穿過松樹頭隧道

迷蒙的光亮從前方展開

想看一看冬天的中午，于是選擇飄雪的車位

熄火、泊車。湖面紋理的白茫茫

印證了斷裂的背斜遭受著擠壓、扭曲

疼，還沒有抵達內心深處

有時它游離，有時毫無征兆地由身邊醒來

如延綿的白，消失于盡頭

又陡然聚集腳下。群山屏住呼吸

積雪毫不遲疑從冰層大幅度掠過

天空傾斜的藍，解脫了略顯疲憊的心路

這一刻的若有所思，足夠了

二

這也是一種風情。放棄輕松的

拾起那些沉重，收攏善于遺忘的悵然

他懷抱青春跳入冰冷。抽筋之前

水沒到胸部，胳膊平展、漂浮

“崔節民……”

山影映入湛藍。水鳥旋舞

他用拒絕召喚的方式，作為對掙扎的抗議

回聲一浪蓋過一浪，有序而來，快速撫平

將容貌的清新洗刷得干干凈凈

那年草坡空蕩蕩，此刻停放著眾多車輛

風沿山脊，從高處帶來輕柔的濕潤

面對大寫意的山水，他們心中有不同見解

與抖動。被省略、零散的痛隱隱復蘇，擴展

前情往事返回現實，除了淚冰冷

剩余的只有，時光對時光的彼此模糊

三

雪，揚起雪花。修補凌亂的身影

視野之外的模糊，正在燃燒

天山南面是故土塔斯托別克

順坡，繼續東行會到達家園獨山子

鄉村的蘋果氣味縈繞不散，還有老酒一壺

家中備著一碗奶茶

四周猛然變得寂靜，靜得忘記行程

一匹招攬游人的黑馬身披白袍

朝深遠踱去

它仿佛唯一主角，在湖邊

國王那般，巡視少有的休閑

恍然覺得老馬對柵欄外，退牧還草措施

保持著某種不可磨滅的感情

四

何嘗不如此，歲月內在的渺小

你不想荒廢每一次接近賽里木湖的機緣

在各個季節、每段歷史，坦途或者逆風

都想細心回味群山融化的每一滴淚

被白毛風反反復復梳理的草木

吐納時，思緒無遮攔地流放

五

什么都克制不住遼闊的遐想

種種感受。冬日用零度封存了流波

然后卷起讓伽心慌，細微的愛與釋然

拐過山角，或者與你背道而馳

地平線的弧度

給午后的路程，預留了一道漫長的劃痕

責任編輯 石彥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