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提升效應的多期雙重差分研究

■胡晨沛

國家統計局國際統計信息中心，北京市西城區月壇南街75號 100826

近年來，我國科學研究水平在實現長足進步的同時，對于學術論文的評價標準也在不斷發展完善。從1992年北京大學圖書館《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問世以來，學術評價標準逐漸成為學界乃至社會各界熱議的焦點問題，越來越多的期刊期望通過提高刊物學術水平進入各類核心期刊目錄之中。提升期刊競爭力的重要途徑之一是提升期刊的稿源質量，刊物的學術質量與優質稿源占比之間的關系較密切，如果稿源質量長期處于較低水平，則不利于期刊的正常發展[1]。受國內機構對國際權威論文索引的過分重視、科技期刊優勝劣汰機制不夠完善等因素的影響，國內科技期刊普遍存在優質稿源不足的現象[2]。郭春蘭[3]認為目前我國科技期刊稿源質量相對較低一方面是因為大多數研究人員在論文創作過程中為滿足課題申請、職稱晉升等要求，重視數量而忽略質量；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部分科技期刊編輯固守傳統辦刊理念和模式，未重視期刊宣傳和特色欄目設置，難以激發作者的投稿熱情。楊丹丹等[4]認為學術期刊自身是稿源質量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期刊聲望、期刊服務、用稿機制等期刊吸引力指標以及主編、編委和編輯所發揮的主體性對于獲取優質稿源都極為重要。此外，陳紅娟等[5-7]從不同角度出發對我國科技期刊稿源質量面臨的挑戰與應對措施展開研究。

與國際上SCI、SSCI等權威論文索引相比，目前國內的期刊檢索體系仍處于不斷完善和發展階段。從社會科學領域來看，南京大學社科評價中心的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 CSSCI)收錄包括法學、管理學、經濟學、歷史學、政治學等在內的25大類學科的500多種學術期刊，已經成為目前國內社會科學領域影響力最大的期刊評價標準之一，同時也成為科研人員職稱評定、科研基金項目結題的重要依據，甚至是必需條件。在國內機構過分注重國際期刊評價體系的學術環境中，提升國內期刊稿源質量以完善國內學術評價體系便至關重要。通過梳理已有研究發現，更多學者是從定性分析角度出發，為提高期刊稿源質量提供政策建議，鮮有文獻真正分析入選國內權威期刊評價目錄體系是否有助于期刊提升其稿源質量，又會在多大程度上提高期刊稿源質量。鑒于已有學術研究在期刊稿源質量定量評價方面的不足，本研究將從期刊是否被CSSCI收錄這一角度出發，分析在CSSCI收錄前后期刊稿源質量所發生的變化，并基于準自然實驗，利用多期雙重差分法探究CSSCI收錄情況對期刊稿源質量是否會產生顯著影響。本研究的創新點主要包括：(1)首次基于2008—2018年CSSCI目錄變動情況，利用部分期刊在研究時間區間內CSSCI收錄的“準自然實驗”性質，通過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定量分析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2)在所構建模型基礎之上，進一步考察CSSCI收錄對稿源質量的長期動態效應，比較不同稿源質量衡量指標的效應差異；(3)考慮到本研究實驗組期刊CSSCI收錄的時間存在差異以及期刊從投稿到見刊的周期性，通過平行趨勢檢驗和滯后回歸模型驗證所構建模型及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1 研究設計

1.1 模型設定

1.1.1 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

通過比較期刊在未被CSSCI收錄和被CSSCI收錄兩個時期內稿源質量的差異來識別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檢驗被CSSCI收錄是否有利于期刊稿源質量的提升。但這種單差法得到的結論可能不準確，因為在沒有被CSSCI收錄之前，不同期刊的質量本身就存在差異，單差法并沒有將這種差異因素考慮進來[8]。在樣本時間范圍內，CSSCI共計更新來源期刊目錄5次(2008年、2010年、2012年、2014年、2017年)，從本研究的樣本分布來看，經濟學、管理學、法學、綜合社會科學等學科門類中，38種期刊在2008年未被CSSCI收錄，在之后4次目錄更新中先后被CSSCI收錄并一直延續至2018年。為了更好地進行對比，本研究另選取了62種在這一時期內始終未被CSSCI收錄、但質量相對較高的期刊(例如CSSCI擴展版來源期刊、非CSSCI的北大中文核心期刊等)。上述的樣本特征，為本研究采用多期雙重差分(Difference in Difference，DID)法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自然實驗。具體而言，38種收錄情況發生變化的期刊成為本研究的實驗處理組，其余期刊構成本研究的實驗對照組。同時，考慮到38種期刊收錄情況發生變化的時間點存在一定差異，根據期刊被CSSCI收錄的年份，設置indexed變量，參照劉瑞明等[8]的做法，通過構造以下雙向固定效應計量模型來檢驗CSSCI收錄情況對稿源質量的影響：

(1)

式中：被解釋變量Qi,t為期刊稿源質量；Ii,t為被CSSCI收錄情況；C為其他控制變量；γt、μi分別為時間固定效應和期刊個體固定效應；參數β1代表CSSCI收錄對于稿源質量的凈效應。

1.1.2 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影響的長期動態效應模型

(1)式給出測度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凈影響的方法，但考慮到CSSCI收錄期刊存在兩年一度的更新周期，本研究所選的CSSCI收錄期刊相對于長時間處于CSSCI目錄行列的期刊而言，質量相對較低，在新一輪遴選中面臨更大的被淘汰風險。如果期刊長時間被CSSCI收錄，可能有助于期刊積累良好的稿源質量，為了進一步檢驗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長期影響，建立如下動態效應模型：

(2)

1.2 變量說明

1.2.1 被解釋變量：稿源質量的度量指標

(1) 第一單位學術水平。從投稿單位角度出發，將期刊各年度第一單位為世界一流大學A類的文章數量在該期刊當年刊載的論文總數中的占比作為稿源質量度量指標之一。

中共中央黨校和中國社會科學院在國內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具有不亞于一流大學的影響力，考慮到其學科門類和院校自身的特殊性，將第一單位為中共中央黨校與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文章視為高水平論文。因此，本研究用第一單位為高水平研究機構(包括世界一流大學A類、中共中央黨校、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文章數量在期刊當年所發表論文總量中的占比作為衡量稿源質量的又一指標。

(2) 文章科研基金項目資助。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作為國家級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基金，在全國社科系列研究項目中處于最高層。CSSCI主要收錄社會科學領域高質量期刊，因此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的收錄情況能較好地衡量投稿論文的質量水平。本研究從項目資助角度出發，將期刊各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的文章數量在期刊當年刊載論文總數中的占比作為稿源質量度量指標之一。

與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并稱為國內兩大國家級基金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其管理科學部、信息科學部等部門所資助的大量科研項目與社會科學研究存在一定交叉。因此，將期刊各年度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或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的文章數量在該期刊當年刊載論文總數中的占比作為衡量稿源質量的又一指標。

1.2.2 其他控制變量

在控制變量的選擇上，主要考慮其他可能影響稿源質量的因素，包括影響因子、辦刊時長、當年發文量、被引半衰期和立即指數。其中，影響因子的計算方法是期刊前兩年發表的論文在當年的被引頻次除以前兩年的總發文量；辦刊時長為期刊自創刊年份以來的年限；當年發文量為各個期刊在各個年度刊發的論文數量；被引半衰期是指期刊論文在某年被引用的全部次數中，較新的一半被引論文發表的時間跨度[9-10]；立即指數的計算方法是利用期刊在評價當年發表的論文被引頻次除以當年的總發文量。數據來源為維普資訊中文期刊服務平臺在各個年度發布的期刊評價報告。本研究利用網絡爬蟲方法獲得2008—2018年總計263447條論文原始發表信息，在剔除稿約、征稿、學校學科介紹、期刊介紹、聲明等非學術性論文以及缺少作者單位、第一單位為期刊自身等不滿足研究設計的論文之后，通過年度合并計算得到第一單位為一流大學A類論文數占全年論文總數的比例(以下簡稱“一流大學比例”)、第一單位為高水平研究機構論文數占全年論文總數的比例(以下簡稱“高水平研究機構比例”)、具有國家社科基金資助論文數占全年論文總數的比例(以下簡稱“國家社科比例”)和具有國家社科或自科基金資助論文數占全年論文總數的比例(以下簡稱“國家社科自科比例”)，表1為全部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2 實證研究

2.1 實證結果分析

2.1.1 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

通過圖形直觀比較CSSCI收錄是否會提高期刊的稿源質量，繪制實驗組與對照組在不同年度稿源質量趨勢圖。由于實驗組的CSSCI收錄年份存在一定差異，此處主要選取CSSCI新收錄期刊數量相對較多的2012年作為事件發生年份進行收錄前后比較。從圖1～圖4可以看出：(1)2012年之前實驗組和對照組的4項稿源質量指標的變化趨勢較為接近；(2)2012年，實驗組4個衡量稿源質量的指標較前一年度均有明顯提升，例如一流大學平均投稿比例從2011年的25.3%上升至2012年的26.3%；(3)2012年之后，實驗組稿源質量明顯提高，迅速拉大與對照組的差距。

顯然，通過圖形的觀察無法量化CSSCI收錄對于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因此通過匯報模型回歸結果檢驗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的影響，采用不同的稿源質量衡量標準，表2所示為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影響的初步結果。

圖1 一流大學比例

圖2 高水平研究機構比例

圖3 國家社科比例

圖4 國家社科自科比例

變量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一流大學比例高水平研究機構比例國家社科比例國家社科自科比例indexed0.045***0.036***0.052***0.059***(0.007)(0.007)(0.007)(0.009)常數項0.131***0.148***-0.040**-0.075***(0.017)(0.018)(0.017)(0.022)個體效應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時間效應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樣本量1097109710971097調整R20.8440.8400.7540.879F統計量54.88***53.30***31.59***73.04***

注：括號內為參數估計結果標準誤差，***、**、*分別代表在1%、5%、10%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下同。

根據表2的回歸結果可知，CSSCI收錄能夠顯著提高期刊稿源的質量。從參數估計結果來看，4個模型中核心解釋變量的參數估計結果均大于0，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在不考慮其他因素的情況下，相較于未被CSSCI收錄而言，在被CSSCI收錄之后，期刊稿源質量明顯提升。但表2只是不考慮其他因素的相對理想情況，表3進一步報告在考慮其他因素下，稿源質量所發生的變化。

表3 考慮其他因素的DID模型回歸結果

通過模型估計結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在4個模型中仍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進一步佐證了CSSCI收錄對稿源質量有顯著提升作用的結論，利用解釋變量估計參數值與稿源質量指標均值之比作為稿源質量提升效應的測度方法:在論文第一單位方面，CSSCI收錄對第一單位為一流大學A類的稿源比例提高了25.1%(即在未被CSSCI收錄的情況下，若投搞論文中第一單位為一流大學比例為10%，那么在被CSSCI收錄后這一比例將升至12.51%)，對第一單位為中央黨校、中國社會科學院在內的高水平研究機構的稿源比例提高了17.6%；在基金資助方面，國家社科基金資助論文的比例提高了38.7%，國家社科或自然科學基金資助論文的比例提高了22.9%。

2.1.2 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影響的長期動態效應模型

根據(2)式研究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影響的長期動態效應(表4)。在模型9和模型10中，期刊在被CSSCI收錄5年之后，對投稿論文第一單位的影響不再顯著；模型11和模型12顯示，直至被CSSCI收錄的第7年，被CSSCI收錄對投搞論文的基金資助情況仍具有顯著影響。產生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是稿源質量評價標準的不同，對于本次研究對象而言，雖然實驗組樣本在研究時間區間內被CSSCI收錄，但與長期被CSSCI收錄的期刊相比較，實驗組期刊質量仍處于劣勢地位，隨著研究水平的提升，越來越多的高校(尤其是雙一流大學)開始制定本校的核心期刊目錄，且不再收錄質量相對較差的CSSCI期刊，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高水平研究機構的研究人員對于實驗組期刊的投稿頻率。但是對于科研基金項目而言，發表CSSCI收錄期刊論文已經成為重要的結題要求，因此CSSCI期刊對于科研基金項目而言具有發表價值，期刊一旦被CSSCI收錄之后，對基金資助科研論文的吸引力大幅提升。由此得到結論：CSSCI收錄對以文章第一單位進行衡量的稿源質量的長期影響弱于以科研基金項目進行衡量的稿源質量的長期影響。

表4 CSSCI收錄對期刊稿源質量影響的長期動態效應

3 穩健性檢驗

3.1 平行趨勢檢驗

采用DID方法的唯一前提就是平行趨勢假定[11]，即處理組和對照組在接受處理前因變量的各年度稿源質量趨勢應該一致。當實驗組全部樣本的事件發生時間點相同時，平行趨勢檢驗的做法是在模型中加入處理前各年度虛擬變量與處理變量的交互項。當實驗組事件發生時間點存在差異時，參照Autor[12]對于政策發生在不同時期的多期DID平行趨勢檢驗方法，構建如下模型：

(3)

式中：n為距離事件發生的年份時長，例如n=-1表示期刊被CSSCI收錄的前一年，n=1表示期刊被CSSCI收錄的第一年；Di,n為時間虛擬變量和二元處理變量的交互項。如果DID滿足平行趨勢假設，那么當n<0的時候，參數βn和基準組之間應當不存在顯著差異。

表5所示為平行趨勢檢驗的回歸結果。在4個回歸模型中，當n小于0時，參數估計結果基本未通過顯著性檢驗；當n大于0時，參數估計結果基本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在CSSCI收錄之前，實驗組和對照組的稿源質量各年度波動趨勢不存在顯著差異，滿足構建多期DID模型的平行趨勢檢驗。

表5 平行趨勢檢驗結果

注：以CSSCI收錄前的第5年為基準組，其余控制變量、模型整體統計量不再報告。

3.2 滯后回歸模型

CSSCI收錄能夠顯著提高期刊的稿源質量，但是論文見刊存在一定滯后性(例如《云南財經大學學報》在2012年首次被CSSCI收錄，而2012年上半年刊出的文章多為2011年投稿)，從投稿到見刊多為半年左右，因此為進一步檢驗模型穩健性，本部分將核心解釋變量indexed滯后一期處理，構建如下模型：

(4)

表6所示為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在控制了其他因素之后，indexed滯后一期變量仍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對稿源質量有顯著影響，前文所得結論具有較高的穩健性。

表6 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4 結語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筆者對于提高期刊稿源質量進行如下思考：(1)CSSCI收錄能夠在短期內提高期刊的稿源質量，這無疑會形成一種良性倒逼機制，使期刊著眼于更高水平的辦刊定位，從而吸引更高水平的學術論文投稿，以提高期刊自身的影響力，因此完善CSSCI評價體系無論是對于國內科研評價體系的科學規范化還是期刊自身學術水平的提升都有重要作用；(2)相較于國外許多知名期刊，國內包括CSSCI在內的絕大多數期刊的審稿流程和對論文的標準要求仍有待提高。以經濟學學科為例，國外許多高質量經濟學刊物會要求論文作者注明數據資料來源，甚至提供原始數據和相關程序，但是就目前國內經濟學期刊來看，據不完全統計，僅《中國工業經濟》正式對外發布所刊載論文的原始數據等附件，在我國科學研究事業不斷發展的當下，學術期刊更應該提高對論文的評價和刊發標準，把好論文質量關；(3)從研究結果來看，CSSCI收錄能夠長期影響基金資助稿源的比例。盡管目前的科研基金項目多可通過專著、研究報告等形式進行結題，但發表論文仍是學者結題的首選，期刊在選用論文的過程中應當避免出現“唯基金論”現象，科學公正地評判論文學術水平，營造良好的學術環境，真正提高期刊學術競爭力。

當然，本研究也存在不足之處，例如在樣本篩選的過程中，僅考慮了經濟學、管理學等主流學科期刊的稿源情況，數據樣本有限，進一步擴大研究樣本數、延長研究時間區間或許都會是未來進一步深入研究的方向。希望本研究能夠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激發更多學者的學術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