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賊

◇于心亮

錢百萬的管家張誠，大清早跑到縣衙，說宅門里招飛賊了，夜里偷走了錢掌柜大太太放在枕邊最喜愛的玉如意。東西貴賤不說，關鍵是飛賊臨走時，在窗臺旁畫了一朵梅花。

捕頭馬三跟去看了。窗臺旁，果然畫了朵梅花。

大太太問：飛賊為何要畫朵梅花？

馬三沉吟著說：梅花簡單，好畫。

大太太被逗樂了。問捕頭能不能抓住飛賊？丟東西倒沒啥，關鍵是讓飛賊在自己枕邊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偷走，想想就怪瘆人的……馬三說，嗯，換了我，也是。

宅子里外轉了個遍，也沒發現別的痕跡。管家張誠說：會不會是內賊？

馬三說：不會，憑那朵梅花，就不會。

眼瞅到飯點了，管家張誠要請捕頭馬三簡單吃個飯。馬三推辭了，說還有事。馬三還說，倘若有新情況，要第一時間告知他……

翌日一大早，管家張誠又跑了來，說飛賊又來了，在窗臺旁又畫了朵梅花。

馬三跟去看了。窗臺旁，果然又畫了朵梅花。

大太太問：飛賊為何又畫朵梅花？

馬三沉吟著說：梅花簡單，好畫。

大太太問：飛賊為何偏要畫梅花呢？

馬三說：也許是飛賊……太無聊了。

馬三說完就要走。大太太說：捕頭為何不問丟了什么東西？

馬三說：丟一個銅板和丟一箱金元寶，對我來說，都一樣。

夜里，馬三就蹲守在大太太窗外的花木叢里，他覺得飛賊還會來。果然，到了下半夜，馬三首先聞到一股異香，他忙掏出浸濕的手帕捂住口鼻，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瞅見人。

天剛蒙蒙亮，卻聽見大太太在屋里頭喊：張誠、張誠……快告官去！

捕頭馬三夜里顯然受到迷香襲擊，卻沒有被迷倒，尤其為了防止犯困，馬三還悄悄嚼了16個干辣椒，辣的眼珠子都快冒火了，就算一個螞蟻跑進大太太屋里，也瞧得見。

但飛賊還是來過了。大太太的窗臺旁，又畫了一朵梅花。

馬三狐疑地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說：捕頭不會是……懷疑我在搗鬼吧？

馬三說：有大太太這句話，本捕頭就是想懷疑，也不能懷疑了。

捕頭馬三吩咐手底下弟兄喬裝打扮潛伏在錢掌柜大宅院的四周。馬三說：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你們都把眼珠子給我瞪圓。要是逮住飛賊，先往死里打一頓！

馬三自己呢，則躲在大太太的床底下。非把飛賊逮住不可。

為了避嫌，大太太還叫來一個丫鬟陪伴。夜漸漸深了，大太太睡著了，丫鬟也開始打盹兒，馬三嚼著干辣椒，一會兒瞅瞅窗戶，一會兒掐掐大腿……真不好熬。

可大太太卻睡得香甜，鼾聲呼呼的。馬三郁悶地想，要不是覺得錢百萬有錢，老子才不來受這份罪呢……咦，這幾天在宅子里出來進去，怎么沒瞅見這個老東西呢？

天蒙蒙亮的時候，馬三聽見大太太窸窸窣窣起床，丫鬟也窸窸窣窣去開窗戶，緊接著，就聽見丫鬟的驚叫和大太太驚慌地喊叫：張誠、張誠……快、快告官去！

馬三忙滾出床下。嚇了大太太和丫鬟一大跳！

窗戶旁，竟然又多了一朵梅花。

馬三真是無話可說了。屋里屋外兩宿沒合眼，愣是沒抓住飛賊，甚至連影兒都沒瞧見，這臉……還往哪里放呢？尤其是，宅子四周還有那么多兄弟看守著。

——這真是奇怪了。

過了些日子，出外的錢百萬回來了。他要請馬三喝酒，馬三沒好意思去。

馬三發誓要抓住飛賊，要不，真沒法兒在大嵩衛城里混了。

可是，不經意的，馬三探聽到（據說是宅子里丫鬟說漏了嘴），錢百萬出門不在家，大太太擔心家里招來飛賊，就故意跟管家演了這么一出戲……畫朵梅花，還不簡單么？

——馬三差點沒背過氣去！

可是一大清早，錢百萬的管家……哦，不，還有錢百萬，跌跌撞撞跑到縣衙，說宅門里招飛賊了，不僅偷走了大太太放在枕邊的東西。尤其是，還在窗臺旁畫了一朵梅花。

馬三表面上顯得很慎重，暗地里卻在偷樂。作為捕頭，他在夜晚熟門熟路偷偷潛進大太太屋里取走一樣東西，然后在窗戶旁畫上朵梅花，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兒。

如此，臉上也就有了光彩，有了面子。

可是，當捕頭馬三抄起腰刀，準備裝模作樣前去查案的時候，卻突然怔住了。

只見刀柄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