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佑

◇劉琛琛

我和羅佑一家，頗有淵源，羅佑的哥哥羅保，前幾年客死異鄉，是我鞍前馬后，幫羅佑媽媽收尸。

為回報這份恩情，羅佑媽媽命令小兒子羅佑，在我失業時拉我一把。

羅佑推托不過，帶我來到了珠海。我以為羅佑擁有傳聞中的大工廠，并沒有，他蝸居在一處陰暗的地下室里，四處扔滿了雜物，空氣里充斥著難聞的味道。

很令人失望。

天剛擦亮，羅佑就起床，他披一件特大號的黑色風衣，頭頂翹起兩撮頭發，像衰老的阿童木。

羅佑朝著神龕磕頭，他分別向財神爺、紅臉關公敬了三炷香，求他們保佑自己生意順順利利。

我也照葫蘆畫瓢，朝那兩位神鞠躬。

走，跑生意去！羅佑沖我打呼哨。

呸，真把自個兒當大老板了！我暗暗腹誹，抱著看笑話的心理，我跟在羅佑身后，看他究竟做什么生意。

羅佑帶我到一家超市，超市挺破敗，跟大城市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老板似乎跟羅佑很熟稔，見到他，稍微抬了抬下巴，并不看他，目光警惕地盯著我。

他是我堂弟，不是外人！羅佑咧開嘴笑，他用手指敲打著柜臺，有節奏地，嘣嘣，噠噠噠。

老板遞給羅佑一袋棒棒糖。

羅佑將棒棒糖揣入黑色風衣最隱秘的口袋，拿出卡刷了一下，我悄悄瞥了一眼，那數字令我目瞪口呆。

這下我開始深信不疑，羅佑的確是個深藏不露的大老板，寧肯錦衣夜行，也不在親人面前炫富。

一袋棒棒糖值這么多錢？好奇心快把我的心臟撐破了。

羅佑大方地拍一拍風衣口袋，你要不要嘗一個？

不不不，嘗不起。我連連擺手。

羅佑帶著那袋棒棒糖，拉上我，東奔西走了好幾個月，那袋棒棒糖在出租屋里，先被拆開，后被砸碎，再一粒一粒地賣掉，賣棒棒糖的地點，有時在公交車上，有時在公共廁所里，有時在富麗堂皇的大酒店里。

買家都有一雙亢奮的眼睛。

賣完那袋棒棒糖，羅佑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告訴我，他要睡覺了，這次要睡上七天七夜。

人怎么可能睡上七天七夜？我驚呼。

羅佑將一整顆棒棒糖含進嘴里，滋溜一口，說，如果你愿意，你也能睡。說著說著，羅佑就睡著了，他在睡夢中笑得異常詭異，似乎達到了一個凡人不可能到達的仙境。

我看著羅佑，看了很久，然后走出房間，給羅佑媽媽打了個電話。

電話里，羅佑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我返回房間，將熟睡中的羅佑，悄悄地銬住了。

這幾天，我用隱形攝像機，將羅佑一干人的交易悉數錄制了下來。

我不僅是羅佑的堂弟，更是一名緝毒臥底。

線索，是羅佑媽媽含淚報告的。

羅佑媽媽的大兒子羅保，也是我的同事，他是前一任緝毒臥底，羅保在追蹤弟弟的任務中染上毒品，永遠長眠在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