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區型傳統侗寨保護與發展方略

曾夢宇 胡艷麗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人、形、業、境、魂：傳統村落‘五位一體保護與發展路徑體系研究”（編號：19XJAZH001）；貴州省社科規劃項目“黔湘桂侗族傳統村落整體性保護研究”（19GZYB83）階段性成果。

引言

近年來，隨著貴州、湖南、廣西全域旅游戰略的不斷推進，位于三省區交界地區的侗族聚居區的旅游業也得到了長足發展。但在旅游開發中，幾乎所有的傳統侗寨都遭遇到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的沖突，都面臨在兩者之間進行取舍的困境。廣西柳州市三江侗族自治縣的平巖侗寨是著名的國家4A級景區“程陽八寨”的核心區域，由平寨、巖寨和馬安寨3個傳統侗寨組成，侗寨中還保存著多項國家級、自治區級和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平巖侗寨從20世紀90年代初就開始發展旅游業，在傳統侗寨旅游開發中如何處理傳統與現代、文化與經濟、保護與開放等關系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對于全域旅游背景下侗族傳統村落的保護與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作用。

一、制定和協調各類規劃并嚴格付諸實施

規劃的制定和執行是傳統侗寨實施旅游開發的前提，否則就會陷入無序狀態，造成資源浪費和破壞。

（一）堅持規劃先行

規劃是傳統侗寨比較全面長遠的發展計劃，是對未來侗寨保護與旅游開發的整體性、長期性、基本性問題的思考和考量，是未來整套行動的方案。程陽八寨景區的發展經歷了從無序到有序的過程，規劃也是從無到有再到不斷完善。景區最初是放任的，無人管理，后是私人承包，再后是縣旅游局委托私營企業經營；2008年，縣政府收回經營權，并以股份合作制的方式，與柳州市一家國有企業成立了景區經營公司，開始實行專業經營和管理。

在傳統侗寨保護規劃上，根據國家《三江侗族自治縣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條例》（2015年）和《風景名勝區管理條例》（2006年）等文件，三江縣于2006年編制完成了《程陽八寨保護與發展建設規劃》，從功能結構、用地布局、道路交通規劃、旅游產品規劃、公共服務設施規劃、綠地系統規劃、消防規劃、給水排水規劃、新村選址規劃、分期建設規劃等17個方面，從宏觀層面控制和引導程陽八寨的保護與發展，村落現狀基本按照該規劃建設形成。2015年，柳州市規劃局、三江縣住建局編制了《柳州市三江侗族自治縣林溪鄉平巖村傳統村落保護發展規劃》，并完善了2006年的規劃。2019年，三江縣政府出臺了《三江侗族自治縣程陽八寨景區核心區村民建房及住房保護方案》，對程陽八寨景區核心區內（馬安、巖寨、平寨、平坦）新建或者改建房屋作出了新的保護規定。

在旅游規劃上，承擔景區旅游管理的公司協同有關部門于2015年編制了《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三江縣程陽八寨景區創建國家5A級旅游景區提升規劃》，該規劃從物質形態、文化與社會經濟、文化價值與社會民生等方面制定了新的規劃。

由此可見，規劃先行是景區型傳統侗寨保護與發展不可或缺的，要早制定，并根據形勢發展與時俱進地進行完善和補充。

（二）做好政策協調和管理協調

景區型傳統侗寨在管理上涉及的部門比較多，只有妥善協調，才能更好地實施保護和發展政策。平巖侗寨在管理上比較復雜，各級“文物保護單位”歸各級文物保護部門管理，側重于保護建筑單體；“中國傳統村落”歸住建部門管理，側重于保護村落整體；“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錄”歸國家文物局管理，側重保護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景區旅游歸旅游公司管理，側重于經濟效益；新農村建設等歸地方政府管理等，對侗寨經濟社會各方面進行全面管理。涉及的相關管理文件和政策較多，如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風景名勝區管理條例》、住建部等部門的《傳統村落評價認定指標體系（試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文化和旅游部的《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管理辦法》等。統一協調的問題在市、縣沒有得到十分穩妥的解決，相關文件、相關規劃上仍存在缺漏、重疊、不一致等情況。

（三）執行要有力度

各級各類規劃制定以后，執行是實現的保證。實際執行過程中，往往會遇到相關利益各方的博弈，部門間的推諉、扯皮，村民的抵制、盲動等，是景區內至今仍存在違規行為的原因。因此，有規必依、執行必嚴應成為景區型傳統保護和發展的一項重要措施。

二、以人為本，激發村民的保護熱情

景區型傳統侗寨雖是景區，但首先是侗寨，是侗族村民長期生存繁衍所在。要保護和發展好該侗寨，村民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堅持以人為本、激發村民的保護熱情十分重要。

（一）擴大參與旅游開發人群，吸引村民回鄉，煥發侗寨活力

目前，大多景區由專業的旅游公司管理，平巖侗寨村民參與旅游開發的人數并不多。其中，參與旅游開發的村民主要分為3類：第一類是原住宅位于或靠近旅游規劃線路的，占地理之便，或自己經營，或出租房屋；第二類是經濟基礎較好且具有一定經營能力的，通過跑運輸、做銷售等參與；第三類是進入旅游公司務工。據調查，這3類人員占村民總數的比例非常小，約5%，絕大多數村民沒參與進來。而通過入股分紅形式分到村民手中的收益非常少，外出務工人員較多。青壯年勞動力流失，留下老人、孩子及部分婦女，侗寨的生機和活力都受到影響，需要擴大村民參與旅游的渠道，從整體上增加村民收入，只有這樣，才能留住村民、吸引外出村民回鄉，從而使侗寨煥發活力。

（二）加大侗寨保護教育力度，形成保護共識

旅游開發之后，大多數村民并沒有充分認識侗寨保護工作的重要意義。怎樣認識侗寨傳統文化傳承的重要性、如何處理民居保護和商用的關系、為什么要保護侗寨等問題都難以厘清。更沒有搞清楚“侗寨保護的主體是誰？是旅游公司，是政府，還是村民自己？”這一問題。所以，許多村民還沒有侗寨保護的意識，更談不上主動、自覺地對侗寨進行保護，保護意識培養工作還任重道遠。

（三）樹立正確的利益觀，約束和規范村民行為

多年的旅游開發，讓個別村民富起來，也讓更多的村民羨慕和向往，并想方設法地參與到旅游經營中。為了逐利，出現了個別村民亂占地占道建房、無視整體景觀用現代材料建房、亂擺攤點、追逐游客推銷紀念品等不當現象，影響了侗寨的形象和旅游經營秩序。從長期的保護和發展角度看，必須通過教育促使村民樹立正確的利益觀，并嚴格執行相關政策制度約束和規范村民的行為，從內因和外因兩方面著手，促使侗寨保護成為村民自覺自愿的行為。

三、對單體建筑景觀實施重點保護

傳統建筑物是景區可持續保護和發展的重要條件之一。近年來，平巖侗寨在建筑物的新建、改建等方面出現了一些問題，對侗寨整體的建筑景觀保護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亟待改進和規范。

（一）登記造冊，摸清家底

第一，對平巖侗寨的傳統建筑，重點是民居建筑，進行調查并建立分類檔案，根據傳統建筑的分類制定整體和分類的建筑景觀建設和保護規劃。第二，對保存完好并取得合法建房手續的木質結構老房屋每年進行一次性獎補。第三，將價值較高的傳統古建筑申報為縣、市、省級甚至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有利于長期保護古建筑。

（二）恢復傳統建筑景觀

在恢復傳統建筑景觀的過程中采用“修舊如舊”的方法?！靶夼f如舊”可以理解為“按照侗寨原有的樣子進行修繕，修完后的建筑景觀與傳統侗寨建筑景觀設計面貌一致”。平巖侗寨傳統建筑景觀充分體現了侗族特色文化，是侗族文化傳承的載體。樹立“修舊如舊”的保護思路，遵循傳統建筑景觀“原真性”和“可識別性”的原則，修繕傳統建筑木結構體系、外觀等重點保護部位，從而實現平巖侗寨建筑景觀的可持續發展。

（三）規范新建建筑景觀

平巖侗寨所在三江縣政府于2019年3月出臺了新的文件，規定平巖侗寨新建住房必須統一風格，體現特色。即結合農村實際及旅游資源保護相關要求，平巖侗寨房屋主體結構及外立面必須體現侗族建筑特色。房屋設計圖紙由縣住建局免費提供給景區內建房農戶使用。新建房屋必須采用侗族木質結構吊腳樓風格造型，門窗材料和瓦片要求與整個寨子保持協調一致，確保景區建房風格體現侗族特色。同時還要規定樓層不多于4層，房屋柱腳到屋檐口高度控制在12米以內且符合規劃和景區建設要求，且對今后新建住宅提出了規范性要求。

（四）全面推進新村建設

以“舊村新區”的理念保護平巖侗寨建筑景觀?；谄綆r侗寨歷史文化價值以及保護的迫切性，應通過合理的規劃布局開發建設新侗寨，保留和保護平巖侗寨現有規劃用地。通過保留平巖侗寨建筑景觀的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平巖侗寨傳統建筑景觀。通過開發與建設新地塊，既可以滿足當地居民對更好的居住環境的需求，也可以推動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融合。采用“舊村新區”的方法展示傳統建筑景觀，可以在保護傳統建筑景觀的基礎上滿足程陽八寨旅游發展的需要。

四、多方合力，促進民族文化傳承

平巖侗寨傳承的民族文化是侗寨居民價值觀、審美觀、民族精神和特質的體現，在旅游開發這樣極具開放性、經濟性的環境中良好傳承，需要多方的共同努力。

（一）營造有利于傳承民族文化的環境

可以從以下幾方面營造傳統侗寨文化空間。一是政策法規環境。根據平巖侗寨的特點，即侗族村寨、傳統村落、平巖村寨、旅游景區等，積極制定和實行地方性法規，為平巖侗寨的保護營造良好的政策法規環境。同時，在文化項目的設計、審批、管理、監督等方面建立嚴格的責任機制和監督機制，防止和規避在旅游開發中破壞傳統文化。二是經濟環境。建立各級政府、旅游企業、社會機構、村集體和個人協同進行平巖侗寨保護和發展投資的機制，保證平巖侗寨在規劃建設和管理中具有充足的資金保證，同時，保證民族文化的保護、開發和產業發展能夠沿著設計的路徑發展，避免因短期利益驅動導致民族文化異化、流失的現象發生。三是社會環境。通過宣傳教育，提高侗寨村民和游客對平巖侗寨傳統民族文化的認知和認同感，從而增強侗寨村民的文化自覺，增強游客的文化尊重和文化保護的自覺。

（二）發揮不同保護主體的能動作用

①侗寨村民方面。平巖侗寨村民和非遺傳承人是侗寨民族文化的創造者和傳承者，也是侗寨民族文化的擁有者和承續者，他們是侗寨民族文化保護最重要、最核心的群體。一要提升村民自身的文化素養，提倡講民族語言、穿民族服裝、習民族風俗，設立傳習所，開展民族文化傳承活動，形成文化自覺氛圍。二要尊重民眾的意愿、風俗習慣、信仰習俗等，更要尊重民眾對美好生活的訴求，以民眾利益為先，激發他們傳承民族文化的積極性，使民族文化良性發展。三要把好傳統工藝類非物質文化項目質量關，確保材料、工藝、文化等方面的真實性，避免給游客造成“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假貨太多”等負面影響。②外來文化和游客方面。一要保持侗族文化特色，避免與其他相近少數民族同質化；二要保護非遺的文化空間，盡可能地將非遺文化展現在其文化空間中，使游客真正參與體驗而不是觀看表演；三是與時俱進，適當加入時尚元素，與語言密切相關的非遺文化（如侗戲或侗族大歌）可進行雙語演出等。③企業（產業化）方面。一是在環境資源、文化資源保護承受的范圍內，進一步整合民族文化資源，打造當地特色文化旅游品牌，加強民族文化保護與旅游開發的良性互動。二是全面推行生產性保護，打造侗族木構營造技藝、侗族酸食制作技藝、侗族服飾等非遺生產性保護企業，為當地居民提供就業機會，增加經濟收入。三是在尊重當地民族文化精神前提下，適應時代的發展，采取適當的策略，對文化旅游產品適度創新，以保持和提高民族文化的吸引力。

（三）合理開發民俗文化資源

在進行平巖侗寨民俗文化資源旅游開發的過程中，必須堅持可持續發展原則，合理開發民民俗文化旅游資源。在開發過程中，必須考慮開發對侗寨民俗文化資源和社會生活習慣的影響，在實現旅游效益的同時，處理好開發與保護之間的關系，將平巖侗寨在民俗文化資源的利用與資源再造、增值相結合，使平巖侗寨民俗文化資源旅游的發展不以損耗當地民俗文化資源為前提，實現旅游開發的良性發展。平巖侗寨具有自己獨特的民俗文化，在堅持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上，還應尊重當地本土的文化風貌，合理開發當地民俗文化旅游資源，拒絕盲目開發。只有在堅持可持續發展原則的基礎上合理開發民俗文化，才能使平巖侗寨民俗文化旅游實現穩步發展。

五、建立三方參與的旅游運營管理模式

目前，平巖侗寨所在的“程陽八寨”景區是由專業的旅游公司進行運營管理，利用侗寨資源獲得的經濟收益主要歸屬于專業旅游公司，地方政府、村級組織、侗寨村民從中獲取的收益非常有限，這直接削弱了侗寨大多數村民的參與熱情。想要調動各方力量促使平巖侗寨實現可持續發展，就需要建立利益各方參與的運營管理模式?！俺剃柊苏本皡^開發管理協議由地方政府、專業旅游公司和村寨三方共同簽署，地方政府、專業旅游公司與侗寨村民都應參與進來。專業旅游公司負責景區開發項目的策劃、基礎設施建設、設備采購維護、旅游團隊的安排與接待、景區旅游項目的組織和實施、景區秩序管理及后勤保障等。地方政府負責在相關政策規劃的制定與協調、景區與地方的關系及相關事務處理、招商引資、侗寨經濟社會發展的組織與管理等方面發揮作用。一方面，以村或寨為單位加入景區的管理機構中，構架旅游公司與侗寨溝通的橋梁，使保護和發展的規劃更順應民心、實施更順暢。另一方面，采取適當的形式將景區內商業區和旅游公司所屬的商鋪、攤點交付給村民經營，并盡可能地讓每戶村民都能享受到經營帶來的收益。這樣一來，將景區的經營與村民的利益聯系得更加緊密，使村民真正成為侗寨旅游開發中的一員，成為侗寨保護與發展的核心力量。三方共同參與景區的運營管理，在協作中實現各自的利益訴求，達到共贏的效果，將更有利于平巖侗寨可持續發展。

（作者單位：凱里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