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怎樣頌揚“逆行之美”？

王瀟

馳援前線的醫護人員，被稱為“最美逆行者”。但有一些媒體渲染的細節和畫面，讓人感動之余，也不免感到揪心——之前，有懷孕9個月的護士還要穿著隔離服救護病人，也有醫護人員剛剛經歷流產，轉瞬就站上一線崗位。這幾天一則視頻，拍攝了幾位女性醫護人員上前線前被集體剃成光頭的畫面，也引發了輿論爭議。

這些事跡，是醫護們的真實意愿嗎？從有限的新聞素材中，似乎還不能斷言。但其引起的議論多少表明，以這樣的角度渲染醫護奉獻精神，有些不合時宜。

筆者在平時工作中常見一些頌揚醫護人員的文稿，如“看診不喝水不上廁所”“病人錢不夠自掏腰包”等事例比比皆是，并常常被特別凸顯，似乎都成了好醫生的“標配”。選擇這樣做的醫護人員固然令人欽佩，但過度強調這樣的細節，只會讓人心生疑惑：不這樣做的醫護人員，難道就不令人欽佩了嗎？

醫護人員真正優秀和可貴之處，體現在救治病人的專業上，體現在面對病毒的威脅時毫不退縮的勇氣里。疫情當前，如何保護、如何珍惜他們的專業和勇氣，是更重要的問題。

不要全部用“犧牲精神”去定義醫護人員。我們需要接受他們走下神壇的樣子，更希望看到方方面面展現出的人文關懷。有微博網友就說，他們更愿意看到這樣的“壯舉”：醫護人員剛剛產子，欲上前線，領導十分感動，然后拒絕;醫護人員懷胎九月，欲上前線，領導十分感動，然后拒絕……逆行者不怕犧牲，這是一面;對逆行者們予以充分保護，這是另一面。真正感動人心的“正能量”，兩面都不可缺。

保護，一方面是對人身安全的保護，要確保各種防護裝備齊全，使醫護免于遭受病毒的侵襲。

當然也有很多暖心的舉動發生。有人悄悄搬下幾箱口罩、防護衣，在醫院門口放下便走;各地陸續提出規定，政府工作人員不得佩戴醫用N95口罩，“好鋼用在刀刃上”“再緊不能緊醫護”。我們期待有關方面能夠逐級排摸，確保收治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的醫院能及時獲取相當的防護裝備。

還有一個層面的保護，是精神和精力上的保護。要珍惜醫護的精力，使之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例如出現“醫療擠兌”、醫院無力接診時，不應該讓醫護人員去直面洶涌的人潮和激烈的情緒。

醫護需要全社會真正的尊重，這不光是說幾句好話、作一些歌頌——這些都有必要，但實實在在的保護更為重要。

美國麻醉醫生胡靈群曾提過一個細節，在美國，涉及收費、治療方式的選擇等敏感問題時，會有專門的中間協調人來替代醫生與患者交涉，相當于設立了一個醫患之間的緩沖帶，避免了醫患之間的直接沖突。我國目前有些醫院也已引入社工制度，但滲透到醫療工作中的范圍還不夠廣、程度還不夠深。

即使是在疫情之后，我們也期待對醫護人員的尊重與保護能夠繼續保持，并真正從制度上落實。而在眼下，我們需要為不斷馳援前線的醫護人員送去加油和祝福，很重要的方式是，尊重醫護們的專業、理解醫護們的困難、做好自己的事情，盡一切可能讓醫護們心無旁騖，最大程度避免給他們“添堵”。

醫護人員都是“最美逆行者”，但應該記住，真正讓他們顯得美麗的，是那顆高度專業的醫者仁心。

摘自《解放日報》2020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