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萬單外賣救子：那爆棚的媽媽力一戰封“神”

大平

最近，熱播劇《不完美的她》備受無數網友的關注和喜愛，該劇講述了四位媽媽的故事，通過展示她們的不完美，揭開了母愛最扎心的真相。在山城重慶，也有一位“不完美”的媽媽，她，就是鄒小容。

鄒小容曾像大多數農民工一樣，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然而，當唯一的兒子不幸罹患尿毒癥后，為了籌齊兒子換腎的錢，年過半百的她竟變身“拼命三娘”，沒日沒夜地送外賣，一躍成為重慶有名的女外賣送單王，也成了兒子眼里“不完美的媽媽”……

最無奈：獨生子罹患尿毒癥

2012年6月的一天，在重慶第三軍醫大學大坪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門口，守候了大半天的鄒小容沒等到探視兒子的時間，卻等來兒子的第三張“病危通知書”和她最怕聽到的話：“抱歉，我們盡力了，您兒子醒來的概率幾乎為零?！编u小容肝腸寸斷，哭求醫生：“求你們再想辦法救救我兒子，他才20歲啊……”

時年44歲的鄒小容和丈夫周明洪來自重慶市忠縣農村，為給獨生子周佳提供更好的生活，夫婦倆常年在上海打工，將兒子托付給奶奶照顧。2010年，周佳考上大學后，鄒小容高興地告訴丈夫：“咱倆再打幾年工，等兒子畢業成家了，咱也回家帶孫子去?！薄肮?，要得要得！”美好憧憬中，夫妻倆滿心歡喜。

然而，災難正悄無聲息地逼近這個家庭。

2012年2月，正在上海一家工廠上班的鄒小容突然接到丈夫的電話：“兒子得尿毒癥了，你快回來！”“什么？尿毒癥？”鄒小容瞬間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看到這一幕，好心的老板立馬給鄒小容買了一張機票。從上海到重慶要飛行3個小時的航程，鄒小容卻感覺像飛了一個世紀。與此同時，因患者太多醫院沒有床位，在周明洪表弟的一再幫忙下，周佳才得以住進了重慶第三軍醫大學大坪醫院。

趕到醫院后，見昔日帥氣的周佳臉色蒼白，脖子上插著透析管，鄒小容的天空頓時坍塌，她緊攥著兒子的手，涕淚橫流，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兒啊……”目睹母親的絕望和無助，懂事的周佳硬擠出一絲笑容，安慰她說：“媽，你別太擔心，現在醫學發達，尿毒癥可以治好?！薄罢娴膯?？是不是真的？”鄒小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見父子倆都點頭了，她不假思索地撂下一句話：“那咱們砸鍋賣鐵也要治好！”

隨后，鄒小容找到醫生了解兒子的病情。醫生稱，唯一能救周佳的辦法就是換腎，而且越快越好。鄒小容當即提出要給兒子捐腎，周明洪也和她一起去做了配型，遺憾的是，兩人都不符合給兒子捐腎的條件。無奈之下，他們在重慶、四川多家醫院排號，希望早點給兒子找到合適的腎源。得知換腎費用要30多萬元，身為裝修水電工的周明洪夜以繼日地干活。

一個多月后，周佳出院。因醫生叮囑他需要帶藥回家，每天在自建的無菌房里做腹透，鄒小容專門學習了相關操作方法。讓她感動的是，為方便周佳治療，家住重慶的表妹主動騰出一套房子給他們住。

不久，鄒小容買了輛電動車，做起送報紙的工作，每天凌晨3點出門，早上7點回家，月工資兩三千元。想著這活不影響照顧兒子，鄒小容干得很認真。

只是，鄒小容夫妻的積蓄和賺錢的速度遠敵不過兒子治病的花銷，再加上之前住院的費用，沒過多久，他們就捉襟見肘，不得不開始向親戚朋友借錢。

屋漏偏逢連夜雨。2012年6月的一天，周佳突發高燒，全身抽搐，很快便陷入昏迷。鄒小容嚇得魂飛魄散，火速將兒子送到醫院。醫生告訴她，周佳因為腹透不徹底，引起了并發癥并導致昏迷，生命危在旦夕！那一刻，鄒小容只覺得天旋地轉。

周佳住進重癥監護室后，每天只有半小時的探視時間，鄒小容夫婦卻不敢離開半步。第一次探視時，見兒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又紅又腫的手腳被綁在床邊，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夫妻倆忍不住抱頭痛哭。

接下來的一周里，周佳一直昏迷。一天內，醫生下了3次病危通知，并告訴鄒小容，周佳醒來的概率幾乎為零，目前是靠呼吸機和營養液維持生命，也就是本文開頭的一幕。鄒小容心碎欲裂，多年來，她一直在外打工，都沒好好陪他……一想到兒子的人生才剛開始，她怎么也不愿接受這一切，每天利用難得的半小時，哭著求兒子醒來，給他按摩腫脹的手腳，兒子卻沒有絲毫反應。

得知周佳的情況，老家的奶奶痛不欲生，想讓孫子回家見自己最后一面，鄒小容含淚答應了老人。臨行前，鄒小容回到出租房收拾衣物時，心中悲苦的她打開手機，播放兒子之前錄的歌。兒子聲情并茂，歌聲嘹亮，自己今后還能聽到親愛的兒子親口唱歌嗎？鄒小容不禁失聲痛哭……

不屈服：中年媽媽成了女騎手

也許是親情的力量實在偉大，周佳到家后，當一家人都圍著他呼喚時，他的眼皮突然動了一下。鄒小容驚喜萬分，立馬把兒子送回了大坪醫院，在醫生們的奮力搶救下，鄒小容“撿”回了兒子的命。

“媽，我又活……活過來了?！碑斨芗驯犻_眼睛，虛弱地說出這句話時，鄒小容淚如泉涌。向來性格溫柔的她抱著兒子，眼里涌現出從未有過的堅強，她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拼命賺錢，早日給兒子換腎。

因為這次并發癥，周佳開始隔一天就到醫院做血透。剛開始，鄒小容坐輕軌、乘公交陪兒子前往，后來為省錢，就改成騎電動車。漸漸地，周佳身體好轉些后，他不忍媽媽勞累，選擇自己前往。此時，因周佳一個月的費用就要3000多元，之前住院又欠下債務，無奈之下，鄒小容夫妻賣掉了唯一的房子還債。

2015年9月的一天，鄒小容偶然聽熟人說，當外賣騎手時間自由，還賺得多，就托熟人幫忙介紹。周佳卻不同意：“媽，送外賣是體力活，一般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干的，你都47歲了，別去吃這份苦了?！?/p>

周明洪也勸她：“是啊，我還沒見過女人送外賣，你還是聽兒子的吧?！编u小容知道丈夫和兒子擔心自己受累，可當前最重要的是掙錢給兒子換腎！于是，她拿出當家做主的女主人風范，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別人能干，我也可以?！币娝饕庖讯?，周明洪父子倆既心疼又無奈，只能默默支持她。

幾天后，鄒小容去“餓了么”應聘重慶市龍頭寺片區的騎手。誰知，同來應聘的幾個年輕人低聲笑她：“都這么老了，還來跟我們搶工作，有沒有搞錯？”鄒小容聽了很不服氣，但為了順利應聘，她只當沒聽見。不想，面試的領導也告訴她：“重慶女騎手很少，我們片區更是沒有你這個年齡段的?！编u小容明白領導的意思，她忍痛說出自己要掙錢給兒子換腎的事，領導被她對兒子的愛感動了，破格錄用了她。

剛開始，鄒小容不熟悉道路，重慶的路線又很復雜，有幾次為趕時間，她甚至摔破了胳膊和膝蓋。周佳看不下去了，要她換工作。鄒小容卻不愿放棄。知道兒子擔心她的安全，鄒小容要他放心，說自己會盡量放慢速度。沒想到如此一來，她送單經常超時，一些不理解的客戶因此給了她差評。

一次，一位客戶的小區實行封閉管理，鄒小容只能打電話請他下來取，客戶卻一口拒絕，還“威脅”她：“我點外賣都是送上門，你是不是想我投訴你？”無奈，鄒小容只好請小區物管給客戶送去外賣。誰料，即使這樣，客戶還是給了她“差評”?；丶液?，鄒小容想想還是覺得很委屈，她想說出來，又怕丈夫和兒子擔心她，最后還是自己默默承受了這一切。

一天晚上，她洗腳時忍不住叫了一聲，丈夫這才發現她腳底起了很多泡，得知因好多小區都不讓電動車進，鄒小容要走路送單進去，有時還得爬多層樓梯，周明洪心疼地說：“老婆，你要不就換份工作吧?！编u小容卻不同意：“為了給兒子換腎，再不適應我也要適應?！甭犓@么說，周明洪眼圈也紅了……

出乎鄒小容意料的是，幾天后，她過生日時，周佳用辛苦積攢的零花錢，不聲不響地給她網購了一雙運動鞋和一套保暖衣，并笑吟吟地說：“媽，你穿了這鞋子，走路會舒服點?！薄澳氵@娃兒，咋亂花錢？”心疼錢的鄒小容嘴上嗔怪兒子，心里樂開了花。

作為一名年近五旬的女騎手，最讓鄒小容頭痛的是，所有單子都要通過手機接。為此，一直使用“老年機”的她，不得不換了一款便宜的智能手機?？梢虿皇煜ぶ悄苁謾C，又不會打字，她很難搶到省力又賺錢的單子，只能接路途遠或需要爬樓梯的單子。因此，她每天累死累活的，也只能接20單左右，只有年輕同事的一半。鄒小容經常急得睡不著覺。

一次，一個客戶詢問鄒小容送餐情況，她卻不會打字回復，被客戶誤解后，鄒小容灰心喪氣。好在這位客戶通情達理，見她年近五旬還當騎手，客戶好奇地詢問原因。得知她是在為兒子掙救命錢，客戶動容地說：“是我錯怪你了，你是一位偉大的媽媽，加油，大姐！”客戶的理解和鼓勵讓鄒小容再次充滿信心，為避免重蹈覆轍，那天晚上一回家，鄒小容就向兒子請教如何用拼音打字，抱著手機每晚學習到半夜。

知道鄒小容的難處，特別是了解到她做女騎手的初衷后，同事們都很感動，積極幫她解決困難。有人告訴她一些行業“秘笈”，有人教她使用軟件……漸漸地，在同事和兒子的耐心指導下，鄒小容不僅學會了打字，還熟悉了全部業務流程。

在送單同時，鄒小容始終將陪兒子透析當成頭等大事。然而，因為尿毒癥導致的并發癥，周佳經常頭暈，呼吸困難，還暈倒過幾次。鄒小容心急如焚，更加努力送單。因夜間單價高，她開始接夜里的單子。

第一次在半夜送單時，鄒小容獨自騎行在黑乎乎的小區，不禁心生恐懼?？梢幌氲絻鹤拥牟∏?，她又一頭沖進了黑暗中。

送單結束已是凌晨三點，沒想到兒子竟還沒睡，她忍不住發火了：“你咋還不睡？太糟蹋自己的身體了！”周佳卻笑著說：“媽，你吃點東西再睡覺吧?！?/p>

原來，周佳半夜醒來，見她還沒回來，很擔心她，就起來等她，并給她做了飯菜。原來兒子這么心疼自己！鄒小容掙錢的決心更堅定了，她大口地吃起來，淚水也流到了碗里。此后，她常常跑單跑到凌晨兩三點。因節假日跑單有額外獎勵，她連過年也舍不得休息。為了多接單，她又買了一輛電動車輪換著跑。

因為這股“狠”勁，鄒小容每天接單數量漸漸達到了驚人的50多單，成為重慶龍頭寺區域接單量數一數二的騎手，月收入過萬，被同事們譽為“拼命三娘”。最讓他們驚嘆的是，有一天，她竟跑了近80單，成了不折不扣的“單王”，也成了丈夫和兒子的驕傲。

讓鄒小容難忘的是，2017年初，周佳曾有次換腎的機會，得知這個好消息，親朋好友紛紛伸出援手，還有不少不留姓名的愛心人士為他們捐款。遺憾的是，因費用差太多，他們只能放棄了這次機會。

此后，為讓周佳的精神有所寄托，鄒小容夫婦在租房所在的小區給兒子開了間小賣部。讓她欣慰的是，兒子將小賣部打理得井井有條，除了補貼家用，每逢節日，他還用賺來的錢給她買小禮物。

大爆發：籌錢救子成就“送單王”

有心人，天不負。2019年2月，周佳終于等到了合適的腎源，一家人喜極而泣?？烧麄€手術費和腎源費等加起來需要30多萬元，而鄒小容跑單的全部存款還不到30萬。了解到這些，同事和親戚們又主動幫她湊了幾萬元，終于籌夠了費用。

2月16日下午4點，周佳被推進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手術室。進手術室前，他滿眼淚水，激動地告訴鄒小容：“媽，我要重生了?！薄班?！加油！好兒子，爸爸媽媽在外面等你平安出來?！编u小容笑著，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之后，鄒小容和丈夫全程提心吊膽地守在手術室門口，連晚飯都沒吃。直到晚上9點時，醫生說手術成功，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周佳住院期間，鄒小容每天換著花樣做滋補湯給他補充營養，有空時，她就打開手機接單頁面接單。一天凌晨2點多，因為下小雨，鄒小容送完一單外賣，準備回家休息。此時，手機里又跳出一單，見這一單有6公里的距離，能掙15.4元跑腿費，可以讓兒子吃一頓不錯的早餐，她頓時精神抖擻，立馬接單了。

第二天一早，見她臉色不好，周佳知道媽媽又送單到太晚，嗔怪她：“人家媽媽都會心疼自己，就你不會，所以你不能算是滿分的媽媽?！闭煞蛞苍谝慌院┬χ皵德洹彼骸澳阏嫔?，只知道賺錢?！甭犞鵂攦簜z充滿愛意的埋怨，鄒小容鼻子酸了，笑道：“你倆放心，等周佳的病完全好了，我一定多休息?！?/p>

然而，兒子出院后，她還是拼命送外賣。周佳說她說話不算數，鄒小容笑了：“媽已經習慣了跑單，因為這份工作真的很不錯?！编u小容說的是心里話。當騎手以來，雖然很辛苦，但她也遇到很多暖心的事情。很多客戶在下單時會在備注上囑咐道：“你慢慢送，不著急，辛苦了?！边€有一次，顧客一手接過外賣，一手把一袋洗好的水果硬塞到她手上，她不要都不行。因為這些感動，鄒小容越來越喜歡這個職業。

身為重慶龍頭寺片區年齡最大的女騎手，鄒小容的努力，單位領導和同事們都有目共睹。2019年，她被選為“軍團長”，管理著20多個男騎手。

其實一直以來，鄒小容和同事們相處得都很不錯，他們都親昵地喊她“鄒姐”，鄒小容也盡量在工作上照顧這些和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們。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周明洪父子倆擔心鄒小容被感染，都勸她別跑了，但她不習慣停下來，又想著家里還有一萬多元的債務，還是風雨無阻地接單。為沖擊騎手“王者”等級（達到該等級，平臺優先派單，每周有200元的獎勵），她更是每天都跑到次日凌晨兩三點。

2020年4月，鄒小容擠出碎片時間，接受了本刊記者獨家采訪。她說，做騎手5年來，自己跑壞了3輛電動車，累計送單超過9萬單，送單行程相當于繞地球3圈?，F在，她自己對于目前的生活很滿意，因為得益于親朋好友們的幫助和關愛，兒子換腎后恢復得不錯，一家人的日子雖然平淡，但更有奔頭。

她還感激地說，就在采訪期間，珠海市蜜蜂科技有限公司的創始人賈凡先生從簡訊上知道了她的故事后，捐給她兩萬元錢，在此，她向賈先生表示感謝。

知道《知音》雜志社在武漢，鄒小容動容地說，武漢的騎手，尤其是封城期間的快遞員們太了不起了，她特意委托《知音》的編輯老師，向這群英雄的騎手表達一位重慶同行的崇高敬意！

編輯/涂 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