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文教學中落實“思維發展與提升”

張學強

高考考查的“一核四層四翼”，明確了新時期高考考查的目標、要求，在“關鍵能力”方面，強調學生獨立思考、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創新性”方面，要求學生“具有獨立思考能力，具備批判性和創新性思維方式”。高考的定位是清晰、準確的。那么，怎么在作文教學中加以落實呢？

本文謹以“九師聯盟高三12月質檢”的作文題為例，剖析學生作文在思維上的問題，尋求提升學生作文思維能力的方法。

作文題目：

閱讀下面的材料，根據要求寫作。（60分）

莫雷，休斯頓火箭隊總經理。2019年10月5日正隨隊在東京的莫雷針對香港事態發了一條推特，上傳了一張“為自由而戰，與香港站在一起”（香港極端暴力分子的口號）的照片。這條推特很快引爆了休斯頓火箭隊的中國球迷們。中國駐休斯頓總領館已經就休斯頓火箭隊俱樂部有關人士的錯誤言論向對方提出了嚴正交涉，央視體育和騰訊都宣布不再播出有關休斯頓火箭隊參加的比賽，一些中國贊助商和商業伙伴也宣布終止與休斯頓火箭隊的合作。但NBA總裁亞當·肖華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我想要重申的是聯盟的價值觀支持莫雷表達自己的觀點。我支持他在這種情況下表達政治觀點的權利?！?/p>

請結合材料內容，就“言論自由”寫一篇議論文，體現你的思考和認識。

一、試卷中的思維問題分析

筆者參與了閱卷，考生作文普遍存在對事理認識迷糊、表達邏輯混亂的問題。更讓人憂慮的是，閱卷教師在尺度把握上也存在偏差，有些問題作文被賦了高分。在“五岳閱卷”網站推出的高分作文中，有一篇題為“我的心在沸騰”的作文，被打出了57分的最高分。這篇文章絲毫沒有涉及“言論自由”，而是由事件生發出“祖國不夠強大”“我輩當努力學習”的感慨。此篇文章，語言的確精彩，書寫也很漂亮，然而缺乏最基本的審題，也沒有對事件深入剖析。這反映出當下考生的通病——忽視思想和思維，一味追求語言和材料。之所以這樣的文章大行其道，可能是考生寫慣了用華麗語言、豐富材料包裝的作文，還可能是我們有些教師在教學中過于重視語言和材料。（恕我妄加猜測，后面還有此類揣測）遠在唐代，韓愈就反對過徒具形式、言之無物的駢文。文章的核心在于“義理”，語言、材料只是在“義理”統帥下、為“義理”服務的東西。寫文章絕不能為形式而形式。語文教師（包括閱卷教師）教作文、判作文更不能舍本逐末。

好的文章應該閃耀著思想光芒，要不蒼白、不偏激、不淺薄?？忌鷳莆?、運用常見思維方法，力求寫出思想成熟、說理透徹、讓人拍案叫絕的文章。

下面以另一篇57分的作文為例，探討學生思維存在的具體問題和思維能力提升方法。

附考場作文：

論言論自由

泰戈爾說：“沉默是一種美德?！睕]錯，話語權在你，你有權利沉默或者發表自己的觀點，語言的話語權在于你，你的觀點體現了你的思考。論言論自由，我想是不可否認的。

語言的言論是我們表達自己觀點的一種方法。我們生而為自己，巴基斯坦人說：“不畏斗爭，追求自己?！睕]錯，但自己是我們每個人的權利，我們有自己的思考與認識，在對待同一件事上，你有你的思考角度，我也有我的思考方面，并不是說，你的觀點都不對，他的觀點完全正確。其實不然，就言論自由來說，沒有絕對的正確與錯誤。一個問題，可以有多個答案。這就語言來說，體現了相互關聯的特征，一個是社會性，一個是它為思想提供共同的表達形式，所以說，言論自由。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休斯頓火箭隊總經理莫雷，他對香港極端暴力的隊伍不持否定態度，并在推特上傳了一張“為自由而戰，與香港站在一起”的照片，可能實屬會讓我們大家誤解，怎么可以有這樣的思考角度呢？沒錯，莫雷對于這件事有著自己的認識與思考角度，從NBA總裁亞當·肖華的談話中，我們不難發現，他對于莫雷的行為保持著支持態度，支持莫雷在這種情況下表達政治觀點的權利。莫雷此舉已經遭到了中國球迷的集體不解，并且央視體育和騰訊都宣布不再播出有關休斯頓火箭隊參加的比賽，一些中國贊助商和商業伙伴也宣布終止與休斯敦火箭隊的合作。此種行為是對莫雷行為的打擊與不解，但真的完全沒道理嗎？

中國人反對莫雷的行為，而外國人卻不持否定的態度，為何會出現如此的差距，讓人費解。語言是我們人與人交流的工具，同時它也體現著我們對問題的看法與認同，所以說語言一旦發表就代表了一個態度。你的思考、你的話語權，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我們可能無法左右別人的想法與認識，他們有自己的思考與觀點，所以說，就言論自由來說，莫雷的行為真的不是錯誤的。他在這樣的情況下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可能觀點沖突到一些方面的事物與人的利益。但就拿言論自由來說，他的行為并沒有錯。正所謂每個人有自己的思考與認識。我們應培養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而不是一味的跟隨著別人，自己要有主見與觀點，觀點即使不全面、不完整，但也是屬于自己的。

讀完這篇作文，我們會很驚訝，怎么能為莫雷與亞當·肖華正名？立場完全錯了??！但我們更需反思的是：為什么立場會錯？為什么我們的教師會給出57的高分？

支持這位考生觀點的理由大致有兩個。一是“做自己”。如，“自己是我們每個人的權利”“觀點即使不全面、不完整，但也是屬于自己的”?！白鲎约骸笔呛芏鄬W生寫過的話題，也契合新時代學生的心理需求。以此為出發點，將此事也歸結為“做自己”的行列。但是，“做自己”并不是隨心所欲，“做自己”也不是無限榮耀。在“做自己”與“做怎樣的自己”之間，顯然后者更為重要。凡事都可“做自己”反映了學生思想認識上的片面性。第二個理由是對與錯沒有絕對的。如，“就言論自由來說，沒有絕對的正確與錯誤”“一個問題，可以有多個答案”。的確，一個問題可以有多個答案，但并不代表每個答案都是合理的;有的答案的確沒有絕對的正確與錯誤，但不代表所有的答案都沒有正確與錯誤。這位考生在思維上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如果這樣推論下去，會陷入了無是非論。

從另外一個角度分析，該考生可能是想標新立異。如果上升到理論的高度，學生可能在追求一種求異思維。求異思維的確是思維方式的一種，但要尊重材料，不能為求異而求異。我們應培養學生批判思維，而不只是求異思維。批判思維是把一切置于理性范疇內加以省察和批判的意識和能力，是通過理解、質疑、查證和推理等探究活動考察論證的合理性，從而決定應當相信什么不信什么的思維。如果教師只強調求異，就可能使學生走入死胡同。

二、提升思維能力的辦法

學生思維能力不能靠學生天然發展，語文教師應該擔負一定責任。首先，語文教師要有準確、清晰的判斷，要掌握一定的思維方法。其次，在作文教學中，要通過具體的情境，與語言相結合發展學生思維。

就這個作文題而言，我們可以通過訓練、講評、討論、重寫等環節，訓練、提升學生多種思維品質。具體如下：

1.在概念辨析中提升思維的思辨性

概念的辨析可以解決“是什么”的問題，能夠對概念的內涵與外延有清晰的界定，能夠正本清源、廓清迷霧，使語言具有思辨的色彩。

示例1：何為言論自由？言論自由是指人有可以自由表達思想、看法的權力，與之相對的是語言的鉗制、思想的束縛。在言論自由下，允許人從不同角度、不同立場表達認識，但是，我們提倡言論自由是為了全面、深刻地認識事物，發現、解決問題，促進社會健康發展。所以，言論自由，不是枉顧事實，隨意詆毀;不應損害他人正當權益;更不能對一個國家的主權說三道四。莫雷的言語，為分裂國家者站臺打氣，嚴重傷害中國人民的情感，如此悖謬的言論，怎么能以言論自由為幌子，大行其道？

這是考場上出現的為數不多的優秀語段。該考生對“言論自由”的內涵進行了清晰的界定，這樣莫雷與亞當·肖華的錯誤就顯而易見了。概念辨析清楚了，觀點就站穩了腳跟，為批駁提供前提與保障。如果上面那位考生能夠辨清“言論自由”的概念，就不會認為“在言論自由下沒有絕對的正確與錯誤”了。

2.在關系界定中提升思維的深刻性

在議論文寫作中，常常要分析“為什么”和“怎么辦”，即談意義、提危害和找辦法。在這個過程中自然要涉及其他的概念，并闡發與之的關聯。比如，道歉是一種修養的論斷，就需要闡發道歉和修養的關系。大致上，道歉是個人修養的外化，有修養的人更懂得道歉。更具體的分析是：懂得道歉的人，能夠剖析自己的問題，關照他人感受，表現對他人的尊重，所以學會道歉是人的一種修養。

示例2：從本質上說，之所以倡導言論自由，是因為我們對他人權利的尊重?？蛇@種尊重是互相的，犧牲或忽視他人利益來換取自身的自由是狹隘的，不會得到認可的。香港極端暴力分子要求的“自由”和“獨立”本是損害中國國家主權的行為。莫雷的言論支持這種行為，有損中華兒女的權益，傷害中國人民的情感，缺乏對中國人民的尊重。既然沒有做到相互尊重，又有何顏面高舉“言論自由”的旗幟呢？

此文段從“言論自由”與“相互尊重”的關系上對莫雷的言論進行剖析，抓住了問題的實質。我們還可以從“言論自由”與底線、正義、道德、法規、責任的關系角度加以剖析，如此，就可能寫出更多精彩語段，提升思維的廣度和深度。

3.運用辯證思維，彰顯思想的成熟性

能否對一件事進行辯證思考，是一個人思想是否成熟的標志。學生的認識常常是非此即彼，不能客觀、全面地分析。當然，辯證分析并不是做無原則的老好人，而是使自己的論述更加嚴密。以2015年新課標卷Ⅰ作文題為例，針對小陳舉報父親在高速路上開車接打電話這件事，單純贊同或反對，都不很妥當，應該在辯證分析的基礎上表明態度。

示例3：言論自由是把雙刃劍。用得好，利人利己;用不好，則成為殺人的屠刀。17歲的美國女孩兒莫莉，因不堪網絡暴力，在家中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那些施加網暴者不正是用自己的“言論自由”摧殘了一朵生命之花嗎？這樣的“自由”，難道還要去提倡，去擁護，甚至去縱容嗎？所以，言論自由也應該有其限度，出言應當慎重，也必須慎重。

此文段，提出“言論自由是把雙刃劍”，具有辯證思維。在簡單肯定“言論自由”的好處后，重點剖析言論自由用不好的危害，切合材料的內容，彰顯了思維的嚴密性。

4.錘煉語句，提升邏輯思維能力

對于高明語文教師，常?？吹綄W生作文的幾句話就能判斷出優劣，原因就在于語言不但能夠體現一個學生遣詞造句的素養，更是其思維的外化。如《論言論自由》這篇文章的第一段，本文是談“言論自由”，而泰戈爾的名言卻在講沉默的意義，從后者得出言論自由，邏輯悖謬混亂。諸如此類的語言在文中不乏例子。如，“自己是我們每個人的權利”，自己是權力？令人費解。又如，“這就語言來說，體現了相互關聯的特征，一個是社會性，一個是它為思想提供共同的表達形式，所以說，言論自由?！碧卣鞯膬蓚€方面是如何劃分的？語句間的因果關系又是怎么體現的？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由此看來，不會說話或者不好好說話的現象，是不是亟需改變呢？

把每一句話說清楚，把相關的語句間的關系說清楚，進而把段與段之間的關系說清楚，應該是學生寫作的基礎。如果這一點做好了，學生作文邏輯思維能力就會得到提升。

以上思考可能只是觸及學生的思維問題思維訓練的概念，寫作教學離不開寫作思維理論支撐，離不開特定寫作任務的設計，離不開根據學生身心發展的特點生成的思維訓練知識體系。在考試大于教學、教與學都呈現出浮躁氣息的時代，作文教學要盡量杜絕思維的淺表化;語文教師要寧心靜氣，多思考，多研究，多做有益的嘗試。

[本文系河北省“十三五”規劃課題“高中作文教學指向學生思維發展與提升的實踐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通聯：河北玉田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