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概況及思考

任源遠，韓剛，曾昊，馬兵*

(1.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 農業農村部水產品質量安全控制重點實驗室， 北京100141；2.農業農村部漁業漁政管理局， 北京，100026)

投入品是水產養殖的重要物質基礎，飼料、獸藥及所謂“非藥品”“動保產品”等投入品質量的好壞直接關系到漁業水域環境和水產品質量安全，是水產品實行從“池塘到餐桌”全程監管的第一關。近年來，投入品的生產及使用過程中存在各種各樣的市場亂象，如飼料和獸藥中違規添加禁限用藥物、獸藥產品成分標識不明確和功能標注不實等[1]。此外，在水產養殖中一些常用的主成分為國標藥品的產品也因為各種原因被包裝成“非藥品”進行銷售[2-3]。號稱改變和調節養殖水質和改善養殖動物健康的微生態制劑、水質改良劑及底質改良劑、能預防各種水生動物疾病的中草藥制劑，甚至包括一些除雜、殺蟲和促生長的投入品，也存在違規添加禁限用藥物,打“非藥品”擦邊球的現象[4-5]。這些亂象不僅嚴重地干擾了中國水產養殖用獸藥市場的正常秩序，而且給養殖水產品帶來了極大的質量安全隱患，嚴重影響了中國水產養殖業綠色發展。強化水產養殖用投入品監管，從源頭上保障水產品質量安全，已成為當務之急。

為加強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使用的監督管理，加快推進水產養殖業綠色發展，從生產源頭確保水產品質量安全，近年來農業農村部每年均組織開展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工作[6]。文章結合工作實際，以2017—2019年的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數據為基礎，進行總結和分析，闡述目前中國水產養殖投入品存在的主要問題，并提出監管建議，以期為水產養殖投入品的有效監管和推進水產養殖綠色健康發展提供參考。

1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計劃概況

1.1 排查工作流程

農業農村部漁業漁政管理局制定和下達年度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計劃，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質量與標準研究中心(簡稱“水科院質標中心”)具體組織實施，國家水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等相關質檢機構負責前期隱患排查的調研、抽樣、檢測、信息通報和結果報送等工作。水科院質標中心負責抽檢結果的匯總、分析和會商等工作。各有關省、自治區、直轄市及計劃單列市主管部門，接到質檢機構排查情況通報后，指導地方跟進開展監督抽查，依法查處違法使用假獸藥行為，對涉案企業和養殖戶加強教育，同時將生產、經營企業信息和線索移交同級畜牧獸醫主管部門，由畜牧獸醫主管部門組織對違法生產經營行為進行查處。

1.2 排查范圍和數量

排查范圍主要包括水產養殖用獸藥、水產養殖用飼料和所謂“非藥品”“動保產品”等未經依法審批的非規范藥品，其中水產養殖用獸藥包括化學藥品和中草藥兩類，非規范藥品暫時按用途分為促生長、殺蟲、除雜和環境改良劑(水質改良劑、底質改良劑、微生態制劑)4類。排查地區涉及北京、河北等30余個省(區、市)，抽樣地點以產地水產品獸藥殘留監測的水產養殖場為主，兼顧獸藥、飼料和非規范藥品經營企業，排查數量每年視情況進行具體安排，抽樣比例可根據當地實際使用情況確定。

1.3 排查的主要風險物質

水產養殖投入品的風險物質為對水產品質量安全可能造成隱患的各種禁限用藥物成分，根據監測風險物質的功能和投入品主要用途，不同種類投入品監測的風險物質有所差別(表1)。

表1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的主要風險物質Tab.1 The main risk substances in aquaculture veterinary drugs and other inputs for safety hazard investigation

2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結果

2.1 排查總體情況

2017—2019年抽檢的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樣品數量分別為344個、282個和550個，所排查的風險物質中至少有1項指標檢出的數量分別為70個、77個和149個，檢出率依次為20.3%、27.3%和27.1%，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主要風險物質檢出比例較高。從圖1可以看出，在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中草藥、飼料和非規范藥品中，飼料中主要風險物質的檢出率最高，其次為化學藥品、中草藥，非規范藥品中主要風險物質檢出率相對較低，但檢出率也超過10%。排查的4類水產養殖投入品中檢出的主要風險物質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磺胺類、四環素類、硝基呋喃類、喹乙醇、五氯酚鈉、阿維菌素和伊維菌素。

2.2 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排查結果

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中主要風險物質的檢出比例較高，2017—2019年分別為21.2%、20.2%和28.3%。排查出的主要風險物質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磺胺類、五氯酚鈉和喹乙醇。其中喹諾酮類藥物檢出最多，占比高達58.2%，檢出主要為恩諾沙星、環丙沙星和氧氟沙星；其次為氯霉素類，占比為36.4%，檢出種類主要為氟苯尼考，少數檢出甲砜霉素和氯霉素；磺胺類、五氯酚鈉和喹乙醇有少量檢出，占比分別為2.7%、1.8%和0.9%。

2.3 水產養殖用中草藥排查結果

水產養殖用中草藥中主要風險物質的檢出率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2017—2019年檢出率分別為6.1%、15.6%和28.6%。檢出主要風險物質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和磺胺類；其中，喹諾酮類占比最高，為55.6%，檢出種類主要為諾氟沙星和恩諾沙星；氯霉素類占比為35.6%，檢出種類主要為氟苯尼考，少數檢出甲砜霉素和氯霉素；磺胺類占比為8.9%，檢出種類主要為磺胺嘧啶和磺胺甲噁唑等。

2.4 水產飼料排查結果

2017—2019年水產飼料中主要風險物質檢出率分別為35.2%、56.8%和37.4%，均明顯高于其他3種投入品。檢出風險物質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磺胺類、四環素類和硝基呋喃類。其中喹諾酮類和氯霉素類占比較高，分別為42.6%和41.1%，主要檢出喹諾酮類為恩諾沙星，少數檢出氧氟沙星和環丙沙星，主要檢出氯霉素類為氟苯尼考；磺胺類、四環素類和硝基呋喃類檢出占比分別為6.9%、7.9%和1.5%。

2.5 非規范藥品排查結果

非規范藥品中同樣存在添加禁限用風險物質的情況，2017—2019年檢出率分別為11.6%、13.0%和10.8%。在非規范藥品中，除除雜類投入品未檢出風險物質外，促生長類、殺蟲類及水質改良劑、底質改良劑和微生態制劑均不同程度檢出風險物質。促生長類投入品主要檢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和磺胺類，占比分別為50.0%、25.0%和25.0%。殺蟲類投入品主要檢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阿維菌素和伊維菌素，占比分別為44.4%、33.3%、11.1%和11.1%。水質改良劑、底質改良劑和微生態制劑主要檢出物質為喹諾酮類、氯霉素類、磺胺類、伊維菌素、喹乙醇和五氯酚鈉，占比分別為39.1%、39.1%、8.7%、4.3%、4.3%和4.3%，檢出喹諾酮類主要為恩諾沙星和氧氟沙星，檢出氯霉素類主要為氟苯尼考和氯霉素。

3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安全隱患排查總體分析研判

3.1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產品種類繁雜

從2017—2019年排查結果看，在全國產地水產品獸藥殘留監測的水產養殖場及部分獸藥、飼料和非規范藥品經營企業中使用或銷售的獸藥及其他投入品產品種類十分繁雜。據不完全統計，2017—2019年所排查的水產養殖用投入品產品多達300余種，特別是非規范藥品類多達100余種，如排查發現的環境改良劑就有調水解毒靈、菌肽肥水素、強力解毒護水寶、綠水解毒寶、綠水排毒安、168肥水素、漁經水環、水凈康、解毒底改片、池底安、水底安、護底寶、超能底改王、強底凈、優底和解毒底安等。一些投入品存在成分標識不清，用途過于廣泛的情況，有些非規范藥品甚至標注既能殺蟲、殺菌，又能調水、促生長等。此外，與朱曉琳等[7]調查結果一致，發現存在同一通用名的藥物具有多個不同的商品名以及不同藥物成分共用同一種商品名的現象。

3.2 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添加風險物質的比例較高

從排查結果來看，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中草藥、飼料和非規范藥品等4類投入品存在不同程度添加禁限用藥物的問題，2017—2019年所排查的風險物質中至少有1項指標檢出的檢出率均超過了20%，添加風險物質的比例較高。其中水產飼料中添加比例相對最高，但檢出值均較低，涉及鯉(Cyprinuscarpio)、大黃魚(Larimichthyscrocea)、小龍蝦(Procambarusclarkii)、南美白對蝦(Penaeusvanname)及海參(Stichopusjaponicus)等多種水產養殖品種的飼料，表明在水產飼料生產中添加少量獸藥的現象較為普遍。排查中還發現一些“中草藥制劑”打著其成分天然的旗號，卻存在非法添加獸藥的情況。部分非規范藥品，特別是調水劑、底質改良劑等存在一定比例添加禁限用藥物的現象，不僅危害水體環境，同時也留下了嚴重的水產品安全隱患。目前中國對水產養殖用非規范藥品管理體系尚不完善，專門針對所謂“非藥品”“動保產品”的管理法規與規章制度尚未建立，存在無政府機構對產品質量進行監管、企業無需資質及執行企業標準缺乏規范管理等問題。

3.3 恩諾沙星和氟苯尼考等限用藥物為排查投入品中主要添加的風險物質

從排查結果來看，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以恩諾沙星和氟苯尼考為主；水產養殖用中草藥中主要添加恩諾沙星、氟苯尼考和磺胺類；水產飼料中風險物質主要為恩諾沙星和氟苯尼考；非規范藥品促生長類、殺蟲類及環境改良劑均不同程度檢出風險物質，其中殺蟲類主要檢出阿維菌素和伊維菌素，促生長類和環境改良劑中主要檢出為喹諾酮類和氟苯尼考。由此可見，恩諾沙星和氟苯尼考是目前水產養殖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中常添加的藥物，阿維菌素和伊維菌素在殺蟲類投入品中添加比例較高。

3.4 少量水產養殖用投入品中存在添加禁用藥物的現象

值得注意得是，無論在水產養殖用化學藥品、中草藥、飼料，還是在部分非規范藥品中，依然存在少量添加氯霉素、喹乙醇、五氯酚鈉和硝基呋喃類等在食品動物中禁止使用的藥品及氧氟沙星等在動物食品中停止使用的藥物的現象。研究表明，一些禁用藥物可能在水產動物體內有蓄積殘留的現象，可通過食物鏈長期富集而對人體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此外，禁用抗菌藥物長期使用可造成細菌耐藥性的增加，進而危害人類的健康。水產養殖用投入品中添加禁用藥物可能是影響水產品質量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

4 對策與建議

4.1 強化源頭監管，確保投入品產品質量

在水產養殖用獸藥評審方面，由于水產動物和畜禽動物的生理特性(恒溫與變溫)和生態習性(陸生與水生)、用藥方法與途徑等存在較大差異，水產動物用“獸藥”與畜禽用“獸藥”在客觀上存在許多差異，因此建議組建一個具有水產養殖專業知識背景的“水產養殖用物質”產品標準評審專業委員會進行評審，嚴把產品準入關和質量關。針對所謂“非藥品”“動保產品”的管理法規與規章未建立及缺乏監管等問題，建議將此類產品暫時納入獸藥監管范疇[8]，并強制實施質量的監控與管理。有關主管部門應組織進行企業資質認證，相關企業只有獲得相關產品生產和銷售的資質認證后，才能進行產品的生產與銷售。組織建立共同質量標準和質量檢驗標準，指定有相關資質的質檢機構等進行質量抽檢，以確保產品的質量和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4.2 加強風險排查，規范投入品使用

建立常規排查和抽查相結合的風險監測機制，采取拉網式檢查、常規抽查、飛行檢查、暗查暗訪及專項督查等方式進行定期或不定期風險檢查，摸清水產養殖過程中投入品使用情況，堅決清理違法違規投入品。對水產養殖中發現的非法儲存和使用違禁獸藥及其他違法使用假獸藥等行為，要依法進行嚴肅查處。完善執法監管工作機制，加強不同部門、不同地區，特別是違法違規水產養殖用投入品生產地與銷售地、使用地之間的執法聯動與合作，創新執法方式，提高執法效能。加強對水產養殖投入品全鏈條的監管，從源頭抓起，加強對漁用飼料、獸藥生產和經營行為的監督管理，強化對投入品使用環節的指導和監管，擴大排查范圍、監測指標和樣本數量，全面摸清水產養殖投入品安全隱患，依法查處投入品生產、經營和使用環節的違法行為，確保水產品質量安全。

4.3 做好宣傳引導，強化主體責任落實

要立足養殖主體和經營主體，采取座談交流、張貼宣傳標語及制作短視頻宣傳等多種手段，以養殖戶、經營者喜聞樂見的形式，強化水產養殖投入品質量安全知識宣傳。發布《水產養殖用藥明白紙》，宣傳水產養殖用投入品有關知識，讓養殖主體認清使用違法違規投入品的危害，學會正確辨識、規范管理和使用投入品。加大水產養殖用投入品抽檢信息公開和風險提示的力度，引導經營者售賣質量合格的投入品，引導生產者通過正規途徑購買投入品。大力推行水產品合格證制度，鼓勵養殖生產者自我承諾使用安全的水產養殖投入品，所上市的產品合格，進一步保障水產品質量安全。

4.4 加大科研投入，開發安全綠色投入品

目前，中國水產養殖投入品，特別是非規范藥品的基礎研究還比較薄弱，加強這方面研究是投入品安全使用的前提。應鼓勵相關企業及科研機構聯合開展相關研究和科技攻關，加緊研發綠色、高效、低毒、價廉且無殘留的水產養殖專用獸藥及其他投入品，并建立適合中國養殖特點的水產養殖投入品體系，從源頭上解決添加禁限用藥物等違法違規投入品和水產品質量安全問題。加強對水產養殖獸藥及其他投入品，特別是非規范藥品的質量安全風險評估工作，有組織地開展漁藥等投入品在水產動物體內的藥物代謝殘留規律研究，建立評價投入品殘留安全的方法，全面評估其對水產品質量安全和產地環境的影響。

4.5 推行健康養殖，減少非必要投入品使用

隨著水產養殖業的快速發展，盲目追求高產而造成病害頻發、漁藥等投入品濫用的傳統養殖方式和管理已經與現代漁業不相適應，推行水產健康養殖是解決上述問題的最有效途徑。應大力實施和推廣水產健康養殖模式和技術，通過生態養殖、工廠化循環水養殖等技術模式，控制養殖密度，嚴格餌料投喂，保障養殖水質安全，提高養殖動物自身抵抗力，做到養殖過程少用藥或零用藥。大力推進水產養殖病害綠色防控和規范用藥技術普及，同時注重魚病疫苗的研發，支持水產養殖用疫苗推廣[9]，探索零用藥、免疫預防和生態防控等健康養殖技術，開展藥敏實驗，減少盲目和過量使用獸藥等投入品，實現真正的生態健康養殖，從根本上保障水產品質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