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的天空》片段

【導讀】

張之路，著名作家，有作品被選入語文教材?！都榈奶炜铡肥菑堉返男伦?，小說將時代背景設定在1957年到1963年，講述了北京男孩吉祥初中、高中時經歷的一個個小故事。吉祥在與家人、鄰居、朋友的相處中，在參加社會活動中，體味著人情世故，也感受著人與人之間的溫暖，獲取精神的養分，學習知識、生活和做人，由一個小男孩成長為有韌性的男子漢。讀這本書，你會感受到人性的光亮與生命的能量。

下面節選的內容，講述了校園生活中的一件事，來一睹為快吧！

第二十二章 給華羅庚的信

高二的暑假結束了。

返校日的那天，大家都高高興興聊起暑假的見聞。

一個住校的同學說：“告訴你們呀，聽說王夏要受處分了?！?/p>

“為什么受處分？”

“是在校外打架了，還是偷東西了？”大家忍不住關心地問。

那個同學故意賣關子：“我也是在李老師和咱們班主任說話的時候，聽了一耳朵?！?/p>

“你憑什么能聽一耳朵？老師說話你怎么在場？快快詳細招來——”

“謠言止于智者?！蹦莻€同學忽然像個君子似的文縐縐地來了這么一句。

吉祥對王夏的印象不錯。王夏雖然淘氣，但是為人比較仗義，而且心眼兒也不壞。

他左右看看，返校日大部分同學都來了，只有幾個同學沒有來。王夏就是其中之一。這不免讓大家滿腹狐疑——王夏沒準兒真的出事了。

在正式開學前的這段時間里，吉祥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

開學了，全班同學都來了。王夏也來了，平時那種人來瘋的樣子沒有了，耷拉個腦袋。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咧咧嘴，看得出是強作歡顏。

全校大會上，校長講了幾句祝賀大家、鼓勵大家的話。

接下來，是教導主任姚老師講話。姚主任一上臺就像帶著一股威風，還沒有講話，臺下已經是異常安靜了。

“高三（二）班在暑假期間發生了一件讓大家很氣憤的事情……”姚主任說話沒有開場白。

全校同學的目光向高三（二）班聚攏，高三（二）班同學的目光向王夏身上聚攏。

“我們貝府中學是所優秀的中學，團結友愛是同學相處的準則?？墒俏覀冇械耐瑢W沒有把同學當作朋友，而是把他們當成可以任意欺凌的人?，F在我點一下這兩個同學的名字，他們是高三（二）班的王夏、鐘亞曾?！?/p>

“他們的劣跡我先不講，他們要受什么處分我也不講。我們把這個事情交給高三（二）班自己討論。高三的同學，你們大部分都已經十七歲了，有的已經十八歲了。這意味著什么？你們即將或已經是成年人了。我相信你們可以提出正確的處理辦法?！?/p>

講完話，姚主任就走下臺。校會也就結束了。

高三（二）班的同學都一臉嚴肅地回到了班里。

班主任趙老師給大家說了事情的經過。趙老師的講述和姚主任相比，顯得平靜多了：

放暑假的時候，王夏他們幾個還住在學校。其中也有田漢樹同學。田漢樹同學給著名的數學家華羅庚寫了一封信。這件事情讓王夏他們幾個人知道了，他們就以華羅庚的名義給田漢樹回了一封信。

信的大致意思是：“你給我的來信已經收到，從信中可以看出你是個有志氣、有理想的青年?！眮硇鸥嬖V田漢樹：“明天凌晨你可以觀察一下，在‘仙后座那個W的右邊一筆的上邊有一顆剛剛發現的新的行星。另外明天我有空，你可以到我家來，我們見個面?！?/p>

信寫好了以后，他們找了一張四分錢的舊郵票貼在信封上，再用鋼筆在信封上把郵戳畫完整。然后鐘亞曾把信送到了學校的傳達室。經過傳達室，田漢樹接到了這封偽造的華羅庚的回信。

田漢樹看到這封信，心里非常激動，回到宿舍就對同學們講了。這一下住在學校的同學都知道田漢樹收到了一封華羅庚給他的回信。有的同學還提醒他：“可能是假的吧？”田漢樹卻堅信不疑。

第二天凌晨，田漢樹真的從床上爬起來，站到宿舍樓的樓頂上觀察信里提到的“新星”。他找到“仙后座”——幾顆亮星細成的那個W，在W右上角的天空仔細尋找。大家起床問田漢樹找到“新星”沒有。田漢樹說，似乎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顆星。大家都暗暗地笑他。

那時幾乎全宿舍的人都已經知道田漢樹收到的信是王夏他們偽造的，但是都沒有說破，還跟著一起撒謊。有的一本正經地說：“信是真的?！庇械恼f：“趕快去見華羅庚吧，別誤了時間?！边€有的說：“你要把信帶上?！薄拔医枘阋患弦掳??！薄鞍杨^發梳梳?！薄耙獛€筆記本做記錄??！”說話的人都很開心，卻是一副誠懇關心的樣子。

田漢樹趕緊洗臉，趕緊吃早飯，挎著書包上路了。田漢樹同學沒有坐車，他步行走到長安街，沿著長安街走到復興門。同學們，是走著去的呀！他走到新北京（萬壽路一帶的部隊大院），按照信上寫的地址尋找華羅庚的家?？墒悄莻€地址是胡謅的。一個大院的門衛看了他的信對他說：“你的信不像是真的，再說，華羅庚也不是軍人，怎么會住在部隊大院里呢！不要再找了?！边@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雨，天也快黑了。田漢樹開始往回走?；氐綄W校宿舍，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當天夜里，田漢樹就開始發燒。

教室里很安靜，所有在學校住宿的同學都低下了頭。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你們想一下，然后發表自己的意見。要不要給王夏等幾個同學處分？給什么處分合適？”

大家都不說話了，比剛才還安靜。

趙老師點名說：“趙中華，你是團支書，你帶頭發表意見?！?/p>

趙中華說：“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學校決定比較好。學校能掌握分寸，另外也有權威性?！?/p>

“趙中華，如果你現在就是校長，你怎么定？”

“老師，我不是校長——”趙中華回答。

趙老師的臉拉長了：“學校把這個權力交給了我們班，就是信任我們。你們卻又推給學校，如果學校決定給他們記大過處分，你們同意嗎？你們高興嗎？你們會說，這個處分是學校給的，不關自己的事。你們心里踏實嗎？”

一個女老師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帶勁兒的話，同學們很是心服。

“王夏和鐘亞曾是寫信的，是送信的。這件事情住校的同學其實都知道，但是大家都瞞著田漢樹?，F在都不說話了。你們是男子漢嗎？”

趙中華坐不住了，他又發言：“如果讓我說，我認為這件事情的后果是很嚴重的。但是王夏他們寫信的時候，沒想到后果這么嚴重。田漢樹同學是受害者，但是他也是不動腦子。我的意見是.對王夏、鐘亞曾進行嚴厲的批評，讓他們給田漢樹道歉，就不要給他們處分了。

趙中華坐下了，教室里活躍起來。

班長說：“我覺得說田漢樹不動腦筋，這話有點兒不妥。一個騙子騙了人，難道還要說被騙的人笨嗎？我覺得應該給他們處分，比如警告什么的?！?/p>

一直沒有吱聲的鐘亞曾站起來說：“我知道王夏給田漢樹使壞，覺得很好玩，還幫助把信送到傳達室，現在想起來，很對不起田漢樹同學?！?/p>

田漢樹從座位上站起來說：“我也是太一根筋了，其實后來我再仔細看那封信，發現郵戳和字體都能看出破綻。我當時真是太激動了。他們使壞，但他們不是壞人！”

這個時候，和田漢樹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幾個同學不約而同地站起來，他們給田漢樹深深鞠了一躬，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最后的結果是由教導主任在全校大會上宣布的：問題性質嚴重，但當事者能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得到了受害同學的諒解。學校決定對王夏、鐘亞曾予以口頭警告處分。

“他們使壞，但他們不是壞人！”這句話成了同學們的口頭語。

【點評】

選文生動地刻畫了多個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真誠單純的田漢樹、對他使壞的頑皮同學，以及引導大家正確對待同學間矛盾的班主任，都讓人印象深刻。你能談談文章是如何塑造人物形象的嗎？

（選自《吉祥的天空》，作家出版社2020年5月版，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