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夜啼中醫治療的研究進展

孫凝，張葆青

（1.山東中醫藥大學，山東 濟南 250335；2.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山東 濟南 250011）

0 引言

兒童夜啼是指小兒入夜啼哭不安，時哭時止，或每夜定時啼哭，甚則通宵達旦，但白天能安靜入睡為主要特征的一種病證[1]。多發于6月齡以內的嬰兒，是新生兒及嬰幼兒時期常見的睡眠障礙之一。由于患兒睡眠時長不足及睡眠質量下降，久之可對嬰幼兒的生長發育造成不良影響。

1 病因病機

1.1 臟冷?！吨T病源候論·小兒雜病諸候·夜啼候》記載：“小兒夜啼者，藏冷故也。夜陰氣盛，與冷相搏則冷動，冷動與臟氣相并，或煩或痛，故令小兒夜啼也?！闭教岢觥耙固洹边@一病名，并提出病因“臟冷”?！妒備洝酚涊d：“經謂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夜為陰盛之時，凡病在陰者，至夜 則氣亦盛，嬰兒氣弱，臟腑有寒，每至昏夜，陰寒與正氣相擊，則神情不得安靜，腹中切痛，故令啼于夜，名曰夜啼?！碧岢鲆固洳∫蚨酁椤芭K腑有寒”，幼兒臟腑嬌嫩，行氣未充，易受寒邪感傷，寒為陰邪，白天為陽，入夜為陰，上半夜為陰中之陰，同氣相求，臟腑之寒與外界之陰盛相應，氣機凝滯，不通則痛。

1.2 心熱?！妒洝酚涊d：“心主熱，其候驚，故熱則生驚。又心為火，熱則火旺，故熱邪燥甚，令兒啼哭也?！碧岢觥靶臒帷睘閮和固洳∫?。明代《普濟方》記載:“陰者臟冷也，夜則陰盛，與冷相搏，臟氣交擊，故作痛而啼。陽者臟熱，夜則陽衰，與臟熱交擊，亦作痛而啼?！闭J為兒童夜啼病分“陰陽”，陰者臟冷，陽者臟熱?！侗氪橐ひ固洹酚涊d：“夜啼有二：曰脾寒，曰心熱。夜屬陰，陰勝則脾臟之寒愈盛。脾為至陰，喜溫而惡寒，寒則腹中作痛，故曲腰而啼。其候面青白，手腹俱冷，不思乳食是也。亦曰胎寒。心熱也，心屬火，見燈火則煩熱內生，兩陽相搏，故仰身而啼”。

1.3 驚恐?！队子准伞ひ固渥C治》記載：“小兒夜啼有數證：有臟寒、有心熱、有神不安、有拗哭”。

1.4 食積?！夺t宗金鑒·幼科心法》中記載“嬰兒乳滯睡不安，多啼口熱吐驚煩?！碧岢觥叭闇砸固洹??！断陆洝吩唬骸拔覆缓蛣t臥不安，此之謂也?！逼⑽笧橹?，氣機升降之樞紐，脾胃不和，乳食積滯，易見夜間驚啼。小兒形氣未充，五臟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壯，通過文獻可以了解兒童夜啼多因脾寒、心熱、驚恐、食積所致，多責之于心、脾、肝、膽。

2 辨證分型

2.1 脾寒氣滯型。小兒胎稟寒氣或因護理不當，脘腹受寒，脾為至陰之臟，夜則陰盛陽衰，脾寒更甚，寒邪凝滯，脘腹作痛而夜啼不安。啼哭時哭聲低弱，時作時止，蜷曲而眠，脘腹喜按喜暖，四肢不溫，納少便溏，面色青白，指紋多淡紅。治療應散寒溫脾，行氣止痛。

2.2 心經積熱型。小兒素稟胎熱，體質屬木火，或感受熱邪，或調護過暖，體熱不散。且心肝常有余，日間陽浮于外，且活動汗出較多，邪熱得以宣泄，夜間則陽入陰，陰盛于外，陽搏于內，熱無以宣泄，則內擾心神。表現為啼哭聲較響，見燈欲甚，伴見顏面及口唇赤紅，煩躁不寧，大便秘結，小便短赤，舌尖紅，苔薄黃，脈滑，指紋紫。治療應清心導赤，瀉火安神。

2.3 乳食積滯型。小兒脾常不足，運化不及，或調護不當，由于乳食過飽，宿食郁積，氣機郁滯，阻滯中焦，胃不和則臥不安，腹脹疼痛而啼。表現為食少納呆、食欲不振，或脾不運化，飲食難消，腹脹或腹痛，口腐味臭，大便有腥臭味，舌苔白厚或黃厚，脈滑數、指紋紫滯。治療應消食導滯，行氣和中。

2.4 驚恐傷神型。小兒神氣怯弱，又因驚恐，如目見異物，耳聞異聲，口鼻入穢濁之氣，則心神受驚，故夜間恐懼啼哭呈陣發性，神態如見異物，神情欠安，聲音尖銳，面色乍青乍白，舌淡紅苔白，脈數，指紋紫。治療應安神定驚，補氣養心。

2.5 肝郁型。小兒肝常有余，神志未開，多素性執拗，日時所愿不遂，則見肝氣郁結不舒，患兒啼哭多發生于上半夜，哭聲響亮，精神亢奮，心煩喜仰臥，面紅唇赤，舌苔黃白，指紋紫，脈數。治療應疏肝解郁，清心安神。

2.6 肝血虛型。肝藏血，血舍魂，血有余則怒，不足則恐。肝血虛者多表現為夜睡不深，睡中易醒，醒后啼哭，面色淡白，口唇、爪甲色淡，白天精神疲憊，時多欠身，舌淡脈細。治療應補肝陰，養肝血，安心神。

3 中醫治療

3.1 內治法

3.1.1 中藥方劑：王瑩[2]認為兒童夜啼臨床常見為心脾積熱證型，治療時以清心除煩，安神止啼為治療大法，自擬芯連湯（方選燈芯草、連翹、生地黃、淡竹葉、天麻、鉤藤、夜交藤、百合、五味子、蟬蛻）治療兒童夜啼，取得顯著臨床療效。石嬋[3]等認為脾寒氣滯型兒童夜啼較臨床常見，化裁理中丸、二陳湯、參苓白術散等經方，自擬參苓白術散，臨證加減治療10余例夜啼患兒，療效頗佳。魏小維[4]認為兒童夜啼多因上夜陰長陽消、肝陽亢盛，臨床治療夜啼以清肝瀉火，陰平陽秘為治療大法，應用錢乙經典名方瀉青丸，1周見愈。胡思榮運用甘草瀉心湯臨證加減治療陰陽不和，神氣未充，外受驚恐，內傷乳食之小兒夜啼，臨床療效佳[5]。徐榮謙認為兒童夜啼當“從膽論治”，小兒熱灼津液練痰，痰熱互結于肝膽，肝不藏魂，則發為夜驚，選用柴芩溫膽湯（黃芩、柴胡、陳皮、清半夏、茯苓、炙甘草、枳實、竹茹），臨證加減；外受驚恐，膽氣內虛亦為小兒夜啼的常見病因，柴芩溫膽湯“調膽”，壯其膽氣以和解少陽，寧神安臟[6]。陳小清等“從肝論治”兒童夜啼，臨床上將夜啼分為肝郁型啼哭、肝血虛型啼哭。肝郁型運用疏肝解郁法，予四逆散加導赤散加減（柴胡、白芍、枳殼、生地黃、燈心草、淡竹葉、柴胡、黃芩）；肝血虛型治以補肝陰，養肝血，安心神，予補肝湯（當歸、川芎、白芍、生地黃、熟地黃、麥冬、木瓜、酸棗仁、白菊花、鉤藤、燈心草），臨證加減，大部分患兒可明顯改善，10余劑可完全治愈[7]。胡小英[8]認為治療小兒夜啼當“肝脾同治”，以疏肝解郁、健脾運脾或平肝解郁、健脾補脾為治法，臨床常用藥物為太子參、麥冬、五味子、連翹、夏枯草、獨腳金、淡竹葉、萊菔子、雞內金、醋三棱、醋莪術、黃連、白術、北柴胡，等。張葆青認為治療小兒夜啼當安神定志、行氣消食，鉤藤、遠志、茯苓、厚樸、焦三仙和雞內金為臨床治療小兒夜啼常用藥[9]。陳婓婓[10]等運用龍牡壯骨顆粒治療小兒夜啼40例，3d為1療程，連續使用2療程，隨診1月，總有效率為97.5%。

3.1.2 中成藥：王蔚華[11]等運用小兒康顆粒對比小兒七星茶治療67例夜啼患兒，其中治療組35例予小兒康顆粒，對照組32例予小兒七星茶，兩組以1周為1個療程；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1.4%，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5%，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小兒康顆粒在臨床治療兒童夜啼中取得較好療效。李艷艷等[12]聯合應用醒脾養兒顆粒及梅花針療法治療兒童夜啼脾虛中寒型30例，觀察組30例予梅花針療法，兩組相同取穴：奇穴，華佗夾脊穴，中沖，足三里，涌泉。治療組治愈率86.67%，總有效率96.67%；觀察組治愈率63.33%，總有效率86.67%。治療組治愈率優于觀察組且具有統計學意義。

3.2 外治法。因夜啼常見于半歲以下嬰幼兒，服藥困難且依從性差，故而外治法治療小兒夜啼因其是施術簡便，給患兒帶來的不適或痛苦較少而應用較多。

3.2.1 推拿手法：麥建益等[13]運用推拿手法配合中藥顆粒治療兒童夜啼200例，對照組予中藥顆粒治療，基本藥物組成為蟬蛻、菊花、決明子、麥冬、枳殼、茯苓、牡蠣、遠志、酸棗仁、炙甘草，開水沖服，早中晚各1次，7 d為1療程，觀察組在中藥顆?；A上聯合推拿治療，每日300次清心經、清肝經，2 min搗揉小天心，5次掐揉五指節，50次開天門，100次摩囟門，5次猿猴摘果，臨床療效滿意。張素芳認為患兒多因陰陽失調，從心、肝論治，以后天脾胃為支撐，清補結合，治療時多選用腹陰陽及手陰陽[14]。鄧陳英等[15]基于“胃不和則臥不安”理論，從脾胃辨證論治兒童夜啼，清補脾，清板門；逆運內八卦，清四橫紋，清大腸；搗小天心，清天河水，分陰陽，通過刺激脾胃特定穴位及調理機體經絡傳導以調整整體臟腑機能，達到胃和神安。黃彩虹等[16]認為“頭為諸陽之會，位高氣清”，于頭面部運用太極推拿手法治療驚恐傷神型夜啼患兒29例，開通督脈與三陽經，調和陰陽，鎮靜安神，療效顯著。張圓[17]運用馬融教授“四時辨體捏脊理論”治療小兒夜啼，在傳統捏脊治療基礎上，辨證予瀉小腸俞穴、心俞穴，補脾俞穴、胃俞穴推拿手法，以健脾補虛，清心解郁，寧心安神。李桂華等[18]基于數據挖掘探析得知小兒夜啼推拿的核心特定穴組合為小天心、肝經、脾經、心經、腹，5個穴位，可臨床作為小兒夜啼基礎推拿處方。

3.2.2 穴位貼敷：鄭玲玲等[19]以養心安神，益智開竅為治法，選取足少陰經穴涌泉穴，自擬安神散（茯神、遠志以1:1比例研細粉混合），臨睡前醋調外敷雙足涌泉穴，臨床療效顯著。李艷平等[20]予中藥湯劑聯合神闕穴敷藥（夜交藤8 g、淡竹葉6 g、五味子5 g、僵蠶4 g、朱砂1 g、糯米適量，研細末，加米湯和成餅）辨證論治夜啼取得良效。

3.2.3 刺絡放血：臨床常見針刺四縫[21-22]，取四縫穴，三棱針點刺放血或擠出透明黃白色黏液，隔日1次，3~5次為1療程；中沖放血，取中沖穴，選小號三棱針雙側中沖穴點刺放血，2~3滴，隔日1次，常規1~2次即可見效。

4 結論

兒童夜啼在臨床中發病率較高，廣大醫務工作者應引起重視，指導患兒家長正確護理的前提下，辨證治療。兒童夜啼病因有虛實之分，實者以驅、解為大法，虛者以溫、鎮為首先。邪實者如心經積熱，肝氣郁滯，乳食積滯成痰等擾動臟腑，情志不安，發為夜啼；素體虛弱者，因驚恐膽虛神怯，因脾虛痰生擾動心神，因肝血虛不能涵養肝魂，由陽入陰則易發驚啼。治療時當先辨虛實，再辨臟腑，鎮驚安神，平衡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