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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論機器及其批判意蘊
——紀念恩格斯誕辰200周年

2021-01-31 13:40盧文忠
惠州學院學報 2021年1期
關鍵詞:資產階級恩格斯生產力

盧文忠

(廣東警官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廣東廣州510230)

“ 恩格斯是一個一流的語言學家、杰出的軍事理論家,至少是一個與馬克思同等水平的歷史學家,人類學先驅,以及很多新興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公認的導師[1]” 。作為歷史學家,恩格斯對歷史的研究,不只是對某些歷史事件進行描述和評判,也不是對某些歷史理論進行介紹和概述,而是與馬克思一道,在 “ 批判舊世界中發現新世界 ” 的理論研究和革命實踐中,通過對資本主義社會的 “ 人體解剖 ” 進而找到 “ 猴體解剖 ” 的鑰匙,在對現存社會及其歷史前提的深入研究和批判中,開創了唯物史觀的科學理論并以此揭示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在恩格斯看來,人類社會到達了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是資產階級推翻封建制度和創造工業文明的歷史進程。 “ 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現在可以自由發展了。自從蒸汽和新的工具機把舊的工場手工業變成大工業以后,在資產階級領導下造成的生產力,就以前所未聞的速度和前所未聞的規模發展起來了[2]798” 。從生產方式上看,資本主義的 “ 自由發展 ” 實質上就是大工業的形成發展,也正是大工業的形成發展,使得現存社會創造的生產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更深入地看,所謂大工業實際上是機器化的生產方式,是作為先進生產工具的機器不斷代替工人進而大大提高生產效率的資本主義生產過程。在大工業時代,機器成為了恩格斯在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唯物史觀研究中緊密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對于這一問題恩格斯在《反杜林論》《英國狀況》《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中進行了深入地論述,并從這一問題 “ 以小見大 ” 地研究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進而思考和展望人類未來的歷史進程。從根本上說,恩格斯對機器的論述和研究,不是自然科學意義上的思考和研究,而是唯物史觀意義上的分析和批判,基于唯物史觀的科學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大工業的機器的本質及其歷史效應,指明了機器的變革及其未來的發展進路。在這一意義上說,恩格斯論機器是在批判舊社會的機器中展望新社會的機器,表達了以實現人類解放為價值目標的機器批判意蘊。

一、機器的本質:資本主義的應用方式

恩格斯指出: “ 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 ”[3]604。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歸根到底來自人們改造物質世界和創造生活資料的生產力,生產力的發展從根本上推動著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在這一歷史進程中,生產工具是生產力發展的物質技術條件,是人類主體能力在物質技術上的延伸和擴展。特別是18世紀中期以來,自然科學研究的進步尤其是機械原理研究與工人生產勞動的結合,生產工具的改進和發展強烈地推動著生產力的發展并由此推動人類社會從傳統向現代的轉型。 “ 恩格斯以編年史的形式論述了‘科學和實踐結合’的過程[4]” ,梳理和展示了在工業革命興起過程中機器的發明、改進以及應用的歷史。在恩格斯看來,資本主義社會是一個生產工具迅速改進的工業文明時代,對于這一時代迅速改進的生產工具,最突出的就是機器,也正是機器的發明和推廣, “ 資產階級使工人的勞動與機器和商品相結合,創造了現代工業,推動了資產階級社會的產生[5]” 。

從物質技術條件上看,以大工業為基礎的資產階級社會,實質上是在技術變革推動下以機器作為先進生產工具不斷實現工業化生產的現代社會。也就是說,工業化意味著機器化,大工業實際上是機器化的生產方式,即在工業化的生產過程中不斷實現機器與工人的結合,不斷實現機器對工人的替代。在恩格斯看來,機器本身只是一種生產工具,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機器的根本意義就是應用在工業生產中,推動勞動分工的實行以及勞動效率的提高進而為資本增殖創造動力。 “ 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不得不繼續實行舊的分工及其僵死的專業化,雖然這些在技術上已經成為多余的了[2]682” 。在大工業時代,機器的本質是工業化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具體來說,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體現了機器既是一種資本同時又是一種應用。

一方面,正如恩格斯所說,大工業是資產階級領導下創造的生產力, “ 這個大工業造成了資產階級這樣一個享有全部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的壟斷權的階級[2]537” 。在這個大工業時代,機器是資產階級 “ 壟斷權 ” 中最先進的生產工具,資產階級私有制是機器的社會性質,機器本質上就是資產階級用來為自己創造生產力的一種資本,資產階級能夠通過自己所擁有的機器來加速資本的運動、推動資本的增殖。機器的本質是資產階級用于資本增殖的資本。另一方面,機器這種資本與其它各種形式的資本相比,具有自動化的獨特功能,因而能夠廣泛應用于城市的工業生產甚至推廣到農業生產的地區。這種自動化的機器,最大的特點體現在時間上,就是通過自動化提高工人的勞動效率、強化工人的勞動分工、縮短工人的勞動時間,資產階級由此能夠在工業生產中極度利用工人的勞動時間。 “ 機器這一縮短勞動時間的最有力的手段,變成了使工人及其家屬一生的時間轉化為可以隨意用來增殖資本的勞動時間的最可靠的手段[2]662” 。對于資本家而言,自動化的機器造就了自動化的生產,相當于為資本增殖裝上了加速器。而且,機器這種資本還有一大特點體現在動力上,就是能夠不斷利用和發揮自然力,使自然力轉化為機械力,以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蒸汽、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電力為動力的機器,大大地延伸和擴展了工人的本質力量尤其是體力。恩格斯指出: “ 手工勞動由蒸汽動力和機器作業代替了?,F在一個八歲的兒童使用機器,比以前20個成年男子生產得還要多 ”[6]670。對于資本家而言,自動化的機器造就了最大化的動力,相當于為資本增殖裝上了動力機。在這一意義上,機器是資本家為自己提供自動化的一種應用,資本主義工業革命的歷史,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的歷史??偠灾?,機器的本質是以資產階級私有制為基礎的在大工業中通過自動化加速資本增殖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恩格斯發現,正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給資本主義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效應。

二、機器的效應:工業社會的發展矛盾

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從時間上和動力上為資本家追求資本增殖提供了先進的技術條件。這樣一來,由于單個資本家對資本增殖的追求以及資本家之間為追求資本增殖而造成的競爭,機器在資本主義大工業中呈現出不斷改進的發展趨勢。在恩格斯看來,機器的改進,就是新機器不斷發明并不斷取代舊機器,對于資本家而言,這是提高機器生產能力而必須執行的一種 “ 強制性命令 ” 。也正是在這種 “ 強制性命令 ” 的強制下,機器已經達到極高程度的改進,尤其是在資本主義經濟最發達的英國,機器不僅能夠不斷代替工人制造商品,還能夠不斷制造自己。 “ 機器開始由機器制造了[6]671” 。這就更是促進了機器的廣泛應用和持續改進,必然對社會歷史的發展產生巨大影響,首要的就是必然帶來生產力的巨大發展。正如恩格斯與馬克思一同發表的《共產黨宣言》中對 “ 機器的采用 ” 所作的描述: “ 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 ”[7]405。換句話說,這樣一種生產力的創造,在物質技術條件上,正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所創造的革命性的歷史效應。然而,恩格斯把機器推動下的資本主義工業社會比喻為一輛 “ 迅速奔向毀滅 ” 的 “ 機車 ”[2]537,整個現代社會儼然一幅機器化同時又矛盾激化的工業圖景。

對于恩格斯來說,把機器作為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研究中緊密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不只是為了研究自然科學意義上的機器問題,也不是為了展現資本主義發展中的機器進步,而是通過研究機器問題切入到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性分析,在肯定機器大工業所創造的生產力的同時,深刻地揭示了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帶來的歷史效應:資本主義在機器大工業推動生產力發展中造成的社會矛盾。首先,相對于傳統社會而言,機器的應用、機器的改進,由此推動的生產力的發展是資產階級推翻和超越封建制度的武器,從物質技術條件上造就了資產階級在工業化的現代社會中的統治地位,這種統治是引發社會矛盾的現實根源。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產生了促進資本主義制度建立的歷史效應。其次,在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對于資產階級而言,機器的應用、機器的改進,由此推動的生產力的發展使資產階級無力繼續控制工業社會這輛 “ 迅速奔向毀滅 ” 的 “ 機車 ” 。由于生產效率的提高、機器自動的生產,大工業必然出現生產過剩,生產的擴大遠超過市場的需求、遠超過廣大工人可支付范圍的需求,但資本增殖的追求卻始終迫使這輛 “ 機車 ” 即便無力控制也要繼續前奔,從而引發一次又一次的商業危機。對此,恩格斯在對機器改進的深入分析中做出了一個判斷: “ 資本主義生產造成了新的‘惡性循環’ ”[2]663。這種 “ 惡性循環 ” 實質上就是 “ 社會的生產無政府狀態 ” 意義上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部的劇烈矛盾,對整個工業社會而言既是發展的力量又是破壞的力量。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產生了破壞現代社會的歷史效應。再次,在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對無產階級而言,機器的應用、機器的改進,由此推動的生產力的發展使無產階級在生產過程中日趨下降為 “ 機器的單純附屬物 ” 并遭受機器日趨加劇的奴役。 “ 這種自動工具在許多情況下只有通過工人的肉體的和精神的真正的畸形發展才達到完善的程度[2]679” 。而且,工業社會這輛 “ 迅速奔向毀滅 ” 的 “ 機車 ” ,用恩格斯的話來說,就像用輪子碾壓著工人從而使工人不可抗拒地遭受勞動力價值降到最低的規律。最嚴重的奴役在于, “ 機車 ” 中的機器日趨排擠工人, “ 機器的改進就造成人的勞動的過剩[2]661” ,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造成 “ 一支真正的產業后備軍 ” 可供工業社會隨意支配。這樣一來,資產階級財富的積累與無產階級貧困的積累就演變成工業社會中日益激化的階級對立和矛盾。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產生了奴役工人階級的歷史效應。最后,機器的應用、機器的改進,由此推動工業生產和交通運輸的迅速發展使資本主義工業社會這輛 “ 機車 ” 開拓了世界市場,用資產階級的工業文明征服其他民族國家,實質上把工業社會 “ 惡性循環 ” 等發展矛盾擴散到世界上。恩格斯指出: “ 今天英國發明的新機器,一年之內就會奪去中國千百萬工人的飯碗 ”[7]299。以機器為物質技術基礎的資本主義在世界上的擴張,就會給被征服的民族國家帶來社會矛盾和貧困積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促進了推行資產階級文明的世界歷史效應。

可見,恩格斯對機器的論述和研究實質上是一種基于唯物史觀的批判性分析,在揭示機器大工業社會的發展矛盾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中,表達了對機器應用奴役工人階級的道德批判,深刻地批判了資本主義機器工業文明的不文明。 “ 由于文明時代的基礎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剝削?!@一情況的最明顯的例證就是機器的采用,其后果現在已是眾所周知的了[3]194” 。當然,恩格斯對機器的批判并不是否定機器,也不是否定以機器為物質技術基礎的工業革命對于社會發展的歷史效應,而是要否定機器的消極歷史效應及其社會根源,并通過對機器的批判發現了機器本身就已在 “ 反對這種時代錯亂 ” ,即機器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矛盾中不斷反對、超越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這或許是資本主義工業化時代的機器帶來的又一種革命性的歷史效應。

三、機器的變革: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

恩格斯指出,隨著 “ 新機器的不斷發明 ” 即機器的應用和改進及其對工人奴役和排擠, “ 這樣,一方面由于無產階級不滿情緒的增長,另一方面由于他們力量的壯大,工業革命便孕育著一個由無產階級進行的社會革命[7]301” 。從歷史效應上看,資本主義大工業的機器不僅推動了生產力的巨大發展并由此制造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矛盾,也正是如此制造了工業社會中的革命因素,對于無產階級而言,這實際上是要以社會革命的方式對機器進行變革。在這一意義上說,機器的變革是對機器在現存社會中的應用方式的變革。恩格斯在對機器的批判中展現了無產階級社會革命的立場。

工業社會中的革命因素,最初只是表現為某些工廠范圍內工人簡單地搗毀機器,但這種零星地反抗并不足以徹底改變工人被奴役、被排擠的困境,更不足以克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 “ 惡性循環 ” 那樣的商業危機。在恩格斯看來,要真正地改變這一切,問題不在于機器本身,而在于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嚴格來說,無產階級的困境、工業社會的矛盾,根本問題在于資產階級使用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機器的問題歸根到底在于資本主義社會這輛 “ 機車 ” 本身。因此,恩格斯對機器的批判,實質上是 “ 以小見大 ” 地對 “ 機車 ” 的批判,即對以機器為物質技術基礎的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從根本意義上說,這種批判是要通過對 “ 機車 ” 的變革達到對機器的變革,改變機器的社會性質,從而徹底克服機器造成的無產階級的困境和工業社會的矛盾。

恩格斯基于唯物史觀對機器的批判,是在 “ 機車 ” 的層面上對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的批判,并進一步深入到對這種應用方式得以如此應用的經濟制度層面上,即對資產階級 “ 壟斷權 ” 的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是資產階級壟斷機器并應用機器進行工業生產和實現資本增殖的工業社會。從唯物史觀關于生產關系的理論上看,恩格斯所指的 “ 壟斷權 ” 實質上就是資產階級的私有制。在恩格斯看來,正是由于資產階級的私有制,工業社會才會出現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方式,機器才會成為一種自動化的資本,機器的應用和改進才會造成資本的積累與貧困的積累之間的對立,在機器推動下的資本主義才會出現 “ 社會的生產無政府狀態 ” 以及由此導致生產過剩的 “ 惡性循環 ” 。而且,資本主義的 “ 惡性循環 ” 徹底激化了兩大階級之間的對立和矛盾。 “ 這種矛盾伴隨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發生,強化了生產力對資本屬性的反作用力[8]” 。在恩格斯看來,以這種私有制作為占有方式的生產關系,已經成為 “ 生產資料的擴張力 ” 即生產力不斷加速發展的桎梏,同時也是要被生產力撐破的桎梏,當然這也是無產階級實現解放的桎梏,同時也是無產階級社會革命要沖破的桎梏。從革命的立場上看,在資產階級私有制的基礎上產生的這一切現實,已經為這種私有制乃至整個社會的自我否定創造了物質基礎(生產力)、革命形勢(商業危機)和主體力量(無產階級)。恩格斯明確提出: “ 廢除私有制甚至是工業發展必然引起的改造整個社會制度的最簡明扼要的概括 ”[7]303。在這一意義上,由工業社會所孕育的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在經濟層面上的直接任務就是消滅資產階級的私有制,當然與之相對應的是在政治層面上的直接任務,是消滅建立在資產階級私有制這一經濟基礎上的國家機器,那是因為這種國家機器正是資產階級統治無產階級、鎮壓無產階級反抗的政治力量。因此,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是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一種徹底變革,反映在機器的問題上,再用恩格斯的比喻來說,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就是對 “ 迅速奔向毀滅 ” 的 “ 機車 ” 進行改造并使之改變前奔的方向以及裝上能夠有效支配它的 “ 安全閥 ” ,從而實現 “ 機車 ” 及其 “ 機器 ” 的變革。這樣一來,以機器為物質技術基礎的資本主義社會這輛 “ 機車 ” ,將在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中從 “ 奔向毀滅 ” 轉向實現人類解放的真正未來。

四、機器的未來:人類解放的物質基礎

對于無產階級社會革命的問題,恩格斯與馬克思一道做出明確回答: “ 問題不在于改變私有制,而只在于消滅私有制,不在于掩蓋階級對立,而在于消滅階級,不在于改良現存社會,而在于建立新社會 ”[7]557-558。在這一意義上說,恩格斯對機器的批判,實質上表達了徹底改變整個資本主義社會以及消滅機器的資產階級私有制的革命立場,更重要的是在社會革命的基礎上建立機器得以重新應用的新社會。建立新社會,是以機器作為物質技術基礎不斷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從而實現人類解放的歷史進程。

在建立新社會的革命立場上看,機器的變革實質上是開辟機器的未來從而在技術條件上建立實現人類解放的全新物質基礎。恩格斯指出: “ 工業工人只有當他們把資產者的資本,即生產所必需的原料、機器和工具以及生活資料轉變為社會財產,即轉變為自己的、由他們共同享用的財產時,他們才能解放自己 ”[2]30。從唯物史觀關于人類社會發展的理論來看,恩格斯所指的建立新社會,就是用共產主義社會代替資本主義社會,在經濟基礎的層面上,這一代替就是用 “ 社會主義社會 ” 的生產資料公有制并最終用共產主義社會的聯合體來取代資產階級私有制,同時也通過這種聯合體代替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消滅資產階級的政治統治,人類社會由此從階級社會不斷進入無階級社會即共產主義的每個人自由發展的聯合體。在這一新社會代替舊社會的歷史進程中,根據恩格斯的上述觀點,社會革命消滅了私有制,但不會消滅機器,無產階級只是把機器變成 “ 解放自己 ” 的 “ 共同享用的財產 ” ,因此即便機器曾經產生過諸多消極的歷史效應,也不會搗毀機器、否定機器反而更要利用機器、發展機器。正是在這一意義上,在社會革命的歷史基礎上,機器的變革將開創機器的未來。對于這一問題,恩格斯對小資產階級社會主義者蒲魯東否定機器、否定工業發展的充滿反動性的錯誤觀點做出了批評。機器化的工業生產被蒲魯東視為一種 “ 極其可怕 ” “ 不應當發生 ” 的事情,機器被視為應當要 “ 統統拋棄 ” 的 “ 壞東西 ” , “ 最好的世界 ” 不需要機器生產而只需要每個人各自生產產品并立即進行交換和消費從而實現 “ 永恒公平 ” 。恩格斯認為如果按照這種 “ 永恒公平 ” 的方式建立新世界, “ 世界是要毀滅的[2]200” 。這意味著,否定機器、否定工業發展就等于拋棄技術進步、否定生產力發展,從而拋棄了人類實現解放所必需的物質基礎和技術條件。就此而言,沒有機器,就沒有社會的發展,就沒有人類的未來。蒲魯東對機器的批判所展現的實質上是一種歷史的倒退,而恩格斯對機器的批判所展現的是歷史的未來。

在恩格斯看來,在這一時代,工人階級乃至全人類走向歷史的未來,實質上就是建立共產主義的新社會,是建立在高度發達的物質基礎上的歷史進程。資產階級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所起的 “ 非常革命的作用 ” ,在經濟上就是創造了以機器為物質技術基礎的大工業文明以及由此創造了生產力發展的物質基礎。然而,以資產階級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卻日趨成為生產力發展的桎梏。無產階級社會革命的直接意義就在于消除這種桎梏從而使生產力獲得解放和發展,也由此實現資本主義社會這輛 “ 機車 ” 及其機器的變革。在這一意義上,如果說在恩格斯所批判的舊社會中機器的本質是資本主義的應用方式,那么在恩格斯要建立的新社會中,機器的本質則變革為共產主義的應用方式。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將從技術條件上大大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從而為實現人類解放奠定發達的物質基礎,體現了消除機器的資本屬性并保留機器的應用功能。

具體來說,首先,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是要從根本上改變機器的社會性質和價值目標。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就是打破 “ 壟斷 ” 實現 “ 共享 ” 。消除機器的資本屬性實際上就是要建立機器的公共屬性,機器不再是為資產者追求資本增殖而是為聯合體創造物質財富的先進生產工具。以實現資本增殖為目的的自動化資本將變革為以實現人類解放為目的的自動化機器。其次,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是要從現實上改變機器的歷史效應和發展矛盾。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實質上是把機器應用在共產主義社會的生產力發展之中, “ 由社會全體成員組成的共同聯合體來共同地和有計劃地利用生產力[7]308” , “ 共同地和有計劃地 ” 實質上是裝上了能夠有效控制 “ 機車 ” 的 “ 安全閥 ” ,這就意味著人們能夠消除生產的擴大與市場的需求之間的矛盾,消除生產過剩的 “ 惡性循環 ” ,從而克服舊社會的發展矛盾,這樣一來也有助于遏制 “ 惡性循環 ” 等發展矛盾在世界上的擴散,為實現人類解放建立穩定發展的社會環境和物質基礎。最后,機器的共產主義應用,是要從實踐上推動機器的普遍應用和持續改進。如前所述,恩格斯對機器的批判,實質上表達了要在建立新社會的過程中繼續發揮機器創造生產力的作用,而且自動化的機器所提高的生產效率不再是對工人的奴役甚至排擠,而是幫助人們減輕體力負擔和節約勞動時間。 “ 發展生產力,提高勞動生產率,就等于縮短必要勞動時間,增加自由時間[9]” 。這意味,在共產主義社會,機器從技術條件上解放了人類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被極度利用的本質力量和勞動時間,從而能夠為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創造自由的社會環境和先進的物質基礎。這是人類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所必不可少的先進物質技術條件。就此而言,恩格斯在對機器的批判中所展望的共產主義社會,是一個以機器作為物質技術基礎的實現人類解放的全新大工業社會,機器的未來就是作為實現人類解放的自動化基礎。

五、結語

恩格斯基于唯物史觀對機器的論述和批判,在社會革命的立場上通過對大工業時代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的批判性分析,展現了機器的變革及其未來,從而科學地展望了人類在建立共產主義新社會的歷史進程中利用機器推動生產力發展、促進自身解放、實現自由發展的重要意義。在這一意義上,從時代跨越的歷史進程來看,19世紀工業革命時代恩格斯論機器及其批判意蘊,還流露出當今時代人工智能發展中關于人機共生、人機協作的初始智慧。大衛·哈維在用馬克思主義對資本社會的矛盾進行批判性分析時指出: “ 人們將能夠充分利用自動化和人工智能從而把人們從無意義的勞動中釋放出來而不是受制其中 ”[10]。因此,恩格斯對機器的論述和批判,不僅從機器的維度上深入研究唯物史觀的基本理論,也對于人們基于唯物史觀深入研究人工智能的發展問題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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