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教師的批判性思維與本土教學樣態

【摘 要】南京市鼓樓區優秀教師的批判性思維特征，主要表現在敢于懷疑、包容多元、溫和理性、開放創新這四個方面。這些優秀教師孕育了“問題驅動”“走心數學”“思維飛揚”“為兒童學習”等具有本土特色的教學樣態。

【關鍵詞】優秀教師;批判性思維;本土教學樣態

【中圖分類號】G4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21）23-0028-04

【作者簡介】徐樹忠，南京市鼓樓區教師發展中心（南京，210008）副主任，高級教師，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意見》中提出：“到2035年，教師綜合素質、專業化水平和創新能力大幅提升，培養造就數以百萬計的骨干教師、數以十萬計的卓越教師、數以萬計的教育家型教師?！绷暯娇倳浽?018年全國教育大會上提出了“堅持把教師隊伍建設作為基礎工作”的要求。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大計，教師為本?？梢哉f，一引其綱，萬目皆張。南京市鼓樓區6700名在職教師中，匯聚了1名“江蘇人民教育家培養工程”導師，4名“江蘇人民教育家培養工程”培養對象，28名正高級教師，65名省特級教師，183名南京市學科帶頭人，402名市優秀青年教師，658名區學科帶頭人，843名區優秀青年教師。優秀骨干教師數量占全區教師總數的比例接近三分之一，這還不包括那些沒有任何稱號的優秀教師。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優秀教師群體，正是這樣一支優秀教師隊伍支撐著鼓樓現代化教育強區的建設，孕育出了“問題驅動”“走心數學”“思維飛揚”“為兒童學習”等豐富的、鮮活的、具有本土特色的教學樣態。

筆者作為鼓樓教育的一員，有幸走進了這些優秀教師的教學場景，親身感受了他們的教學觀及日常教學行動。在與他們的長期、深入的交往之中，我真切地體會到他們在各自的學科教學中，都能堅持學習和獨立思考，尤其重視提高自己的批判性思維能力。他們這種群體性的堅持理性、開放性、實踐性的求真精神，使我深受感動。我想，這也許就是這些優秀教師之所以優秀的真正原因。然而，更可貴的是，這些優秀教師的批判性思維，明確指向的是自己，不只是簡單的否定，而是包括了建筑在客觀理性基礎之上的肯定和支持，是最具區域特色的、充滿生命活力的本土教學樣態。其核心內涵就是新時代高素質、創新型教師的基本素養，更是優秀教師的靈魂。

一、敢于懷疑，立足本土情境

新時代的教育重視培養學生“懷疑”的習慣和能力。北京師范大學發布的《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中明確提出了“科學精神”這一核心素養，還具體羅列了“理性思維”“批判質疑”和“勇于探究”三個基本要點。歷史上很多名流大家都曾闡述探索始于懷疑的道理。荀子說：“凡人之患，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彼J為，人的認知容易被蒙蔽，犯以偏概全的錯誤。明代學者陳獻章說：“前輩謂學貴知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疑者，覺悟之機也。一番覺悟，一番長進?！笨梢?，敢于懷疑是批判性思維的顯性特征，教師在教學實踐中只有敢于懷疑，才能防止教學觀念僵化、狹隘、片面，并努力深入具體情境，質疑探究，增強具身認知，從而使自己的批判性思維保持內在活力。

鼓樓區匯文中學的語文特級教師楊友紅曾有這樣一段表述：“‘問題驅動是一種最具中國傳統教育特色的主動學習。有人說中國的傳統教育強調尊師重教，學習方法上強調死記硬背、爛熟于心，崇尚權威，不提倡質疑。這種說法是片面的，需要批判?！薄墩撜Z·為政》中有這么一段：“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边@里的意思是說，孔子給顏回上課講了一整天，顏回只是聽，未提一個反對意見或疑問，像是個愚鈍的人。等下課后，孔子觀察顏回私下里同別人討論上課內容時，卻能融會貫通，能正確把握所講內容的精髓，可見顏回并不愚笨。有些專家據此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顏回就是中國傳統教育中所謂的好學生的典范?？鬃酉矚g顏回，這不假，但是孔子是喜歡顏回這種學習方式嗎？對此我們就需要有批判性思維，敢于質疑。我們不妨深入探究一下，發現這段語錄是講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方法的?？鬃邮翘岢珕l式教學的，是主張學生也要主動發言和敢于懷疑的，是不贊同那種“終日不違”的“無腦”做法的?？鬃酉Ｍ麑W生在學習的時候，能夠開動腦筋、積極思考，對老師的講課內容批判性地吸收。所以，孔子覺得不善思考、不提意見的人是愚人，也就是說孔子是不贊成顏回的這種學習方式的。正如宋代大儒朱熹所說：“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泵献右苍f過：“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苯虒W中的問題驅動式學習遠比任務驅動式學習更主動、更積極、更貼切。但提出問題往往比解決問題更重要，更有難度。

鼓樓濱江中學是一所新優質初中，生源質量不是很好，但校長陳世生很有想法，努力改變現狀，先后邀請了許多教育教學專家來校把脈、診斷、開處方、矯治，此外還先后組織教師參觀學習了省內外許多逆境中成長起來的學校，頗費周折，但收效甚微。最后，校長勇于自我否定，換了種思維方式，立足校本特點，充分發揮區域內的優秀教師的主觀能動性，開發了基于本校學情的學科“學練案”?！皩W練案”全面使用以來，效果顯著，2018年濱江中學獲得了新優質初中發展評估南京市一等獎的第一名。當我跟參加研發“學練案”的殷俊老師交流時，她指出成功的關鍵是教師的批判性思維得到了激活，他們凡事都敢于提出質疑：這些教材適合我們的學生嗎？專家們的建議真的可靠嗎？教師表現好的課就一定是好課嗎？我這樣上課學生喜歡嗎？國家課程改革真的與自己無關嗎？……真是“不懷疑不能見真理”，他們更加堅定了對問題驅動式的教學樣態的信心。

批判性思維是優秀教師智力與能力最基本的成分。從問題中生長思維，從探究中生長學力，從感悟中生長品格，從內化中生長素養。正是這群優秀教師敢于懷疑的精神以及在這種批判性思維影響下的具有本土特色的問題驅動式教學樣態的形成，才使得濱江中學找到了提升學校教育教學質量以及發展學生智力與能力的突破口，有力地促進了區域教育的高位均衡發展。

二、包容多元，追求共同發展

優秀教師要有包容精神。很多人都知道這樣一個道理：要想走得遠，就結伴而行。懂得結伴而行的優秀教師，在彼此的相互支持下，個體弱點可以得到彌補，優勢可以得到發揮，從而使教師群體變得更加優秀，教學樣態變得更加完美。優秀教師的成長需要生命和生命之間的自然交流，而交流中，人的思想情感常常是熱烈的、充沛的，人在帶上感情后，想法就可能產生偏頗。國學大師陳寅恪說：“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迸芯褪且环N積極的自由。批判性思維不僅需要科學精神和自由靈魂，更需要包容之心，可以說沒有包容就不會有真正的批判。優秀教師要想真正擁有包容之心，就需要建立一種平等的人格關系，這意味著思想可以相互碰撞，意味著心扉可以彼此開放，意味著可以暢所欲言，意味著尊重差異，等等。

優秀教師需要認同世界是多元的，因為多元才能尊重個體，尊重不完美，保障自由，做到和而不同，實現共生共榮。正如佛家所說：“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一土一如來?！迸锌梢源龠M改善，推動進步;批判意味著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具有批判性思維的優秀教師一定會認識到自己只是有限理性，缺陷和局限是在所難免的。優秀教師還要有肚量、雅量及胸懷，隨時接受別人的批判。

鼓樓區以優秀教師為核心，按學科組建區級名師工作室48個，市級名師工作室11個，涵蓋中小幼所有學科，主持人基本由特級教師擔任，工作室成員由教師按性格及共同志趣自由組合，一般由12～15名學科教師組成。每年開展的各種研訓活動約250場，參加人員超過5000人次，舉辦的教學公開課或講座超過600場次，研究的課題或項目超過60個?？梢哉f，優秀教師的成長不再孤獨，有名師的示范引領，有同伴的互動交流，有豐富的活動引領，在區域范圍內形成了優秀教師追求共同發展及智慧生長的文化氛圍。名師工作室就是以一個團隊的力量，以一種深入的方式，一起來探討教育、研究教育，實現結伴而行的發展價值，并將這種團隊精神、批判性思維凝聚提煉成優秀教師的精神氣質，真正讓優秀教師在追求共同發展的過程中感受到成功和快樂。

南京市小學數學學科帶頭人王翠老師曾很動情地跟我說：“讀書通大義，立志冠清流。我在學生時代就非常羨慕孔子的學生——曾點，有著‘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么一種理想。而我現在的成長環境，恰恰就具有了這種和諧溫暖的師徒友誼，在這樣的成長共同體中，完全可以讓自己的心靈無拘無束地飛翔。這其實就是我多年來，在小學數學教學中苦心孤詣地追求‘走心數學教學樣態的真正原因?！乙恢迸ψ非笾?，以期教學樣態與內心充盈實現完美結合?！?/p>

三、溫和理性，契合自然成長

理性是優秀教師認知客觀世界的方法和態度，它強調信念與行動之間的邏輯聯系。優秀教師的批判性思維的最大價值就在于能將優秀文化、精神氣質、道德情感等，轉化為可以顯性呈現并且可以理解、拓展、評價的教學樣態，使之成為優秀教師的教學主張。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優秀教師少說錯話、少辦錯事、少走彎路，讓他們的言行更合理，更具理性。溫和是優秀教師的人格追求。正如葉圣陶先生所說，“教育是農業”，寧可浪費一些時間，也要讓學生按照自然的節律從容地成長。它需要優秀教師專心地觀察每一個生命的獨特性，靜待花開，耐心傾聽生長拔節的聲音;使每一個生命個體的成長契合自己的心性與能力，而不是適應身外的東西。切不可把知識凌駕于生動的人之上，把鮮活的生命視為白板，把聰穎的大腦視為容器。要讓每個優秀教師擁有溫和的性情，為人不僅謙虛謹慎，而且充滿勇氣;要讓每個優秀教師的欲望與能力匹配，能守得住內心，駕馭住欲望，給自身的發展留足空間。

優秀教師的專業發展與自身生命成長需要融為一體。鼓樓的優秀教師承受著高房價等生活的壓力，沒有豐厚的物質待遇，卻擁有愛心、熱情、抱負、智慧和精湛的教育教學技藝，在鼓樓教育這塊熱土上享受著生命的尊重和關懷，沐浴在最適合成長的文化氛圍中。多年來，他們牢牢地把責任和使命記在心里、扛在肩上、抓在手中，不斷堅定理想信念，煥發出生命光彩。他們非常珍惜在教育教學真實情境中感受到的、實際問題所帶來的痛苦、煩惱和茫然，進而觸發自我提升發展的強烈需求，努力促進自己、豐富自己、提升自己，以實現自身的全面發展、和諧發展。

南京市第十二初級中學年輕的物理教師殷紅曾深有體會地說：“我是學校提出的‘談好對象、站穩課堂、寫好文章、放飛理想的最富人性光輝要求的受益者?！笔昵?，這位教師懷揣對物理教學的憧憬與熱愛踏上了三尺講臺，而今她已成為江蘇省“五一巾幗標兵”、省初中物理優秀實驗教學課評比一等獎獲得者、區學科帶頭人。她在物理教學中展現出的簡潔準確的語言、深入淺出的設喻、扣人心弦的實驗、條分縷析的講解等，著實令人振奮。這種獨具特色的“讓思維飛揚”的教學樣態，蜚聲大江南北，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教學的“神話”，也使她成為許多學生和物理教學同行心目中的“大神”。

四、開放創新，賦能精準突破

批判性思維首先要求優秀教師有開放的教育思想，不因循守舊，不墨守成規，堅守理想，勇于攀登。批判性思維是一種融合、遷移、突破和創新，不是新對舊或現在對過去的一種簡單遮蔽。其次，批判性思維要創造出富有個性的、符合優秀教師需求的方法手段，讓優秀教師在一種奮發進取的教學情境中博采眾長，厚積薄發。最后，批判性思維以提出真問題開始，以提供新模式、新方法、新策略為特點，通過縝密思考、嚴謹分析、準確判斷、豐富想象、科學探究，以精準地解決問題結束。教學樣態創新的核心應該是基于區域或校本實際，堅持問題導向，從不同角度、方向、層面，運用多種方法發現問題、提出問題、探究問題、解決問題，努力建構最適合的教學樣態，保護、培養學生的創造力，激發學生的思維活力。

針對鼓樓區優秀教師不同年齡層次等具體情況，區教師發展中心量身定制個性化培養計劃，力求實現精準突破。在區域層面定期開展35周歲以下青年教師的“希望杯”、45周歲以下成熟教師的“鼓勁杯”及45周歲以上中年教師的“奮進杯”課堂教學展示活動，因勢利導，努力激發優秀教師發展的內生動力。既關注他們的工作狀況，又關注他們的目標理想;既關注他們的專業發展，又關注他們的精神成長。努力使他們教學風格穩定下來，教學主張明確起來，教學樣態成熟起來，為優秀教師的持續成長打下堅實的基礎。

“為兒童學習”，這是“江蘇人民教育家培養工程”培養對象、正高級教師、江蘇省特級教師、南京市實驗幼兒園園長章麗30年來孜孜以求的教學樣態。這不僅是幼兒園課程研發的準則，還是章園長對兒童和幼教事業愛的承諾，更是她勇攀高峰的動力源泉。在一般人看來，章園長絕對是功成名就了，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然而，她卻依然激情澎湃，帶領著她的團隊及幼教同行們執著地行走在追夢的道路上，精心雕琢著自己理想中的教學樣態。她們秉承以綜合的教育造就完整兒童的核心價值理念，開拓創新，努力創建體現南京本土特色的幼教課程模式。2018年她領銜開發的幼教綜合課程獲得了全國基礎教育教學成果一等獎。這就是愛的收獲，以兒童為中心、真正尊重兒童，是這種愛的集中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