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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畫館中紅色基因的跨媒介敘事

2021-08-09 03:18劉鈺潭
江西社會科學 2021年6期
關鍵詞:全景時空媒介

■張 錚 劉鈺潭

全景畫館是戰爭紀念館中傳承紅色基因的重要載體。從空間敘事的視角分析,研究發現:全景畫館的圖像呈現符號化的傳播形態,跨越自身長于空間性表達的特性以空間“縫合”時間;館中的聲音則彰顯了技術化的音景構成,跨越自身長于時間性表達的特性以時間“拼接”空間,從而形成跨媒介敘事的“出位之思”。全景畫館由此實現從時空壓縮到時空擴張再到時空嵌套的演變,形成動態、流動、主動的空間敘事“底色”與“紋理”,呈現出交融式、情境式、沉浸式的紅色基因敘事新面貌。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地方考察調研時多次到訪革命紀念地,瞻仰革命歷史紀念場所,反復強調要“用好紅色資源,傳承好紅色基因”。在發表于《求是》雜志的《用好紅色資源,傳承好紅色基因 把紅色江山世世代代傳下去》文章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紅色基因”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寶貴精神財富,是信仰力量的源泉,需要代代傳揚,浸入心扉”。[1]

從抽象層面來看,“紅色基因”是中國共產黨在思想理論、精神道德、作風實踐中代代相傳的優良傳統,更是中國共產黨薪火相傳的“遺傳密碼”,在歷史進程中得到傳承和發展。[2]從具象層面來看,我們可以將紅色基因理解為能夠使人感知到中國共產黨思想內核和精神遺產的形象、符號及其表達形式?!皞鞒屑t色基因,弘揚紅色文化”,在當今時代具有重要意義,中華大地上傳承紅色基因的載體多種多樣,其中,戰爭紀念館成為紅色基因的重要載體之一。全景畫館運用聲、電、光等多重敘事手段生動地再現了諸多戰爭圖景,其多重技術手段的融合呈現出非凡的敘事效果,完成了對歷史事件的跨媒介敘事,并建構了全新的空間敘事形態,由此,為紅色基因敘事提供載體,也為重新審視圖像與聲音的媒介敘事功能提供了重要借鑒。

一、問題的提出:全景畫館中的紅色基因呈現

紅色基因具有“鮮明的政治性、深厚的文化性、獨特的本土性”[3],主要包括“堅定不移的理想信念、愛國強國的責任擔當、忠誠為民的人民情懷、堅貞勇毅的優良品質等四個方面的核心要義”。[4]紅色基因是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內核,展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理想信念、思想路線、宗旨使命和紀律作風,是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攻堅克難的強大精神武器。[5]如何在新時代繼承、發揚、傳播紅色基因是我們必須回答的時代命題。傳播紅色基因不能局限在傳統模式中,紅色紀念館要創新展示載體,“提升視聽效能,展示紅色基因的影響力”。[6]

在戰爭紀念館中,全景畫館便是一類傳播紅色基因的特色展館形式。所謂全景畫館,是指依托全景畫為主要展示形式,在許多戰爭紀念館中傳承紅色基因的特色展館。所謂全景畫,是一種環形、立體擺放的圖畫呈現形式,并結合地面雕塑與聲光電呈現立體的藝術效果,成為戰爭類紀念館中展現戰爭敘事的獨特載體。隨著遼沈戰役紀念館全景畫館、抗美援朝紀念館全景畫館、臺兒莊大戰紀念館全景畫館的修建,全景畫館日益成為戰爭紀念館中進行紅色基因敘事的重要空間,在弘揚優秀文化、紀念歷史事件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目前,關于全景畫館的研究多關注全景畫館的設計、結構以及部分概述層面的介紹,無論是基于文化傳播方面的個案研究,還是深入分析紅色基因傳承的理論建構均較為少見。

全景畫館是一個極具特色的空間展示實體場所,更是一個會講故事的空間場所,這里的故事講述便涉及敘事這一藝術表達形式。敘事的理論研究在結構主義的浪潮下興起,本是以文學作品為研究對象,近些年來的敘事研究呈現出泛敘事的現象,研究對象從語言拓展到圖像、聲音、空間,敘事理論也有新的探索,敘事成為人類社會中普遍存在的一種行為描述。[7]其中,空間敘事學的發展便成為近些年來敘事理論發展的重要分支,也為解讀空間場所中的敘事現象提供了理論參照。無論是從中國敘事學研究史,還是建構敘事學的分支學科來看,空間敘事學的開拓是中國敘事學的新方向,更是敘事本土化的重要領域。[8](P51)我們生活在一個“萬物皆媒”的時代,許多藝術形式都可被視為敘事的媒介,不同藝術形式在闡述同一歷史事件時也會呈現媒介的相異特征和表達效果。在全景畫館中,空間不僅是呈現的載體,更應成為分析的對象。本文聚焦于全景畫館中空間的敘事現象,全景畫館如何講述歷史、進行紅色基因敘事,以圖像與聲音為代表的不同媒介在紅色基因敘事中怎樣發揮功能、形成怎樣的敘事效果、敘事反思成為本文的研究問題。

二、全景畫館中的空間敘事

全景畫主要借助圖畫、雕塑、音樂、解說、光線等部分完成展示。這里的繪圖、雕塑是長于表現空間中并列現象的空間性媒介,口語、文字、音樂是長于表現時間中先后承續關系的時間性媒介,當它們在一個空間并存且其中一種媒介去試圖模仿另一種媒介的特性便呈現出跨媒介敘事(cross-media narrative),這也被視為空間敘事的本質。[9]這種媒介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同時還試圖模仿其他媒介特色的現象被視為媒介的“出位之思”(andersstreben),而最主要的“出位之思”便表現為時間與空間的相互模仿。[10]跨媒介敘事可分為跨越、化合與流轉三個環節,我們可依此分析空間敘事現象。[11]這里的跨越,即指如何突破固定的敘事思維,找到突破點,是跨媒介敘事的基礎;化合環節聚焦在把握媒介與媒介之間的相通點,呈現全新的化學反應,達成敘事效果;流轉環節則更加強調參與者之間的傳遞并產生火花,方能完成跨媒介敘事。

(一)跨越:形態結構的多元呈現

圖像是一種長于空間性表達的媒介,全景畫的圖像具有獨具特色的傳播形態。圖像具有“物質技術形態、視覺構成形態和社會文化形態”等傳播形態。[12]物質技術形態指圖像的物質屬性(材質、生產機構、生產技術等),視覺構成形態指圖像的構成組合(線條、顏色、紋理等),社會文化形態指圖像的社會關系(圖像的認知、理解與反思等),這是圖像媒介最重要的部分。全景畫圖像的三種形態各具特色,均體現了其空間性的顯著特征。依據繪圖技巧制作的圖畫質地與地面雕塑構成了敘事的物質技術形態;就視覺藝術形態而言,偏暗的宏大色彩敘事奠定整體圖像基調,館內的藝術照明、配合戰爭節奏進行的燈光共同賦予圖像新的生命,具體的細節繪畫線條也均圍繞戰爭中的人物、場景、沖突等場面展開,使圖像十分生動逼真,讓人印象深刻;就社會文化形態而言,全景畫的產生是為了銘記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傳承偉大精神,其陳列于全景畫館之中,也是為了與其他展館組合,成為紀念戰役的整體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同于傳統的文字敘事,全景畫以圖代文、以點帶面,極具象征性。全景畫以圖像為敘事媒介,力圖實現對于戰爭場面的“真實復原”,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鮮明地體現了作為媒介的圖像敘事效果,成為呈現視覺感知的重要載體,也是認識紀念館展示內容的重要窗口。

聲音作為一項長于時間性表達媒介,全景畫的聲音具有層次鮮明的聲音結構。從聲學意義、音景構成來看,聲音類型可分為支撐整幅音景的定調音(keynote sound)、音景中個性鮮明的信號音(sound signal)和彰顯場景特征的標志音(sound mark)。[13]在全景畫館中,定調音可視為推動故事展開的關鍵性聲音,信號音是建構整體聲音所在時空感的重要元素,標志音則為聲音所在空間增添活力,也連接各個聲音場域。而這種對聲音場域的感知常常表現為對空間世界的即時反饋和對視覺呈現的有益補充,延伸至塞克斯的推斷,人類的聽覺在塑造人性方面都可能起到了重要作用,其會影響人的種種思考與諸多行為。[14](P111)參照凱恩的思辨,聲音的存在更彰顯出了獨具特色的聽覺文化(auditory culture)。[15]在全景畫館中,聲音發揮重要的敘事功能,并與圖像等媒介組合形成聽覺層面的強烈震撼效應,參觀者宛如親臨現場一般。機槍掃射聲、炮彈撞擊聲等具有縱深感的聲音可視為定調音,呼應畫面中人物、沖突等敘事細節的表達,使得整個戰爭場面生動逼真。館中的炮聲、喊殺聲等具有近距感的聲音則可視為信號音,宣告了戰爭場面的出現,營造了戰爭的氛圍進而呼應圖像展示的敘事情節。解說的聲音可視為標志音,豐富了畫面的內涵表述,使其成為更加完整的歷史故事鋪陳。正是聲音的多重組合才使得全景畫的圖像敘事不顯單調,給人以立體效果的呈現感與在地感,形成具有鮮明特征的聲音場域。

(二)化合:意義建構的維度闡釋

全景畫的圖像具有豐富的指向意義和清晰的表意結構?;谌悅鞑バ螒B之上,作為媒介的圖像逐步生成符號,并擁有依據符號性質形成的“圖像跡象性、圖像相似性和圖像象征性”。[16]所謂跡象性是對圖像外部特征的描述,更是分析圖像意義的依據,是圖像符號能指的最初階段。所謂相似性是圖像元素與真實元素的相似程度,體現了圖像與真實之間的連結,是能指與所指的連結。所謂象征性,是指圖像元素蘊含意義的性質,并建立在某種文化共同性基礎上,可被視為所指。任何的圖像不會無故產生,全景畫也是如此,圖像的創作正是圖像意義生成、圖像敘事與編碼的過程,這其中就彰顯了跡象性、相似性和象征性的特征,成為媒介與媒介之間的相通點。就跡象性而言,畫面中的士兵、群眾等各類人物具有鮮明的戰爭特色,體現了這是一幅關于戰爭歷程的描摹。就相似性而言,畫面中的人物、戰爭均是歷史中真實存在的人物與事件,正是這些元素將我們帶回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連結了歷史與現實。就象征性而言,這些人物、戰爭的畫面呈現,實則是紀念意義的符號化呈現,象征著攻堅克難、不怕犧牲的革命英烈永垂不朽,也寓意著以其為代表的紅色基因應該代代傳承。進一步分析,全景畫整體以圖像形式的人物、沖突等元素作為符號所指,連結了蘊含的攻堅克難等偉大精神豐富的紅色基因能指,并運用畫面為載體進行承載、展現。

全景畫的聲音呈現可復制性的技術化改造。聲音媒介依托于媒介技術的飛速發展實現了技術化改造,具備了可復制性的意義生產功能,其經由閱聽人自由傳播,并借助廣播、影視等媒介擴散,這種聲音造成的連結已經日益成為公共空間的文化組成,起到了打造聲音環境的功效。[17]就全景畫館這一具體空間而言,聲音類型多樣且內涵豐富,成為紅色基因的承載媒介,彰顯出鮮明的指示作用,媒介技術與聲音結合使得聲音得以儲存并進行重復播放,實現了可復制性的敘事存在,讓參觀者不見其物就可以先聞其聲,使聲音中的敘事元素大放異彩。聽覺層面的符號展現將參觀者帶回了幾十年前的戰爭現場,既豐富又自成一體、引人入勝、能指陡增,給予參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建構出新的聽覺敘事場域,極大地增強了感染力。全景畫館往往呈現一個環形設計,參觀者可繞場一周參觀全景畫的故事講述。參觀者在參觀的同時實現了“身體在場”,熙熙攘攘的參觀者隊伍存在的口語傳播也構成了“二次傳播”現象。參觀者運用聽覺進行感知,在腦海中營造出一個關于戰爭的想象空間,又不斷通過現實中的全景畫進行相互印證,并與他人交談,參觀者人群與交談的聲音豐富了全景畫館的圖像與聲音,形成一個循環敘事的機制,為每個人種下一粒種子,讓人們在內心激發情感認同,在聲音層面記憶紅色基因。

(三)流轉:時空特性的相互模仿

全景畫的圖像以空間呈現“縫合”了時間表達。圖像被視為空間性媒介,其可利用“期待視野”來體察效果,即“最具孕育性時刻”的反應激發觀察者的思考;也可利用組合圖像重建時間流,即讓觀察者體會圖像的內在邏輯,完成時間性的敘事功能。[18](P425-426)由此,在參與者之間傳遞并產生火花,最終完成跨媒介敘事中的流轉環節。在全景畫館中,圖像作為一項空間性媒介的存在,將戰爭這一具有時間敘事特征的歷史事件融于空間呈現之中,并進一步運用長卷的空間呈現形式“縫合”了畫面的時間線性表達,進而實現了空間對于時間的化合。這里的“縫合”是指圖像經由全景畫的特殊藝術形態所呈現的描述戰役發展進程的表達效果。全景畫運用整幅圖像聚焦于戰爭中的孕育性瞬間之描繪,以展示戰爭的激烈性場景;通過對整體畫面各處的戰爭場景的完整刻畫呈現戰爭時的階段性和層次感。由此實現在不同空間敘事的變化中不斷創造敘事焦點,并以焦點帶階段,將戰爭“剝離”又“再現”,巧妙地以推動畫面的空間敘事展示出線性的發展進程,來完成“以空間換時間”。全景畫以其逼真的空間展示形式帶來時間般的敘事效果,提供給參觀者跨越空間的體驗感,運用符號化的表述呈現出對于戰役這一歷史事件微觀表達的過程,讓復雜的歷史事件真實又形象地還原在全景畫館這一空間中,歷史的厚重感與全景畫的空間感緊密結合,為參觀者感知戰爭、銘記歷史的宏大場面和重要意義起到了重要作用,形成了以圖像推動時間的媒介敘事“出位之思”。

全景畫的聲音以時間描述“拼接”了畫面的空間再現。就聲音而言,作為展示時間性的重要媒介,其可被視為以定調音為基礎、以信號音和標志音為強化,借助不同時空聲音的截取與復制產生整體的空間質感,將空間無限延展以建構跨時空性,完成空間性的敘事功能。[19]由此,在參與者之間傳遞并產生火花,發揮感染力。就聲音這一時間性媒介而言,全景畫館中的聲音展示了戰爭這一歷史事件的空間性特征,并進一步用時間“拼接”了各個空間的紅色基因敘事,實現了時間對于空間的化合,完成跨媒介敘事,即“以聲傳情”。這里的“拼接”是指聲音經由全景畫的藝術效果所展示的刻畫戰役激烈程度的表達效果。它將定調音、信號音、標志音進行復制化呈現,并以其遠近的播放規律將全景畫圖像所在的空間無限延展,打破了聲音敘事的時間性局限。聲音在此不僅補充了戰爭的細節刻畫,各類聲音的組合還營造了激烈的戰爭場面和緊張的空間氛圍,以時間來表述空間,引人入勝。就此可推斷,引致自聲音媒介的空間敘事效果,全景畫并不是存在于全景畫館這個空間之中,而是全景畫館將全景畫包裹在空間之中,聲音由此成為公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形成了以聲音來鋪展空間的媒介敘事的“出位之思”。

總之,全景畫的圖像以自身的傳播形態作為空間敘事的突破,呈現空間的視覺展開,同時借助意義結構打通媒介相通性,對空間進行符號勾勒,并以連續圖像重建時間流,對聲音媒介特性進行模仿,實現以空間“縫合”時間;全景畫的聲音突破固定的敘事思維,塑造與圖像相呼應的音景結構,呈現時間的次序建構,同時借助技術復制強化聲音媒介相通性,拓寬時間的影響,并以片段聲音延展空間,打造出對圖像媒介特性的模仿,實現以時間“拼接”空間。將全景畫的圖像媒介與聲音媒介進行跨媒介敘事的理論架構依據內容、結構與意義等層次歸納如表1所示。

表1 全景畫的跨媒介敘事環節說明表

三、敘事效果:全景畫館經敘事引致的空間改變

全景畫在跨媒介敘事的作用下呈現出眾的敘事效果,也使整體全景畫館形成獨具特色的空間形態,并進一步表現為空間微觀層面的時空互動(壓縮、擴張、嵌套),空間中觀層面的形態特征(動態的、流動的、主動的),空間宏觀層面的表達效果(交融式、情境式、沉浸式)。

(一)空間的微觀互動:時空的壓縮、擴張與嵌套

從微觀層面審視,全景畫的出現使全景畫館中的歷史展示由時空壓縮、時空擴張演變為時空嵌套。博物館、紀念館中的文物是歷史的見證者,每件文物均蘊含著豐富的歷史內涵,是時空壓縮般的展示性文化輸出和意義表達。不同于傳統的文物展示,全景畫館中存在著圖像與聲音兩類主要歷史展示形式,作為空間性媒介的全景畫圖像以長卷的形式清晰地展示了戰役的歷史進程,從大大小小的攻堅戰到各類歷史人物的描摹,歷時許久的戰役被濃縮在一張圖畫之中;作為時間性媒介的聲音也顯示了類型的多樣和事件的多元表達,且呈現出可復制性的敘事張力,歷史由此在時間與空間兩個方面均呈現出“被擴張”的特征,即由時空壓縮轉變為時空擴張。

而當館中的圖像與聲音進行創新表達時,其特征再次發生變化。即圖像媒介以空間“縫合”時間、聲音媒介以時間“拼接”空間,二者進行相互模仿完成空間中的敘事,其原本形成的時空擴張呈現出時空相互包含、嵌套的特征,即由時空擴張變為時空嵌套。由此可見,全景畫館中的圖像與聲音的跨媒介敘事不僅形成了媒介的“出位之思”,呈現出獨特的藝術表達效果,也在時間與空間的關系層面造成較為深刻的影響。從打破博物館、紀念館的時空壓縮特征,到呈現出時空擴張的新特征,再到時空擴張基礎上的時空嵌套,伴隨著空間形態的轉變,全景畫館中的跨媒介敘事也逐步完成了對紅色基因敘事效果的表達。

(二)空間的中觀特征:動態的、流動的、主動的

立足于全景畫館這個整體空間,從中觀層面審視,因應于全景畫的跨媒介敘事表達,館內空間也具有了動態的、流動的、主動的空間形態特征。作為圖像媒介的全景畫在全景畫館的空間中展開故事講述,故事的時間線索是伴隨著空間位移產生的,戰役的歷史感知也伴隨著物理位移形成,這使得全景畫館中的空間呈現出動態的、移動性特征,成為“看得見的戰爭”。聲音則作為一項歷史記憶的浮現依托全景畫而形成,歷史內容的講述也因應于聲音的塑造性而愈發生動逼真,使得全景畫館中的空間呈現出液態的流動性特征,這種液態的流動讓戰爭的敘事更具感染力與現場感,由此形成“聽得見的戰爭”。

全景畫館中的空間同樣呈現出更具主動性、表達性特征,參觀者的參觀順序、節奏均受到全景畫敘事順序的指引來完成,人的主動性的角色與作用在全景畫館中被削弱,敘事空間由被動的參觀瀏覽變為主動的引導式講述。在上述空間形態特征的變化中,全景畫館中的圖像與聲音與整體全景畫館逐步融為一體,成為紀念館的“肌理”,使全景畫館的空間不僅具有物理屬性,更兼具社會屬性與文化屬性,形成了以圖像為“空間底色”、聲音為“空間紋理”的全新敘事空間與環境。

(三)空間的宏觀表達:交融式、情境式、沉浸式

從宏觀視角審視全景畫館中的空間呈現,在空間敘事的背景下,全景畫館經由跨媒介的敘事表達循序漸進、層層深入,進而在空間場所中從傳播媒介、傳播內容、傳播受眾等三個層次呈現出鮮明的獨特性。就媒介層次而言,基于全景畫為載體的視聽符號構成敘事語言,更加出眾地發揮媒介的特性與傳播效果,不同媒介穿梭在時空之中,疊加、變換、轉化媒介功能形成敘事材料的巧妙編織,重新建構媒介的意義,打造出交融式的空間敘事特征。

就內容層次而言,全景畫館講述了一個又一個蘊含紅色基因的歷史故事,這種故事的排列顯示出強大的意蘊內涵,并串聯其精神內涵與文化內涵,經由多重媒介的表達建構出情境式的敘事效果與敘事面貌,形成空間敘事的新形態。就受眾層次而言,參觀者在不同媒介的交互效果打造中不斷獲得愈發豐富的空間感知與敘事體驗,形成空間敘事的有效精神感知,在空間中體會全景畫館展示的文化內涵,全景畫館的空間敘事效果更形成互動之效,建構出沉浸式的空間敘事。至此,研究結果完成了對于研究問題的回應,余下部分將回歸圖像與聲音的媒介性質與敘事效果進行討論。

四、敘事反思:敘事媒介的邏輯思辨

圖像媒介與聲音媒介在全景畫館中進行跨媒介敘事,呈現出眾的敘事效果,而這種敘事的呈現也帶給我們諸多思考,其中,不僅包括對于圖像、聲音的媒介特性認知,也包括對其敘事效果的反思。

(一)圖像與聲音具有獨具特色的意義表達

我們如何審視在敘事中文字因素的減少?圖像與聲音的不同敘事源于敘事思維的不同,更呈現出思維的互補與融合。全景畫中的跨媒介敘事起到了顯著的敘事效果,這彰顯了圖像與聲音的重要性,這種敘事方式讓信息的傳播方式回歸原始,即圖像與聲音在表意層面的表達效果得到關注。在全景畫館中,關于戰役的文字介紹常常較少,參觀者的訊息獲得大多依賴于全景畫自身的圖像與聲音,這表面上看是敘事渠道的減少,實則是將豐沛的紅色基因內涵凝聚于全景畫之中,然后持續不斷地輸出,這就使傳統博物館、紀念館中的歷史敘事對于文字較大的依賴性得以擺脫,圖像媒介與聲音媒介對紅色基因的敘事功能獲得較大的發揮。

圖像與聲音雖然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各個方面,但圖像與聲音的敘事功能常常被忽視不見,其在信息傳達、故事講述等敘事領域具有無窮的潛力,全景畫館的案例分析顯示了圖像媒介與聲音媒介在紅色基因敘事方面的重要作用。體會到這一層我們會發現,人與外部的連結、人與歷史的交匯與圖像、聲音密不可分,而這又分別對應于人類的視覺和聽覺。這彰顯了縱然文字擁有重要的意義表達能力,然而,在信息時代中,圖像與聲音直接作用于人的感知,其完成敘事的功能依然十分重要,更啟示我們對于圖像媒介、聲音媒介的重要性之認知,未來其在空間中的敘事大有可為。

(二)圖像與聲音的媒介特性可進行轉化

我們如何看待空間敘事中的視聽轉化?在全景畫館中,靜態、固定的圖像展示了歷史事件,流動、變化的聲音展示了空間場域,在紅色基因的敘事中,到底是時間成就了空間還是空間成就了時間?如何敘事與媒介的特性密切相關,那么,媒介是否可實現敘事特征的轉化?依據全景畫館的分析還難以對上述問題作出判斷,但此現象不免使我們對敘事媒介的時間性與空間性是否永久產生了好奇。有學者就曾表示,任何媒介都有時間、空間等偏向,不應將其強行劃分,這是對辯證法和符號互動論的忽視。[20]媒介如此,媒介的敘事也存在著一定的變化性,難以對某一藝術表現形式的敘事特性進行定論。

在全景畫館中,圖像與聲音媒介自身的敘事特性、時間性與空間性的特征在全景畫館中獲得了創新展現,呈現出交錯模仿形態的時空轉化現象和出眾的傳播效果,為參觀者提供了沉浸式的參觀體驗。全景畫館空間敘事的分析為重新審視媒介敘事特性的定義、劃分提供了新思考,圖像跨越了自身空間性的敘事特性去表現時間,聲音跨越了自身時間性的特性去表現空間,形成了“出位之思”的敘事效果。由此可見,或許并不存在單一的時間性、空間性媒介,時間性媒介與空間性媒介之間存在著相互模仿對方特性,甚至替代對方發揮敘事效果的可能,全景畫館中空間敘事的討論可視為分析此部分的一次有益嘗試。

(三)圖像與聲音的敘事效果需辯證思考

我們如何辯證地看待如此跨媒介敘事的方式?全景畫館成為圖像、聲音媒介敘事與空間敘事實現匯通的一個典范之作,它不僅表現在圖像、聲音如何再現空間的敘事省思,更表現在突破了傳統敘事載體的限制,豐富了敘事帶給人們的審美體驗,贏得了一片稱贊,我們固然要由此認識到各類媒介敘事的特征與差異,更好地發揮其敘事功能,提升紅色基因的敘事效果。但另一方面,這種敘事模式也應進行一定的反思。全景畫館中的圖像與聲音表現了時間與空間,其自身也處于時間與空間之中。圖像與聲音中的時間不是現實的時間,而是歷史事件中的時間,圖像與聲音中的空間也不是現實的空間而是歷史事件中的空間。作為紅色基因敘事的載體,全景畫館如此展示是完全適合的,但每一個人都不應滿足于聲音、光線、電響的效果感知,而更應深入了解這段歷史,以史為鑒、啟示未來。

全景畫館中多重媒介組合的敘事建構值得借鑒,但也應引起反思,即全景畫館是充滿符號的空間載體,參觀者在紀念館中獲得的參觀體驗更是依據各類符號所引致,如此“先聲奪人”“先圖奪人”的敘事策略是否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歷史事件的表述重心偏移?參觀者在參觀完成后是否存在著“只記住聲音畫面,不記得歷史細節”的現象?是否影響到了歷史講述的敘事意義?這些都值得大眾進一步思考、反省,進而辯證地看待全景畫館中的空間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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