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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隱喻的道和普適性

2021-11-05 02:33高暉
詩林 2021年6期
關鍵詞:劉氏李氏詩學

高暉

直到讀完李犁的組詩《大風》,我還以為題目就是《大風歌》呢。我覺得,這不應該是中年男人時常出現的視力錯覺,而肯定是一種選擇性記憶所致。

我能記住的古詩詞不多,但始終包括劉邦的這首《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就三句話,而且簡單易懂。按照高中語文教師的表述方式:前二句直抒胸臆,雄豪自放,亦顯得躊躇滿志;第三句卻突然透露出前途未卜的焦灼,抒發作者內心表現出對國家尚不安定的濃郁的惆悵。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這首詩標志著一種漢語詩學特征。我們仍然按照高中語文教師的方式進行闡釋:全詩渾然一體、語言質樸、大氣磅礴、別具一格,抒發作者雙重的思想感情。其實,我想說的特別簡單——就是劉邦發現了“風”,這里包含著自屈原以降的漢語詩歌偉大傳統,后來曾經一度失傳或誤傳——稍后,我們將在這篇短文里簡要解釋一下。

劉邦的大風,重在天象、天氣,側重意指歷史風云變幻之類的東西。劉氏抒發的是帝王雄心,志不在詩;李氏是平民的,關注自我生命感受并聯結周遭小事,志在悟道。為了敘述方便,我們暫且將李氏大風指代為道法或永恒價值。第一節,大風即永恒價值的象征;第二節,以中年視角回望認知永恒價值的相關經驗;第三節,在永恒價值的背景下凝視個體生命的消亡;第四節,寫永恒價值的簡約化自然化屬性;第五節,描述背離永恒價值并成魔的個體生命悲劇范例;第六節,描述詩人認知永恒價值的心路歷程;第七節,描述詩人與永恒價值相融的范例;第八節,描述永恒價值對自然對人的核心取向,即悲憫;第九節,描述永恒價值的自然法則意義;第十節,描述詩人與永恒價值相融并獲取個體人格力量的意義。至此,我們認為李氏大風雖不及劉氏大風的豪邁,但比后者更柔潤和詩性。劉氏大風是借風述懷,李氏大風是將風寫意化,風在李犁這里有多重隱喻,譬如時間、速度、力量,以及讓人無奈的變化和猝不及防的命運等等。在具體的人和物的后面,詩的視角慢慢地指向了有限與無限、絕對和永恒等形而上的大道。但是,這不是本文的重點,我們將要討論的是李犁這首長詩《大風》接續著一種什么樣的漢語詩歌傳統。

2018年端午,我在一篇短文里邊寫過——今年端午節與楊煉、任白討論過這樣的問題:屈原對中國詩歌而言意味著一個斷裂或誤讀的傳統,假如這個傳統不斷裂不誤讀,那么,中國其后完全可以擁有像但丁、里爾克、聶魯達這樣偉大的詩人。其實,近年來,楊煉詩歌文本已逐漸長成大樹,近期任白詩歌文本亦初見端倪——他們均以獨特樣貌接續上屈原的詩歌經脈。于是,我推測漢語詩歌的經典巨制將在此傳統中出現。其實,屈原詩歌傳統踐行的是天空與大地的詩學,劉氏大風和李氏大風無疑存在這樣的因子。屈原的詩學特征,包括天空立場、土地視角、恣意想象、壯麗修辭、終極發問,等等,并不包括屈原的愛國范式、道德壯舉、諫政情結等與詩學本身關聯度較弱的因素。

具體說來,如將屈原與屈原時代的軸心知識分子相比較,屈氏擁有不同于他們的獨特精神立場和價值觀念——該觀念絕不是密集意象以及引發的繁復抒情,而是屈原的天地立場、悲憫意識、恢弘氣質、吶喊精神、對抗意志、人格力量以及詩人之死。

屈原以降,由于后人對屈原精神的疏離或誤讀,形成后世詩人降維復制或本質上的曲解:或受體制排斥而僅以詩文明志,偏重個體悲憤導向;或將個體情緒本身終極化,失去理性和邏輯訓練依托,致使缺乏悲憫情懷。

至此,我們可以掠過李犁《大風》的柔美和有驚異發現的細節,認定它最大的價值是接榫屈原詩歌傳統,但不是繼續推崇屈原文化中偏執化精神指征,而是灌注并加固了屈原詩歌中的永恒價值、公共關懷、理性精神、邏輯方略、恒久警惕、悲憫情懷等現代文明因素。我把這些看成李犁《大風》的價值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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