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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鄉土上的眺望
——班雪紛長篇小說《草青草黃》序

2021-11-12 14:07韋昌國
夜郎文學 2021年3期
關鍵詞:黔南茅草木屋

韋昌國

鄉土背景的文學,歷來是中國文學的主流,或說是中國文學題材的“絕大多數”。中國當下的鄉土,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鄉土文化特別是地域民族文化的衰微,正如鄉村空心化一樣,值得反思和重視。

回望鄉土,我們有無盡的依戀,在喜形于山光水色之余,也會有淡淡的憂傷。但無論是怎樣的情緒,那一方水土都是永遠割不斷的夢繞魂牽。因為,那里不僅是我們的衣食所在,也是我們精神寄托的家園。鄉土文學的可貴之處在于,記錄我們曾經的來路,發掘其中的人文情懷,使我們即使在新的時空中,對故土永世不忘,并在文字描摹的細微處,深切地感知鄉土的風物,吮吸著泥土的芬芳,把這一份恩惠深刻在心底,代代傳承。

脫離鄉土談中國文學,和忽視“三農”問題談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同樣是不全面不適當的,甚至是一種偏視。這是因為,中國有八億農民,這個占據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群體,固化了中國的底色。這個底色,永遠將中國定格在“農業大國”的范疇。班雪紛的長篇小說《草青草黃》,正是在這個底色上,描繪著鄉村鄉土。這樣的描繪,當然只是一個局部,并且在時空上具有相當的距離。這好比是一個人站在山頂看風景,更像是一種眺望,其細節的描繪,人物的刻畫,包括民族文化元素的植入,等等,都是一種類似山水國畫的大寫意。

班雪紛是生長在黔南布依山村的女孩,她對所在的鄉土比常人更為熟知。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她是黔南成長起來的作家,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其小說創作在省內就已小有建樹,她用那一份女性特有的細膩和作家的敏銳,真切感受著布依山村的一草一木,并從厚實的生活土壤中汲取營養,將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進行聯系、加工,通過精心剪裁,藝術性地呈現給讀者。

《草青草黃》的時間跨度,長達三十年甚至更遠,這正是中國農村大變革、大發展的歷史時段。中國農村,尤其是貴州黔南少數民族地區的農村,從硬件到軟件均發生了滄桑巨變。在時代的滾滾洪流中,小說中各種人物的命運、內心的喜樂及其精神狀態,無不受到時代長河的滌蕩與沖刷,打上時代特有的烙印。由此可以說,這些人物的生存狀態、命運的輾轉騰挪和精神層面所表現出的一切,無不與社會發展的起承轉合緊緊相連,映照著時代的縮影。

小說《草青草黃》以莫螺妹的故事為主線展開。女主人既是一個具體的人物,也是中國農村婦女群體中的代表,其多災多難的命運和堅韌不拔的抗爭,體現了中國農村婦女的精神。莫螺妹是一個孤兒,父母在一場大火中身亡,由伯父伯母撫養長大,十五歲就嫁給布依族村莊茅草山的一個啞巴為妻,換回五十元錢和五十斤苞谷,讓伯父的大兒子交了彩禮娶回媳婦。這是一個悲劇性的交換,也是一種無奈的犧牲。在當時普遍貧困的中國農村,這樣的悲劇由于比比皆是,其實仿佛是一種“自然”。事情并未因此結束,由于莫螺妹的婆婆被村民視為“藥婆”,那是可以殺人于無形的惡人,因此全家都被村民遠離和恐懼。莫螺妹為此也十分害怕。后來發現婆婆并不是“藥婆”,而是被人因某種目的而故意陷害,并且婆婆通過莫螺妹多次為村民生病拿過解藥,可是沒人相信螺妹的解釋。隨著婆婆的死亡,“藥傳女不傳男”的傳言又讓莫螺妹面臨著婆婆的命運,使其成為茅草山那片不祥的黑云,她家的木屋幾十年中充滿了孤獨。又一個悲劇性的輪回在莫螺妹身上上演,她的人生命運始終被打上悲慘的魔咒。

小說故事的另一條線索,是貧窮山區農民對財富的追求和夢想,但這個追求是怪異和反常的。一個偶然的機會,飽受貧困煎熬、做夢都想發財的山寨人發現了玉石,昔日司空見慣的普通石頭突然價值連城,讓他們一夜瘋狂。偷盜、搶劫、打殺無所不為,人們眼里只有玉石,為爭搶玉石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最后累死在老鴰坡,甚至鬧出人命。這和為了爭霸家產,將莫螺妹的婆婆說成是“藥婆”如出一轍。在極度貧困的環境中,在爭奪財富的急迫中,人心的貪婪、人性的缺失、道義的淪落,在小說中得以淋漓展示。而這樣的展示,刺痛著人的良善,引發著人的深思:追求財富是人類的本性,但是我們應該怎樣去追求財富?這對當下某些人的金錢至上、唯利是圖不能不說是一種發問。

小說故事當然并未到此而止,否則我們念念不忘、情感所依的鄉土該是多么的可怕和令人絕望。在故事的推進中,我們欣喜地看到了人性的溫暖,這或許就是文學應有的“引人向上的”的情懷和力量。

莫螺妹雖然極不情愿地嫁給了啞巴,以及有著一個受人歧視的“藥婆”,一生遭受委屈和排擠。但是婆婆的善良和給予了她完整的母愛,啞巴丈夫雖然一輩子無言,卻一直是莫螺妹最堅實的依靠,使他在殘酷的命運中得到最美好的疼愛。還有隊長文中德對螺妹的那份說不出的愛,既有男女之間的一種吸引,同時又是兄長對妹妹默默的關愛之情,在莫螺妹充滿著悲傷與不幸的一生當中,看到了一份希望。這些溫暖,也許就是鄉土最本真、最可貴、最值得守望和依戀的情懷。

另一個希望是在小說的結尾,莫螺妹的女兒巧芝要帶男朋友回來了。這對于幾十年才有三四個人造訪的木屋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這樣的消息,猶如一股春風,拂去了茅草山這個孤獨木屋經年的塵土。木屋其實是一個象征。整篇小說的沉重和壓抑,仿佛將我們置入在狹小的木屋里,被外界擠壓和排斥,飽受孤立和冷遇。昔日災難深重而困惑的山村,其實每個人都在絕望的“木屋”中掙扎。讓人欣慰的還有,莫螺妹的小兒子祖德大學畢業后,重返茅草山,要利用滿山的野茅草養殖黑山羊。這是振興鄉土的一條路徑,昭示著農村未來的希望,當然也是作家在文本中的一種思考。

茅草,在貴州是最為普通常見的植物,生于高山,遍布荒野,蔓延成片,展示了頑強堅韌的生命力。女主人公的命運也像茅草一樣,風吹雨打,四季輪回,草黃草青,不絕不息……從一個布依女和一群人的命運,深刻展現廣闊農村大地的變遷,這是小說的象征意義,也是廣大農村在時代春風中煥發生機的寓意。由此觀照,《草青草黃》當具有新時代的積極意義和深刻內涵。

縱觀黔南近十年來的小說,長篇小說較少,班雪紛的探索勇氣和創作實踐,值得肯定。而在文本的哲學理性思考方面,也具有相當的睿智和力度。當然,本篇小說也還有不足之處,主要在故事脈絡拓展還存在局限,視角的轉換缺少圓潤與伸展,小說人物的命運與時代的融合度還不夠緊密。這些不足,相信作者在今后的創作中會得以克服,并有更多佳作問世,這也是我們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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