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林深處，湯鍋與秋

閆晗

今年疫情來襲，把整個世界的套路都打亂了。沒有按部就班，處處出其不意。三月的“桃花節”未能拉開西藏旅游旺季的序幕，不曾想，十月的“彩林節”卻揭開了西藏旅游市場的華彩篇章。

肖雷費了很大勁訂到巴松措星空泡泡帳篷。去年十一黃金周，他和妻子去了印度，在德里、齋普爾、烏代浦、焦特布爾等城市間暢游，體驗滿是歌舞與艷色的國度別樣風情。今年國外出不去，游客回流國內，大部分國內景點喪失了新鮮感，高原圣地西藏成了很多肖雷這樣的旅游達人的首選。

十月的巴松措，天氣寒涼。彩林深處，肖雷和愛人在溫暖的泡泡屋中相擁醒來，昨夜滿天星斗仿佛還未從眼眸中散盡，又映得滿眼彩葉斑斕。松鼠在云杉、落葉松與杜鵑樹間跳來跳去，頰囊里被漿果與各色小堅果塞得滿滿當當的。巴松措一泓碧水溫潤如玉，赤麻鴨群緩緩從措高村村頭游到湖畔，待天氣再冷些，能看到大群的黑頸鶴。

葉落空林，一夜間霜染千山，季節變化了，喜瑪拉雅·巴松措度假酒店湖畔餐廳廚師長卜停云調整了菜單。寒冷的季節以熱騰騰的湯鍋做主打，將巴松措本地食材以口感較為濃郁厚重的菜式呈現給游客。

肖雷夫婦踏著脆響的落葉，去品嘗了石鍋羊蝎子。幾個月前，在這些腐植質豐富的厚落葉層里，鉆出松茸、青崗菌、大腳菇等各色菌菇。巴松措的松茸大名鼎鼎，每到松茸季都會吸引來大批美食愛好者，今年依然魅力不減。

卜停云使用的是真正的墨脫石鍋，烹煮什么都能格外提拉食物的甘鮮之味。當地老鄉散養的綿羊，跑到林間吃各種灌木、草葉、菜葉，間或吃下野生香料或藥草，養到八九個月宰殺，肉質細嫩，鮮香味濃。取羊蝎子切塊汆水，加入豆瓣醬、蠔油、姜蔥蒜炒香。為了去膻吊香，要加入八角、桂皮、香葉、白扣、山奈等香料同炒，炒透后加高湯、放羊蝎子進石鍋用小火煨足50分鐘。出菜加入蘿卜墊底，八一鎮產的白蘿卜，清脆無筋，燉起來更為軟甜。

燉好的羊蝎子軟糯但不爛，香氣醇厚。寒冷的天氣，落葉稠稠，于深山中享用溫暖的湯鍋，配上頭道青稞酒，極妙。

來巴松措，藏香豬是必嘗美食。與以往燉食、烤制的做法不同，湖畔餐廳的秋季新餐單中以“粽香香豬排”出現。純正藏香豬排用蔥姜水浸泡祛腥，下五種醬料調制的腌料腌制8小時，再用糯米與粽葉包裹后上蒸箱。

緊致彈牙的排骨肉，瑩白糯米與清香粽葉香味交纏，與五種醬料微妙的香氣搭配出味覺的奏鳴曲。肖雷的妻子以為來到高原便是粗獷飲食，沒料想在山林中吃到精致的菜品，直呼意外，一口咬下，是萬里外桂樹繁花盈盈的江南故園。

1998年的10月，也是秋日，人類首次徒步穿越世界最大峽谷——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當年的科考隊經過42天的跋涉，穿越了植被繁盛的大峽谷，攜帶大量寶貴的一手資料在扎曲會師。時人只道拓步者的艱難，卻絕想不到在被雅魯藏布江水潤澤的地球最幽深的溝壑中，霜冷葉紅、寒林飄金，初次踏入高原處女地的科學家們一路看過怎樣奇異的風景，壯美奇幻如夢境。

今天，人們已經能坐到喜瑪拉雅·大峽谷酒店的落地窗前，欣賞雅魯藏布江水滾滾，云霧一步步緩緩爬上秋色點染的群山。江水漸冷，派鎮的老鄉已經收割了青稞，大峽谷酒店廚師長王小飛也開始著手更換菜單，與卜停云不謀而合，他的新餐單也列了湯鍋菜。

大峽谷相對海拔落差大，一日可見四季，金秋時節更見寒意，溫暖的湯鍋是給遠方來的客人身心的慰藉。滋補羊肉、老蘿卜燉牛肉都是應時的湯鍋菜，但別的時候也能吃到，臘排湯鍋卻只在當年9月中旬到第二年的3月間可提供。

第一年做的臘排，第二年吃才能臘味十足，不過，臘排湯鍋按季節提供卻不是因為臘排，而是因為配菜棒菜頭。棒菜頭看起來很像青筍，根莖肥大，多汁味甜，與臘排共同熬煮能吸取油脂，吃起來清香不油膩。

做這道菜，將臘排泡水洗凈、汆水;把棒菜頭去皮切成大滾刀塊。用油爆姜蔥爆炒排骨，炒到排骨冒油后加大量清水，先用高壓鍋壓20分鐘，把肉壓酥;再盛入石鍋加入棒菜頭同煮20分鐘。煮好的菜品咸鮮味濃，湯汁濃白如乳。

大峽谷酒店做湯鍋菜，除了用石鍋，還會用土煲，土煲比石鍋熱得快，更輕便。經典杭幫菜

土煲老鴨湯就用土煲制作，運化了當地食材，有了西藏版本。鴨苗從四川運到林芝，培育兩年成成鴨，用雅魯藏布大峽谷產的野山筍筍干做配料，加高湯、黃酒、姜片烹燒，滋補養生。地域不再是美食的界限，而成為了交融碰撞的理由。

肖雷夫婦為觀看彩林節開幕式的滑翔傘表演，入住大峽谷酒店。為了照顧妻子的南方胃，肖雷專門訂了一煲老鴨湯，讓妻子游玩一天回到酒店就有熱湯喝。

彩林節開幕當日，碧藍的天空中抹著微云，有“眾山之父”之稱的南迦巴瓦峰也難得展露了真容。二十多名專業滑翔傘運動員從公尊德姆農莊山頭依次起飛，飛向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親手所植的大桑樹。他們如群鳥在天空盤旋，穿越氣勢磅礴的大峽谷，得見人類從未見過的秋日容顏。相比22年前開拓者的視角，他們的角度更為驚險，也更為驚艷。

圍觀的游客們驚呼、鼓掌、拍照留念，從他們的角度看來，欣賞這場滑翔傘表演不啻于欣賞一部唯美壯闊的電影大片。肖雷夫婦在人群中，與大家一起為精彩的表演歡呼，為表演者們不凡的勇氣歡呼，為大峽谷壯闊的秋景歡呼。對到場的每個人而言，這都是一個值得銘記的秋天。

日落前，他們隨著人流回到大峽谷酒店。酒店如一座舊日城池靜坐在雅魯藏布江畔，潔白的香布隨晚風汩汩滾動。派鎮的夜晚吞沒了遠山，撒布了群星，顆顆明亮如鉆石。

秋日山野特有的清冷香氣散逸開，卻怎么也蓋不過香布簾下飄出的湯鍋香氣。這是高原的秋天，是人間凈土的煙火氣，溫暖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