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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相嚴嵩及其義子

2021-11-28 14:25呂成震
魅力中國 2021年18期
關鍵詞:世宗嚴嵩

呂成震

(吉林大學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嚴嵩,字惟中,江西分宜人,起家寒素,弘治十八年(1505)中試,進入仕途,先后任翰林院編修、國子監祭酒。嘉靖七年(1528),嚴嵩升任禮部右侍郎,開始躋身朝廷高級官僚之列。嘉靖十五年(1536),因夏言舉薦,嚴嵩升任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自是始謬為恭謹,以迎合上意”。[1]嚴嵩在嘉靖朝大禮議中,迎合世宗皇帝,“條畫禮儀甚備”,“又為慶云賦、大禮告成頌奏之”,博得皇帝的歡心和寵信。[2]嘉靖二十一年(1542)八月,嚴嵩因在禮議中迎合上意,且力贊世宗修玄,被世宗命為武英殿大學士,入直文淵閣。自此之后,嚴嵩一直“盤踞津要,盜竊寵靈,凡二十余歲”。谷應泰稱,“猜忌之主,喜用柔媚之臣”,世宗威柄自專,乾綱獨斷,號為英睿,嚴嵩事之曲謹,“有如飛鳥依人”,投其所好,阿諛奉迎,君臣“竟稱魚水”。[3]

嚴嵩相世宗二十余年,“凡茍富貴保身家之徒,無不出入門下,承望頤指”,[4]“干兒門生,遍布天下”,[5]“募朝士為干兒、義子至三十余輩”。[2]如仇鸞、趙文華、鄢懋卿、尹耕、梁紹儒等,皆被嚴嵩網羅門下。收認義子成為當時嚴嵩控制政治權力的重要手段。諸義子憑借嚴嵩的權勢出掌要津,權傾朝野。其中權勢最盛的當屬趙文華、鄢懋卿、仇鸞三人。

明人于慎行稱,“分宜相在位,江右士大夫往往號之為父,其后,外省亦稍稍有效之者,趙文華者,其最也”。[6]趙文華是浙江慈溪人,嘉靖八年(1529)進士。趙文華在未登第之前,就讀于國子監,時嚴嵩為國子監祭酒,二人有師生之誼。后來嚴嵩得世宗寵信日益貴幸,趙文華便以師生舊誼,攀附于嚴嵩門下,尋求庇護,嚴嵩也欲招納其為羽翼,兩人遂相與結為父子。

時“嵩念己過惡多,得私人在通政,劾疏至,可預為計”,于是嚴嵩便以趙文華擔任通政使。[2]通政司掌章奏的通達,趙文華在通政司充當嚴嵩耳目,遇有彈劾嚴嵩的章疏送達,文華即先得見,及時傳送消息,為嚴嵩遮擋掩護,嚴嵩得以從容應對。兵部主事楊繼盛彈劾嚴嵩時稱,“通政司,納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故令干兒子趙文華為通政司使。凡章奏到,文華必將副本送嵩,與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才進呈。本內情節,嵩皆預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術以為之彌縫。聞御史王宗茂劾嵩之本,文華停留五日方上,故嵩得以展轉摭拾其過。是皇上之納言,乃賊嵩之攔路犬”。[7]此外,御史王宗茂亦稱“疏至,通致司趙文華密以示嵩,留數日始上,由是嵩得預為地”。[2]當時凡是上疏彈劾嚴嵩的臣子多被譴逐,如“謝瑜、葉經、童漢臣、趙錦、王宗茂、何維柏、王曄、陳塏、厲汝進、沈煉、徐學詩、楊繼盛、周鈇、吳時來、張翀、董傳策皆被譴。經、煉用他過置之死,繼盛附張經疏尾殺之。他所不悅,假遷除考察以斥者甚眾,皆未嘗有跡也?!盵2]于是“朝野搖手,莫敢復及嵩”。[8]

除此之外,趙文華還為嚴嵩攻訐政敵,排除異己,成為嚴嵩在朝堂的得力助手。時李默掌吏部,黜陟多背嚴嵩意,嚴嵩當國柄政,欲獨擅銓選大權,對其多有不滿。義子趙文華則充當嚴嵩的“打手”,上疏彈劾李默,為嚴嵩掌權掃除障礙。不過,趙文華在“以父分宜,位至卿佐,得上寵眷”后,想要越過義父嚴嵩“自結于帝”。最終因得罪嚴嵩而敗。[1]

鄢懋卿,江西豐城人,嘉靖二十年(1541)進士。[5]鄢懋卿與嚴嵩為同鄉,又拜嚴嵩為父,成為嚴嵩的又一得力助手。鄢懋卿“以才自負,見嚴嵩柄政,深附之,為嵩父子所昵”,[2]是“嵩之爪牙羽翼”,“故未易屈指數,而陰謀盜行,則皆懋卿助之”。[5]

嘉靖三十九年(1560),鄢懋卿因嚴嵩的舉薦出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清理兩淮、兩浙、山東長蘆、河東等處鹽法”。[4]鹽政關乎天下財權,鄢懋卿總攬天下鹽政,“盡握天下利柄”。鄢懋卿上任后,“所至市權納賄,監司郡邑吏膝行蒲伏”,[2]“每歷淮揚諸大鎮,則饋索不下二三百萬金”,至杭州“則三司望塵而詟懾,府縣聞風而奔走”,[5]地方官員、運司、鹽商皆苦不堪言。鄢懋卿又將所貪之財“歲時饋遺嚴氏及諸權貴,不可勝紀”。[2]嚴嵩則在朝中為其遮掩過錯,防備彈劾。嘉靖四十年(1561)八月,御史林潤彈劾鄢懋卿“需索屬官饋遺巨萬”、“受狀取富民財”、“宴會日費千金”、“虐殺平民”、“加派揚州鹽商幾至激變”五大罪狀。[4]但是“嚴嵩庇之,不問”,[2]鄢懋卿得以任職如舊。直至嘉靖末年嚴嵩父子落敗,鄢懋卿才被奪職戍邊。

嚴嵩為首輔“無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2]其子世蕃“頗通國典,曉暢時務”,善于揣摩上意,以是朝事多委世蕃。[1]于是“嵩乃令子世蕃代票,恣父逸子勞之為。世蕃卻又約諸干兒子趙文華等,群會票擬,結成奸黨,亂政滋弊”。[7]諸義子在朝堂上以嚴嵩為首,惟命是從,在生活起居中也以義子身份侍奉左右。逢嚴嵩休沐在家,“義子皆來起居,置酒堂上,相君、夫人上座,義子及世蕃列侍”。[6]

嚴嵩除在文臣士大夫中招納義子外,收武將仇鸞為義子,與之結成政治同盟。

仇鸞,字伯翔,鎮原平泉里人。其家世代行伍,仇鸞承襲其祖上咸寧侯侯爵出鎮甘肅,因被總督曾銑彈劾入獄。仇鸞因在復套案中受嚴嵩庇護,遂與其“約結為父子”。[1]嚴嵩在復套一事上借仇鸞之力扳倒曾銑以及政敵夏言,從而進為首輔,獨擅內閣大權。而仇鸞在曾銑案中得嚴嵩之助脫身出獄,重新得到起用。兩者相互利用,達成政治同盟。仇鸞好為大言,實無才干,面對俺答入寇,遽言能驅虜破敵,但實際上逡巡不前,縱軍剽掠地方,殺良冒功。但是有義父嚴嵩在世宗身邊為其巧言彌縫其妄,仇鸞竟以軍功不斷受到封賞,益受世宗寵信。

隨著地位的不斷上升,仇鸞逐漸與嚴嵩從從屬同盟走向對立。仇鸞自以為已位居顯貴,“挾功得上重而驕”,不愿再與嚴嵩維持義父子關系。但是嚴嵩“猶欲以兒子畜之”。仇鸞由是心生怨恨,“遂凌嵩出其上”。兩人關系決裂,爭斗不已。時錦衣衛提督陸炳亦“與鸞爭寵妒”,嚴嵩乃厚結陸炳為盟,共逐仇鸞。[1]于是,嚴嵩與陸炳盡發仇鸞賄賂勾結蒙古人的罪狀,仇鸞被定以謀反罪,戮尸梟首,妻子盡誅,其勢力皆被鏟除。[9]嚴嵩由是重新得到皇帝信任,世宗“益信任嵩”,“遣所乘龍舟過海子召嵩,載直西內如故”。[1]

義父子關系的結成時,義子的權勢往往遠不如義父,義子攀附于義父以求獲得權勢,義父收納義子也是為了擴張利益,二者相互利用。在這種關系下,義子的地位完全從屬于義父,而義父子間的權力差是這種關系得以維持的重要條件。如果兩者的地位發生變化,那么這種關系就無法繼續維持了。趙文華以及仇鸞最后與嚴嵩的決裂皆因于此。

嚴嵩招攬朝士、邊將為義子,諸義子與嚴嵩關系緊密,參與票擬商討軍機要務,為嚴嵩出謀劃策。諸義子憑借嚴嵩之勢執掌要職,如趙文華掌通政司,鄢懋卿督鹽政,權力極大,在政治上關系緊密。此外,嚴嵩還令子世蕃“將廠衛官籠絡強迫結為兒女親家”,以規避廠衛衙門緝訪。嚴嵩又“令子世蕃將部官之有才望者,俱網羅門下,或援之鄉里,或托之親識,或結為兄弟,或招為門客?!鞴偕儆性雇?,亦先報世蕃知,故嵩得早為之斥逐。連絡蟠結,深根固蔕,合為一黨,互相倚附”。[7]義子、姻親、鄉里、門生、門客、親識等共同構成了嚴嵩的政治權力輻射圈層,而義子正處于這個權力圈層的核心。

嚴嵩義子現象與嘉靖朝政治生態及政治風氣有著密切的聯系。明人沈德符在評論明代士風演變的狀況時稱:“嘉靖初年,士大夫尚矜名節,自大禮獻媚,而陳洸、豐坊之徒出焉。比上修玄事興,群小托名方技希寵,……其他權門義子,如鄢趙輩不足道,光祿寺少卿白啟常至以粉墨涂面,博嚴世蕃歡笑;詞臣唐汝楫、梁紹儒并出入交關,先后白簡逐去。當時諂風滔天,不甚以為怪也?!盵10]明世宗即位后大興禮議,在這場持續數年君臣爭斗中,尚矜名節之臣多被貶斥,而大禮獻媚之臣驟被顯擢,士大夫在皇權的壓制下逐漸分化。當時朝堂自上而下諂媚之風盛行,傳統士人倫理道德的觀念受到很大的沖擊。文臣階層中尤其是權臣周圍義子現象的盛行也就不足為怪了。嚴嵩廣收義子的現象正是當時政治風氣敗壞的一大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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