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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生處

2022-02-10 23:15
福建文學 2022年12期
關鍵詞:祖母

綠 萍

祖母走到院子西邊的空地,抬起頭,張望了許久。這一片近郊的天空了無遮蔽,視線可以一直延伸到遼遠的天際。晚霞漸次散去,滿座的頑云開始聚合,云底平坦,頂上高高地隆起,似群峰爭奇。不一會兒工夫,峰頂向上迅速地延展。院子里有點悶熱。一陣風起,低低地回旋著,讓人有點透不過氣來。

落雨了。祖母的話音幾乎和雨點同時降落,脆脆的,強勁密實。我蹲在房檐下,看雨順著瓦片流蘇般在眼前垂落,像隔著水幕的孫行者。祖母早已懷抱著一大家子的衣服,風一樣進到屋里去了。

這個夏日的黃昏,一切都發生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而尋常。風吹著吹著,吹散了云;云在天上走著走著,凝成了雨。雨點落滿了小院,氤氳著泥土的芬芳。這一刻起,我從心里膜拜上了我的祖母——這個與當時的我個頭相當的、并不高大的女子。

秋天里,天上魚鱗般的云朵高高懸浮著,慢慢騰騰地,一副了無心事的樣子。收成的稻谷曬在院子中央。祖母搬來一塊小方凳,端坐在廳堂中央,笑盈盈地說,今天不用翻谷子了。過了午后四點,祖母把幾簸箕的稻谷端進屋,我看看,果然顆顆金黃,勁脆得隨時要蹦跶起來。有幾次,我午覺醒來,天上的云跑馬一般流轉,紅霞漫天,絢爛得如同火在燒。臺風要到了。一切如同神諭般降臨——沒過幾日,天上狂風大作,暴雨如注,幾乎要吞沒縣城。

最讓我嘆服的是弟弟十歲那年發生的事。那天是弟弟生日,父親按照老家的風俗,在家中擺席宴客。一開始,天是晴的,忽地轉為陰天。祖母在院子里指揮著親戚們幫廚。她抬頭看了看天,說了聲,恐怕要下雹子。有人不信。個把小時過去,冰雹從天而降,亮晶晶的,噼里啪啦砸在院子里的鍋盆里,歡快地亂響個不停。

頂白底黑,云中帶紅,云邊帶黃。這是下雹子前的亂紋云絲。過后,祖母對我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低的、小小的,透著道破天機的神秘。

我對天空的敬意由云朵開始,對云充滿了敬意?!段饔斡洝防?,云成了神仙精怪出行的工具。孫悟空在菩提祖師那兒學藝,菩提祖師跟他講“爬云”與“騰云”的區別,又傳授他“筋斗云”。我便幻想著自己也能騰云駕霧,遨游寰宇。稍大了讀《鴻門宴》,劉邦與項羽在這場較量之前,項羽的謀士范增曾讓人觀察劉邦,發現其所居之處云很不一樣:“成五彩,為龍虎之氣?!边@才下定決心讓項羽除掉他。陸機在《浮云賦》開頭這樣描寫:“有輕虛之艷象,無實體之真形?!庇朴骑h移的浮云,無意間成為歷史節點上的風向標。

祖母離開后的許多年里,我在夢中見到她,每次都是一身青色的斜襟短褂、寬褲腿。她站在潔白的云朵之下,衣袂飄飄,有如仙子。

有好幾年的時間里,一到假期,我都在出行的路上。出行讓人放松——此時準備停當,心無掛礙,腳下自在如風。如果目的地遙遠,出行方式的首選還是飛行器。遠古時期的先人對于宇宙充滿了好奇,又無從知道,常常把它描繪成太虛幻境。蘇軾《前赤壁賦》中就有“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的飛天夢。

有了飛行器,飛翔不再是夢。詩人徐志摩出行總愛坐飛機?!帮w出這圈子,飛出這圈子,到云端里去,到云端里去!”他迷戀上了飛翔的感覺。人被包裹于鋼鐵之物中,抵達想去的空間,這是其他出行工具無法比擬的速度。當飛行器脫離堅實的大地,進入云層重疊的空中,一切都處在迷蒙之中。只有這樣的高度,才能俯瞰到地面的一切——起伏的山脈,蜿蜒的河流,無邊的綠野,還有如蟻般往來交織的行人。飛行器的空間狹促有限,人安坐其間不能輕易動彈,如果能坐在臨窗的位子,看云就成了飛行中的一大樂事。

在地面仰望天空,云朵懸浮其上,一團團,一坨坨,胖胖嘟嘟的,像極所有卡通畫里人物的模樣,看起來溫順又乖巧。此時從高空望去,這些懸浮于人世之上的云,潔白如雪,顯示出晶瑩而高貴的光芒。風正用巨手推動著,它們以流動的姿態行進著,從未有過停下的一刻。常常是一大片的云朝著窗舷奔涌而至,到了眼前,立刻化作水霧狀流散開去,一絲一縷中蘊含著潮潤。有時是一朵孤云,慢悠悠地從耳畔走過。等你緩過神來,他只是神情淡漠地回首望你一眼,桀驁不馴地兀自向前走去,倏忽間,竟不知所蹤。若是向晚時分,天邊落霞的邊緣便鑲嵌上一道金光,折射出藍色的光芒,有如幻境,讓人以為會有什么人物出現??墒?,什么也不會發生。這個廣闊無際的空間里,除了塞得滿滿的云朵,什么也沒有。

我對云上飛行的熱愛在某一天戛然而止。這源自一位認識的朋友離世的消息。

過年后的一個中午,我一如既往地打開晚報,赫然映入眼中的是頭版一則臺灣復興航空客機失事的新聞。在末尾列出的遇難者名單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就在幾天前的朋友圈的動態中,我看到了他和妻子帶著七十二歲的母親前往臺灣旅行,照片上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偎依著。我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那一頭始終傳來一遍遍的“對不起”“已關機”。后來和我們共同的朋友聯系,確認了他遇難的消息。

我想象到彼時最后的落幕,或許就如徐志摩先生在《想飛》的結尾寫的那樣:“一架鳥形的機器,忽的機沿一側,一球光直往下注,硼的一聲炸響,炸碎了我在飛行中的幻想,青天里平添了幾堆破碎的浮云?!?/p>

據統計,空中飛行失事的概率極小,而在云層之中一切迷茫,空中飛行的命運全然維系在幾個操作者身上,一旦出事,無一例外是百分之百的災難。有人當日臨時有事取消了行程,沒有踏上那個航班,過后無論何時想到都心有余悸,拍著胸口暗暗慶幸——不論多大年紀的,都覺得自己真是賺大了。逃過了這一劫,一定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無論如何,往后余生都要好好地過下去才對。

《圣經》上有一句話: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什么呢?你們原來是一片云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

云非云,霧非霧,白云蒼狗不過轉瞬之間。自那以后,每每仰望高天上流云游蕩,想起驟然離去的故人,想到人這一世的漫長無常,不由得有種說不出的悲愴漫上心頭。

相比之下,腳踏大地讓人坦然、心安。天下之大,落腳處多不過幾里而已。我教書的學校所在的縣后街,是我最能接收到這座古城煙火氣息的地方。

縣后街的每一個早晨都從五點左右拉開序幕。先是肉鋪的老板和老板娘騎著摩托車,突突突進來了,車上是一早從郊區運送來的兩頭剛剛殺好的土豬。緊接著,賣面線糊的、賣水果的、做煎包的、炸菜粿的也陸續進來。晨光熹微中,車鈴聲、開門聲、彼此見面的招呼聲,潮水一般漸漸在老街上漾開。他們大多是本地人,年紀都有點大,其中不乏20 世紀末期國有企業的工人,年輕時的日子過得比很多同齡人都光鮮。還有的則是來自周邊鄉鎮的租戶,由于沒有專業技術,只能靠著一份手工活謀生。早起肯定是不舒服的?!爸窳制哔t”之一的嵇康聽聞山濤想舉薦他代其原職,寫下了《與山巨源絕交書》。在信中,他列出了七條理由,第一條理由便是,我喜歡睡懶覺,做官要按時起床,我可受不了??墒钱斎说纳鎸嵲谟匈囉诖藭r,就不要挑肥揀瘦了,畢竟,人生還要繼續。

阿文也租住在這條老街上。她在北方讀的大學,畢業后找工作四處碰壁,于是選擇繼續讀研究生。從小在西南長大的她,厭倦了家門口抬頭可見的大山,峰巒疊嶂,云山霧罩。尤其是遇上起霧的冬日,走到哪都一身霧蒙蒙濕淋淋的,一天到晚總也擰不干的樣子。她向往南方的大海,夏天穿一身白裙或露肩的背心,在沙灘上吹著晚風,愜意地行走。于是她選擇了閩南的一所師范學院,如愿考上。研究生三年,她發現這里的風景和美食,比她最初心儀的大海更吸引人。畢業后,她果斷決定留在這個古城。

我第一次見到阿文,是在一個畫展上。畫展快結束那天,人已經稀稀拉拉,只有幾個熟悉的朋友光顧。古城很小,圈子說起來也很小。說是來看展覽,大多數人不過是懷著捧場的心理——一場展覽下來,看起來場面聲勢浩大,人流如梭,除非這個藝術家的聲名足以留世,否則真正有心收藏的人沒幾個。大家圍坐在一起,很快就熟悉起來。有人提議互加微信。這種在場面上互加的好友,過后基本靜靜地躺在通訊錄和朋友圈里,說來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不過出于禮貌,我還是加了。讓我比較有興趣的是阿文常常發布的風景照,不少是我還未踏足的遠方。她的所在的定位總是飄忽不定——前幾天可能還在東南亞的海島上浮潛,在長滿椰樹的沙灘上曬著太陽,今天忽然出現在東北的白樺密林中,與麋鹿相互凝望。說句實話,她拍的風景照遠遠比經過修圖的自拍好看太多了。

有一天,阿文突然留言問我,學校周邊有沒有出租房?因為我們有共同相識的師友,我幫她提供了點信息。我這才得以了解阿文的一些情況。她拿到研究生的文憑,工作卻并不好找。她先是到拍賣行。如果有拍賣品成交,得到的提成不菲。生性疏懶的她適應不了每日踩點打卡和熬夜加班的節奏,干了半年,辭職了。她又到師姐的畫室教孩子畫畫。這份工作只需要周末上上課,平常休息的時間非常充裕,她又覺得報酬支撐不了她消費奢侈品的愛好。這次,她決定自己租房子單干。

藝術生的名頭聽起來高雅,說到底和這條街上的其他小手工業者并無多大區別,干的都是手工活兒。在這個處處充滿人情味兒的小城,一個只身漂泊的外省人,沒有從教的資歷,又缺乏熟絡的人脈,僅憑著一支畫筆,等于兩手空空,想在這個小城開創一番事業,談何容易?找她學習的學生寥寥無幾。還好,她遺傳了母親會做小生意的精明,人也勤快。夏天的大中午,她顧不上休息,蹲守在學校門口分發宣傳單。有家長看到畫室地址在學校附近,找上門來,下班后就不必著急著接孩子回家。一來二去,家長們互相介紹,加上她會哄孩子,學生竟漸漸多了起來。至于專業水平嘛,家長們看到研究生的證書在那擺著,似乎也不會過于挑剔——大多數人不會考慮以后讓孩子把藝術當作營生的飯碗,得到點熏陶就可以了。畢竟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人介紹過對象,阿文拉拉雜雜看過幾個,對方都沒有深入交往的意愿。轉眼奔四了,她干脆拒絕所有的相親,讓自己的精神完全放松下來。除了周末上上課,余下的時間她不是在做旅游攻略,就是奔走在旅途上。

有時候午后,我們會在學校門口碰碰面,喝點咖啡或果茶。從前在家門口看著滿山云霧飄浮繚繞,只想快快撥散離開,沒想到離開后,自己活成了一朵云,煢煢孑立,四處漂游。她說話時,聲音幽幽的,像一朵飽含著水珠的云,隨時要滴落下來。

這次讓她下定決心回老家,是外婆的離世。母親三十出頭就離婚了,為了她一直單身沒有再成家?,F在外婆去世,母親希望她能回去,畢竟自己唯一的依靠只有女兒了。想想從前,在母親身邊做女兒的時光那樣短暫,自己能掙錢了以后,也從沒有好好陪伴過她。柏拉圖說過,我們總是東張西望,唯獨漏了自己想要的,這就是我們至今難以如愿以償的原因。阿文來跟我道別的時候,我一點兒都不意外。在這紛繁蕪雜的世界里,只有歷經漂泊的人才懂得團圓和思戀的珍貴。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笨吹剿l在朋友圈的這兩行文字,我知道她心意已定。在云霧繚繞的山城小道上,遠處的浮云正慢慢歸往天邊。我看到她挽著母親的手,夕陽下的笑容,不是美顏相機可以記錄的真實。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回來到這個山寺了。

這片名為東岳的山麓在古城北山的東側。山頭不高,山勢徐緩,從山腳往上走,不到半個小時就能抵達山頂。山中多黑石,堅硬且發亮。這種質地的石頭在閩南的山地極其罕見,偏偏這片山頭遍地都是。尤其是雨后,黑石歷經雨水的沖刷,裸露在黃土之外,黑亮中有一種突兀的骨感,顯示出幾分陽剛來。南方的山林多清逸俊雅,有了這些堅石的點綴,讓人仿佛觸摸到山內在堅硬的骨節,覺得不再嫵媚多情,而是值得依托。

山中有寺,名曰少林。確切的稱呼是南少林禪寺,相傳為曾救唐王十三棍僧之一的智空入閩所建,建于唐朝,興盛于兩宋,經歷幾度興廢?,F在的山寺是依照宋代十三殿堂的格局復建于原址上的。來古城游玩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都趕趟兒似的往北山的主峰去。那里有漫山的摩崖石刻,還有老子出關的巨石雕像,望一眼就能瞥見古城久遠的文脈,覺得不虛此行——啊,終于見到了。所謂滄桑往往如此,不需要言語,于沉默中看到力量。就像一位百歲的老者,有他出席的場合,不管說什么,沒有誰敢指手畫腳。人活一世,能在時間河流中溯游這么久,何其有幸,堪稱奇跡。于是爭相上前合照、握手,沾一沾福氣。即便門庭清冷,寺院里依然嚴格遵循佛門的規矩——晨鐘暮鼓,打坐誦經,逢上各大菩薩生日舉行法會,一樣都沒有落下。要說這里和城中香火鼎盛的古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每日不必應對那些如潮的香客。僧人們白日習武、勞作,晚上抄經、做功課。山中還開辟了一處菜園,種菜、養蜂,自給自足。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會經過寺務處。有時候趕上理剛師父正好閑著,會招呼我坐下喝茶。師父在這個寺院已經二十三個年頭了。少年時,他喜愛看武俠小說而熱愛上武功,來到這里拜師學習功夫。二十多年前,山上只有一座剛落成的大雄寶殿,粗陋簡樸,佛像金身未塑。常定方丈此時剛剛來到這里。他已經在山下的崇福寺修煉過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次到山上修建禪寺,是有重振少林文化、弘揚佛學的決心的。法師見到這個興沖沖上山來的小伙子,眼睛黑亮,身板硬挺,性子也耿直,第一眼就喜歡上他。方丈問,能吃得住苦嗎?他說,只要能學武,不怕。

當時一起上山拜師的還有幾位師兄弟。那時只有一條土路,連接著寺院和山下,到處雜草叢生,一片荒蕪,人跡罕至。后山不時有狼奔豕逐,還起過幾場山火。其他師兄弟經受不住恐慌,相繼下山去了。那時,偌大的寺院里就常定方丈和理剛師父兩個人,形如父子,形影相伴。天一亮,他們就起身練功,然后扛起鋤頭鋤草,日上三竿回來吃早餐。而后,繼續整理大雄寶殿周圍的雜草、道路,晚上則青燈伴黃卷。這幾乎成了他們每日雷打不動的必修課。常定方丈也看出了理剛師父有悟性和慧根,把自己的武藝和禪悟傾囊相授。如今邁入中年,不論是閩南的五祖拳,還是棍棒刀槍,抑或是鐵頭功,理剛師父都耍得有模有樣,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幾易寒暑,參與的僧人越來越多,山寺的形制和規模慢慢完備宏大起來,這片山頭開始有了些許生氣。

空閑下來的時候,師父說他會爬到藏經閣。藏經閣在山的最高處。這里除了常定方丈講經的日子,其他時間都不開門。藏經閣連著后山,四野空曠,一片蒼翠。即使是正午紅日高懸,蔭翳之氣依舊四處彌漫,很少有人會到達此處,更不用說逗留了。他常常一坐就是半天。有時候打打拳,琢磨琢磨招式,有時候打禪入定,讓自己消除雜念。偶爾他會遙望家鄉的方向,靜靜地想一想。在山上坐一坐,看看頭上的天空,特別是看看那些隨風自由來去的云朵,聚散離合都在一瞬間。不管之前有多少紛繁蕪雜的念頭,下山的時候,都煙消云散了。

山中景致四時各異,他時??钢鄼C,拍下這些每日在山中默默陪伴自己的草木——進山這么久以來,沒有誰比它們更親近和體貼自己的了。他拍攝的時候,光影的調和和角度的選擇都絕佳。尤其是春夏兩季,花葉繁密,搖曳生姿,許多人看到公眾號上發布的照片,被吸引了,按圖索驥上山來賞花。這時候的山寺便熱鬧起來。

有一回,我問師父,有沒有想還俗的時刻?這個話題說來是很個人的問題。說出口的一刻,我即刻察覺出自己的莽撞,有點尷尬起來。

師父還是點點頭,表示回應。他是個實誠的人。即使是后來得道的高僧,他也首先是一個凡人——是父母的孩子,是弟妹們樂意撒嬌的兄長,或是姐姐疼愛的弟弟。我沒有繼續追問。我想,最終一定是深植內心的信仰,勝過了人世的俗念。他還是選擇留在寺院。十年前,寺院開始接收不少來自貧困人家的弟子,組建了武僧團。他們中小的五六歲,大的有十七八歲。這使得這個偏于一隅的山寺,增添了不少生氣。理剛師父又多了一個任務,每天要教授他們習武。寺里事務繁多,僧團的弟子時常打鬧,每次上山見到他,卻都看不到他臉上有一絲的浮躁。山間風雨晦暝,人間喜怒哀樂。一個在山中修行的人,遠離了塵囂,看草木枯榮,望云卷云舒,身心都得到舒展和滋養。過了些年頭再來看他,眉目間的神情只會更篤定淡然。世間多少浮云不過是心頭的迷霧,收回追逐的目光,全心全意地接納萬物,接納自己。

“一朵白云橫谷口,幾多歸鳥盡迷巢?!狈鸸舛U師回答信士的這句詩偈,我想,理剛師父一定是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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