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親散步（外二首）

◎ 韓聰光

昨夜，新下了一場雨，

雨水沖刷去厚積疲倦的塵埃，化成了

清晨的露珠，孵化出新的一天。

我早早被喚醒，在每一個清晨，陪著父

親散步。

從來都沒有像現今這樣，對待時間

如同對待生命一般熱情

不久前，一場橫空刺來的意外，

父親被瞬間擊倒在病床上。

他的右手右腳，頓時就完全失去控制

像兩支對著空氣劃動的船槳，始終無力

駛向前方

在救護車送往急救中心的路上

接近昏迷的父親，用另一只手緊緊拽著

我

我能感覺到，這力度里面摻夾著多少

——恐懼、難過、不安與不舍

記憶里，父親的手第一次抓的如此之緊

他緊閉著的眼角滴出的淚水，緩緩

劃過他臉上的溝壑，尖刀般扎進我的心

房

父親啊，你這雙蒼老的手，此刻如大山

般沉重。

在醫院的日子，空氣變得凝重

無法自理的父親，在我面前變成了一個

小孩。

我想象著當我是孩子時，他是如何照料

著我長大

我此刻努力還原著這世間最親情最基本

的技能。

堅持不懈的治療、反復康復的鍛煉，

他的每一滴汗水，都滲出一股不屈于命

運的堅強。

也許是父親的堅毅感動了上蒼，

他身體快速的康復自如，連醫生也為之

感嘆。

看著他慢慢邁出的步伐，

一步一個心跳，一步一個驚喜，像極了

我的小時候。

陪父親散步，

讓我收獲了每一步重生后的幸福。

此刻，我是幸福的

月亮潛入云端

天空像掛上了褐色的窗簾

夜燈微黃

夜風柔和

夜色優雅

我可以愜意的遙看城市的夜色

順便想起那些曾經擁有的青春

在狹窄的小巷晃蕩

一碗炒面的味道是整個饑餓世界里最美

好的事物

此刻，妻兒已甜蜜入睡

那輕輕的鼻鼾聲，像一首好聽的民謠

而我，此刻是最幸福的人

陌生人的眼淚

在醫院ICU病房門外

一個魁梧的陌生人男子

邊走邊抹淚，看得出，

他在經歷著一場悲痛

那副強忍的表情，始終無法

控制住眼淚，嘴巴不停在顫動

一張一合，卻又害怕發出任何聲音

里面的人是生是死

此刻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

能輕易擊垮一個強壯男人內心的

一定是被傷到極致的親情

他漸漸走遠了

那一瞬間

我的鼻子一酸

也為這陌生人打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