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氣候恐懼？不是你一個人

編譯 蔡立英

2021年9月，研究人員發布了一項令人震驚的調查結果，調查對象是來自10個國家的1萬個人，年齡在16至25歲之間，調查內容是關于他們對氣候變化的看法。3/4的人表示未來令人恐懼，超過一半的人覺得人類注定要滅亡，39%的人表示他們對要孩子猶豫不決。美國俄亥俄州伍斯特學院的心理學家蘇珊·克萊頓（Susan Clayton）表示，“調查發現，人們對未來真的很悲觀，這不僅聳人聽聞，還令人沮喪”。她是這份新報告的合著者，她之前還合著了另一份關于氣候變化和心理健康的廣泛、詳盡的報告。

人們的這些擔憂，不僅源于近期發生的令人震驚的事件，還源于人們對未來很可能會變得更糟的認識。氣候變化意味著比“艾達”更大的颶風將襲擊美國墨西哥灣沿岸并淹沒其東北部，而更熱的熱浪和更猛烈的野火將使美國西部變得更加如地獄般。2021年8月，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了一份殘酷的報告，警告說如果不立即采取雷厲風行的減排行動，在接下來的十年里，我們將超過《巴黎協定》將21世紀全球平均氣溫較前工業化時期上升幅度控制在1.5℃ 以內的門檻。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面臨災難性的自然災害，人們正產生一種對未來的恐懼感，以及對已經失去或正在消失的東西的“生態悲傷”（ecological grief）。

克萊頓研究了人們如何與環境建立聯系以及人類的心靈如何應對氣候焦慮——對地球災難的擔憂?！哆B線》雜志的記者馬特·西蒙（Matt Simon）與她探討了這項新調查——氣候危機如何影響人類心理健康，以及也許最重要的是，我們對此能做些什么。西蒙是美國《連線》的一名科學記者，他的報道涵蓋生物學、機器人和環境等主題。他還是《活死人的困境：現實生活中的僵尸向我們揭示的世界和我們自己》（Plightof theLivingDead:WhatReal-LifeZombiesReveal AboutOurWorld--andOurselves）和《給毛毛蟲洗腦的黃蜂》（TheWaspThatBrainwashed theCaterpillar）的作者，后者榮獲亞歷克斯獎。

氣候變化不再是許多人認為不會影響他們個人生活的那種模糊的概念。特別是當我們看到這種極端天氣時，它確實就發生在我們身邊，會影響很多人的生活。

有很好的證據表明：極端天氣，比如大風暴、野火、洪水以及諸如此類的事件，對心理健康影響明顯。還有一些更微妙的影響，因為它們更漸進。目前還沒有確定氣候變化與心理健康之間存在單一的因果機制，但一些相當大的數據集中有很好的證據表明，在異常炎熱的時期，自殺率往往會上升，精神病住院人數會上升，而且人們更易怒，所以有更多的反社會行為。

然后，我認為在過去幾年中真正成為一個問題，而且在今年夏天給予很多關注的，是所謂“生態焦慮”或“氣候焦慮”的概念——這些負面情緒和痛苦只是與你意識到氣候變化正在發生有關。它可能會影響那些自己不一定經歷過直接影響但知道氣候變化正在發生的人。

一個重要的方面是不確定性的概念。隨著氣候變化，當氣候科學家仍在嘗試模擬氣候將如何變化、自然災害將如何變化時，系統中必然存在很多不確定性。

我認為不確定性是焦慮的最大原因之一。因為如果你確定某件事會發生，你可能會感到悲傷，你可能會感到害怕，但你不太可能感到焦慮。焦慮的產生一部分與這種“壞事可能要發生”的感覺有關——嗯，壞事要來了，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確切的時間。我們絕對不喜歡不確定性，因為很難知道如何回應。

另一個復雜因素是氣候的惡化。展望未來，無論是在不久的將來還是在遙遠的將來，形勢在好轉之前，將會進一步惡化。

我認為這很重要。我們對世界各地的年輕人進行了這項大規模調查，年齡在16～25歲之間。我提出調查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是因為在很大程度上而言，是他們這群人面臨著這個未來。而且他們在令人驚訝的程度上報告了一種感覺，事情會變得更糟——他們將失去父母擁有的機會，他們珍視的事物受到威脅。他們不知道是否應該要孩子。甚至有很高比例的人贊同“人類注定要滅亡”的說法。

您和我之前談過對于加利福尼亞毀滅性野火的“生態悲傷”的概念。那是一種什么概念？

談及此事真的很有趣，因為焦慮是與自身相關的——我擔心自己，我擔心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但悲傷更多是指向他人的，是關于損失的。所以你表現出對已經失去或預計會失去的東西的價值的認識。

對于很多人來說，那可以是對他們非常重要的地方。它甚至可以是關于一個地方的“想法”。想想加利福尼亞變成了一個對于人類居住有點敵意的地方——這個想法也許程度太強了，但你明白我在說什么。這是對“加利福尼亞意味著什么”這種想法的喪失感。

能不能在這里談談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尤其是在自然災害中，尤其是在兒童中，他們可能沒有心理工具來應對這類事情。

我們特別擔心兒童，因為有證據表明他們更有可能產生創傷后壓力。因為我不是兒童方面的專家，我在這里推測，部分原因是因為安全對兒童來說非常重要。他們必須了解世界上什么是不變的，什么是穩定的。所以我們有這種非常具有破壞性、迷失方向的體驗，它確實干擾了形成良好安全感的能力。

有證據表明，在幼年時經歷過創傷的兒童，可能基本上在他們長大成人后處理強烈情緒的能力會受到幼年創傷的永久性影響。因此，由于兒童在心理、生理、神經等很多方面成長，這些早期影響可能會產生顯著的長期影響。

與氣候變化等許多事情一樣，不幸的人將遭受最大的痛苦。富人可以管理痛苦——他們可以搬到自己的其他住宅中。而窮人和有色人種等將在氣候變化方面更加掙扎。

我認為完全正確。有很多很好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我認為強調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有時人們會表現得好像環境問題有點精英主義——好像你必須富有，才能擔心環境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尤其是在氣候變化方面，這是一個社會正義問題。氣候變化將加劇不平等，窮人和窮國已經受到更嚴重的打擊。而且，這種狀況只會變得更糟。事實上，有數據表明，至少在美國——我沒有看到任何這方面的國際數據——有色人種更擔心氣候變化。

重要的是，要特別指出“熱島效應”。在城市里，你感受到的氣溫更熱，而且熱量在一夜之間消散得更慢。這是研究人員指出的非常明顯的不平等之一，即較貧窮的社區往往比周圍的農村地區更熱。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搬到世界各地的大都市，這種極端高溫為什么會特別成問題？

窮人在各個方面受到這些環境災難的影響更大，如他們生活在更脆弱的地區。他們的基礎設施通常不太符合標準。他們不能搬到另一所房子里，他們甚至可能買不起空調。關于熱量，貧困社區不太可能種植樹木。這表明一個事實，即我們看待環境不公平的方式之一不僅是更多地暴露于環境危害，還有相比于過去更少獲得環境產品。

我認為由此帶來的一個后果是，為了應對這些問題，希望城市必須進行一些重新設計。而且這種重新設計不應該只是為了應對洪水泛濫，還應該設計更高的樹木覆蓋率，這樣窮人可以有地方避暑。

如果栽種更多樹木，那當然會讓城市降溫并美化城市，而且綠色空間對心理健康有益。在這種情況下，是否有一些適應解決方案可以解決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問題？

擁有更多綠地的城市是適應氣候變化的一種策略，但它還有其他可能改善我們生活方式的好處。如果我們能找到方法讓更多人使用公共交通工具、騎自行車或步行而不是開車，這將有助于應對氣候變化，同時也將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所以這就是大局。關于綠色空間對于促進身體健康、促進心理健康，甚至對促進積極的社會互動的重要性，我們有非常有力的證據。

在美國，人們獲得精神上的醫療衛生保健是成問題的，尤其是貧困公民無法獲得。我們如何才能增加人們獲得精神醫療保健的機會？

即使撇開氣候變化不談，精神醫療保健的供給也不足。世界各地都是如此，心理健康并未受到重視。我希望發生的另一件事是更多地被描述為公共衛生學而不只是心理健康。因此，就像身體健康一樣，你不僅會在生病和去看醫生時才考慮自己的健康，而且還有各種健康檢查和項目來促進身體健康。我認為同理，我們也應該在心理健康方面看到更多可以做的事情。那些事情不必依賴心理健康專業人士，但可以真正融入教育體系或身體保健系統或社區支持團體中。

您個人如何看待氣候危機及其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當我想到這個問題時，我感到悲傷和焦慮，因為我確實認為情況會變得更糟。我對社會迅速轉變以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沒有太大信心。我認為我們最終會解決這些問題，但事情會變得比本來應該或需要的更糟。但我也希望，在一個社會中，我們將做出的一些改變不僅僅是應對氣候變化，而是會讓我們的生活更美好。

資料來源Wi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