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秦可卿人物原型探新*

宋 快 周宗奎

(1.華中師范大學心理學院 湖北武漢 430079 2.湖北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 湖北鄂州 436032)

關于秦可卿的人物原型，紅學的主要派別都對其進行了大量研究[1]，各派別和學者的觀點不盡相同，因此需要更多更新的研究來探析這一人物。本文綜合運用考證派、評點派、索隱派等派別的研究方法和前人的研究成果對秦可卿的人物原型進行新的探析，發展和補充秦可卿的紅學研究。

一、秦可卿與無錫秦氏家族的關系研究

無錫秦氏家族，是北宋著名詞人秦觀后裔，明清時代的名門望族。在清朝時期更是出名的科舉世家，康雍乾三朝中，嫡系秦松齡、秦道然、秦蕙田祖孫三人分別為秦氏翰林中的第一、第二和第五人[2]?？滴跄觊g，秦氏家族沐浴皇恩，聲望日隆?？滴趿文涎餐低局性呓浥R幸秦氏家族的寄暢園，并為寄暢園題匾題字。在康熙四十二年第四次南巡途中，秦松齡“蒙恩給還原品”，秦松齡長子秦道然“奉旨隨駕進京，在九阿哥胤禟府教書”，日后更是成為九阿哥胤禟府的管領和財務經辦。雍正年間，秦氏家族由于卷入康熙末年的儲位之爭，秦道然被革職抄家，寄暢園也被沒收，秦氏家族家道中落。秦蕙田在其父秦道然囚禁期間，一邊想辦法照顧和營救老父親，另一邊刻苦讀書，終于在乾隆元年考中探花[3]，并向乾隆上疏陳情，愿以官職贖父之罪，蒙乾隆恩準。秦道然于乾隆元年免罪釋放，寄暢園同時發還。后來乾隆南巡途中，點名要去無錫寄暢園，秦氏家族和地方官員花費重金重新修繕寄暢園。乾隆六次南巡中經過無錫必然臨幸寄暢園并題詩題字，秦氏家族由此復興?！都t樓夢》中秦可卿的人物形象與無錫秦氏家族緊密相關。

(一)秦可卿閨房對聯及太虛幻境中影射秦氏先祖秦觀

秦可卿的閨房中掛著北宋詞人秦太虛的對聯。賈寶玉在秦可卿房中歇息，夢中跟著秦可卿進入太虛幻境。秦觀字少游，又字太虛。作者在秦可卿閨房中似乎在刻意強調太虛字眼，而非少游。第二回賈雨村的“正邪兩賦論”中提及的卻是秦少游，而非秦太虛。秦觀仕途上因卷入黨爭，遭受政治迫害，一再被貶，直至去世。作為北宋婉約派的著名詞人，秦觀凄美感傷詞對后世影響頗大[4]。李清照評價秦觀“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5]。李清照的評語與脂硯齋對秦可卿的評語“貧女得居富室，諸凡遂心，終有不能不夭亡之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元好問評秦觀詩云：“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詩?！盵6]秦通情，秦可卿的歌曲“好事終”歌詞“擅風情，宿孽總因情”、判詞前兩句“情天情?；们樯?情既相逢必主淫”、太虛幻境宮門上的牌匾和對聯也在強調情。此外《紅樓夢》書中的人物、處所、詞句的襲用和擬作也受到了秦觀詩詞的影響[7]。

(二)秦可卿托夢王熙鳳內容暗指無錫秦氏的復興史

秦可卿在死時托夢王熙鳳，在托夢內容中，秦可卿對賈府未來的敗落有著清晰的認識，并指點王熙鳳未雨綢繆，做好敗落前的準備，即通過在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的方式供給祭祀和家塾。家族敗落后，這些祭祀產業也不會被抄家沒收，子孫后代依靠這些產業讀書務農，有了基本的保障。在清朝，祭祀產業中的祭田是家族財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具備財產保護功能，被抄家時祭田不會被沒收[8]。

雍正年間，無錫秦氏家族受宮廷爭斗的株連，族產包括寄暢園被抄家沒收，秦道然入獄。但秦氏家族的祭田卻被保留下來，保存了秦氏的實力,使其在家族復興前得以維持下去。后來秦道然之子秦蕙田依靠祭田的物質保障，通過科舉考試步入仕途，并在乾隆年間實現了秦氏家族的復興。由此，我們可知秦可卿托夢王熙鳳的內容，與雍乾年間無錫秦氏家復興史是一致的。

(三)秦可卿宮花隱喻無錫秦氏

甲戌本《紅樓夢》第七回《送宮花賈璉戲熙鳳 宴寧府寶玉會秦鐘》有首回前詩:“十二花容色最新, 不知誰是惜花人, 相逢若問名何氏, 家住江南本姓秦”。書中秦可卿是養生堂抱來的女嬰，身世撲朔迷離。作家劉心武認為“惜花人”指的是秦可卿，秦可卿的真實身份出自皇家貴族，被改換身份信息(出生日期、籍貫、姓氏等)并撫養婚配，所以看到皇室的宮花會特別珍惜[9]。書中和秦可卿品格兒相像的香菱在宮花這節也被問道了年齡、父母和籍貫，這也是惜花人為秦可卿的佐證。香菱原籍姑蘇，在地理位置上，姑蘇毗鄰無錫，家住江南本姓秦也很容易聯想到無錫的秦氏家族。因此也有學者認為 “家住江南本姓秦”隱喻江南無錫秦氏家族[10]。

(四)正邪兩賦論反諷無錫秦氏先祖

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賈雨村發表了著名的“正邪兩賦論”，并同時出現了兩位和無錫秦氏有關的秦氏名人，分別是“應劫而生”的大惡之人秦檜、“正邪兩賦”的情癡情種之人秦少游。

秦檜和秦觀兩人生前并無交集，但是在雍正年間和無錫秦氏家族都有了干系。雍正年間，秦道然因受黨爭牽連被抄家入獄，雍正污蔑秦道然先祖是秦檜，嘲諷他依附九阿哥胤禟，是亂臣賊子。先祖也被污蔑篡改。對整個秦氏家族來說是巨大羞辱。因此第二回“正邪兩賦論”同時出現秦檜、秦觀的名字，并把秦檜定為大惡之人，秦觀定為情癡情種之人，或許是作者有意為之，替無錫秦氏正名。

(五)秦鐘家塾暗合無錫秦氏的家塾

秦可卿的弟弟秦鐘諧音“情種”，靦腆溫柔，舉止風流，有女兒之風，與前文“正邪兩賦論”中情癡情種之人的無錫秦氏先祖秦觀呼應。秦鐘家貧，無力延師求學，后在賈府家塾義學讀書，并和賈寶玉成了摯友。無錫秦氏人丁日繁，家中貧困者，力不足以延師教其子弟。為保詩書之教，禮讓之俗，于是興辦家塾。家塾幾經風雨，歷盡曲折，終保持原貌，族人對辦學用力之勤，可見對家族教育的重視，重學重教之傳統綿延不絕[11]。此處的家塾義學與第十三回秦可卿托夢王熙鳳的內容也呼應。

(六)大觀園原型或為無錫秦氏寄暢園

《紅樓夢》中大觀園原址是寧國府的會芳園，后來賈府元春才選鳳藻宮，回家省親，擴建會芳園并被賜名大觀園。會芳園與秦可卿關系密切，主要體現在第五回秦可卿請賈母及寶玉到會芳園中游玩、第十一回王熙鳳和寶玉去會芳園探望生病的秦可卿、第十三回秦可卿停靈在會芳園。大觀園的原型或許是無錫寄暢園，理由如下：

1.都有天香樓

天香樓是大觀園中的重要建筑，在《紅樓夢》第十三回原本的情節中還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重要內容。無錫秦氏寄暢園中也有天香樓，據《欽定南巡盛典卷八十五》:“康熙年間, 圣祖御賜詩章諭德行。秦松齡敬顏其堂曰:宸翰, 又曰:臥云, 曰:嘉樹閣, 曰:天香?！鼻∧觊g，秦道然在寄暢園重修后作詩《寄暢園十詠》，其中一首就是《天香小閣》[12]。

2.二園都接駕過皇室成員

《紅樓中》元春省親，賈府集全族之力，花重金修建大觀園。第十六回賈璉的乳母趙嬤嬤對王熙鳳說賈府曾預備接駕皇帝一次，而江南的甄家曾四次接駕太祖皇帝南巡。這里的江南甄家指的是江寧織造府曹家，曾四次接駕清太祖康熙皇帝南巡。同樣的，在康熙年間和乾隆年間，無錫秦氏寄暢園也曾多次接駕康熙和乾隆皇帝。更值得玩味的是，書中趙嬤嬤王熙鳳等人是喝著惠泉酒追憶的?；萑朴盟∽詿o錫惠山旁的惠泉，惠山和惠泉就在無錫秦氏寄暢園旁，在康熙年間惠泉酒還是曹家進貢皇家的物品。

3.二園的興衰都和政治牽連有關

曹家和秦家在康熙年間同屬江南名門望族，也是世交。曹雪芹的祖父曹寅與秦蕙田的祖父秦松齡在京師也有過交往。秦松齡后又曾為曹寅題《楝亭圖》。曹寅南下任職后，往來蘇、寧途中，也曾到寄暢園游覽并作詩《月夜舟泊惠山過秦園》《惠山題壁》[13]。在康熙末年的皇位爭奪中，曹家和秦家都在支持九阿哥胤禟。書中大觀園在秦可卿死后擴建并與其擔心和預言的賈府敗落一致。書外江寧曹家西花園的興盛原因和無錫秦家寄暢園一樣，都是來自清太祖康熙的恩寵；敗落原因也一致，受到雍正年間的黨爭株連。

二、秦可卿人物形象探新

(一)書中秦可卿規勸賈寶玉復興賈家，書外借無錫秦氏復興史勉勵曹家

《紅樓夢》第五回秦可卿帶寶玉去歇中覺，首先帶寶玉去的是一間上房，房內掛著《燃藜圖》，意在規勸讀書科舉為官。寶玉進入太虛幻境后，警幻仙姑受賈家先祖寧榮二公之托，規引賈家唯一一個可以繼承家業的嫡孫賈寶玉，令其歷飲饌聲色之幻，并把自己妹妹可卿許配寶玉，讓寶玉最后留意于孔孟之間，委身于經濟之道?？梢娫谔摶镁持?，也在規勸寶玉科舉仕途，挽救賈家。秦可卿托夢王熙鳳中也有規勸賈府子孫讀書的內容。此外，秦可卿的弟弟秦鐘臨終前對寶玉說：“并無別話，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了。以后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鼻乜汕浣愕苁琴Z寶玉性愛方面的引路人，也都因淫而喪，家破人亡，姐弟二人以自身經歷規勸寶玉科舉仕途。

無錫秦氏的中興之人秦蕙田和曹雪芹是同時代人。兩家在雍正年間家道中落，秦蕙田通過科舉考中探花，并在乾隆年間復興秦家，而曹家卻徹底沒落。秦蕙田和曹雪芹都是因政治牽連家道中落，擔負著復興家族的使命，但最后兩人的仕途和結局卻截然不同，從家族復興的角度看，秦蕙田無疑是成功的?！都t樓夢》中通過秦可卿規勸賈寶玉通過科舉仕途復興家族，也和無錫秦氏家族復興史勉勵曹雪芹家族一致。

(二)秦可卿的出身與婚姻

作家劉心武認為秦可卿的原型是康熙廢太子胤礽在圈禁期間生的女兒，被偷運出去，送到曹家并婚配，兩家形成政治聯姻，書中秦可卿與賈府的婚姻是這件秘事的寫照[14]。這種觀點引起了極大反響，但是缺少史實支持，被很多學者質疑和否定。筆者在一定程度上認可劉心武先生的觀點，秦可卿的婚姻隱喻了一樁政治婚姻，秦可卿的真實出身是皇族，但并非廢太子胤礽之女，而是九阿哥胤禟之女；秦可卿人物原型的婚姻并非偷運和寄養，而是光明正大。無錫秦氏家族的秦道然在這場政治婚姻中扮演著“養父”的角色，在書中對應的人物是秦可卿的養父秦業。

三、秦可卿人物原型是九阿哥胤禟之女的佐證

(一)胤禟嫁女的政治聯姻

為了同一團體的政治利益，團體內常會采取政治聯姻的方式達成目的。九阿哥胤禟嫁女也是出于這樣的目的。胤禟一共有六個女兒，第一女、第二女、第五女都嫁給蒙古王公貴族。第三女嫁明珠嫡孫、揆敘嗣子永福。第四女嫁趙國祚嫡孫、趙珀之子趙世旸。第六女未婚。從時間上看，秦道然在九阿哥胤禟府上教書、擔任管領和財務經辦的時間，和胤禟前五女出生、成長及出嫁的時間是吻合的。換句話說，秦道然是看著這些女兒長大成人和出嫁的，作為管領，參與了這六個女兒養育、教育及婚嫁，扮演著“養父”的角色。秦可卿的人物原型正是胤禟的三女兒和四女兒，她們的婚姻在康熙末年儲位之爭中具有特別的意義和作用。

1.胤禟第三女的婚姻

胤禟第三女，姓名不詳，生于康熙四十三年，康熙五十九年與揆敘次子永福成婚?；楹笈c永福有一子(寧琇)兩女，雍正五年二月卒。

納蘭永福，生父揆方，是明珠第三子，兄長永壽。因明珠第二子揆敘夫婦無子女，經康熙之命，和兄長永壽過繼給揆敘。納蘭明珠父子與皇室有親戚關系，明珠是康熙前期的權臣，權勢滔天，極其富有，明珠和揆敘深受康熙器重。揆敘曾謀立皇八子胤禩為儲君，挾巨資大力支持胤禩、胤禟與胤禎[15]。永福官至內務府總管，胤禟第三女嫁給永福后，納蘭家成了九阿哥胤禟的“搖錢樹”。雍正年間，秦道然下獄后供稱胤禟“當康熙六十年得揆敘家之銀，已百余萬”“班柱兒、何玉柱合謀詐永福銀兩，胤禟得了三十萬，……再，胤禟叫永壽之妻拜了干女兒，要了永壽八萬兩銀子，也是何柱兒經手的”“胤禟從前家私不滿二十萬，自與明珠結親之后，現銀約四十余萬兩，田產、房屋、生意等項約還有三十余萬”[16]。由此可知，揆敘是八爺黨的支持者，這場政治婚姻給胤禟等八爺黨帶來了巨大經濟支持。

2.胤禟第四女的婚姻

胤禟第四女，姓名不詳，生于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六十年，下嫁給固山額駙趙世旸，雍正四年十二月卒。

趙世旸祖父趙國祚是清初名將，屢敗鄭成功部隊，并在三藩之亂中軍功卓著，生父趙珀歷任副都統和江南總督，嗣父趙玥曾隨康熙帝征噶爾丹，并擢正紅旗漢軍都統。趙家是鑲紅旗漢軍人，勛貴世家，在康熙年間影響頗大。所以胤禟第四女嫁給趙世旸，兩家聯姻可以給八爺黨帶來軍事上的支持。

(二)秦可卿之死影射胤禟三女、四女之死

1.死亡時間

《紅樓夢》書中第十一回通過尤氏之口說出秦可卿是八月二十日以后生病的。秦可卿對自己的病也有認識，“我自想著,未必熬的過年去呢”“任憑神仙也罷，治得病治不得命。嬸子,我知道我這病不過是挨日子?！敝虚g張友士給秦可卿看病，給出病因是“思慮太過”，并對賈蓉說：“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鼻乜汕渌劳龅臏蚀_時間書中沒有交代，但是根據秦可卿托夢那晚推斷死亡時間在冬底，臘盡春回的時節。

胤禟的三女四女死亡時間比較確定，是雍正五年二月和雍正四年十二月，二女死亡時間很接近，而且和秦可卿死亡的時節也很接近，屬于臘盡春回之時，都沒過春分。

2.死亡原因

根據第五回中秦可卿的畫冊及判詞可以推斷秦可卿是自縊而亡，但是書中并沒有寫秦可卿的死亡原因。胤禟三女四女的死亡原因如今無史料可查，但在她們死亡前幾個月，她們的父親胤禟在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去世了，這或許與二女的生病及死亡原因有關，并影射了秦可卿的生病及死亡原因。

康熙末年的儲位之爭以四阿哥胤禛的勝利告終，雍正上臺后，就開始著手打擊瓦解具有威脅的皇子勢力集團，胤禟正是重點打擊對象。雍正元年，胤禟被派往西寧駐軍，并由雍正心腹年羹堯監視，一起隨行的還有其第三女和女婿永福。胤禟在西寧橫行無忌，覬覦皇位，暗地聯絡胤禵、胤禩，籠絡年羹堯等重臣，意圖推倒雍正。不料被雍正發現，雍正四年正月，雍正帝以“肆意妄行，不遵法紀”將胤禟革去黃帶子，削除宗籍。三月，其名被雍正改為塞思黑，八個兒子也被改名。六月，雍正宣詔胤禟“行止惡亂、希圖儲位、貪得無厭”等共二十八項罪狀，胤禟八月二十七去世。

《紅樓夢》書中秦可卿的生病時間在八月二十之后，死亡時間在當年的冬底。這兩個時間與胤禟及其三女四女的死亡時間很接近。胤禟去世和八爺黨的倒臺意味著這樁政治婚姻的失敗和終結。胤禟死后，二女也成為了家族聯姻的犧牲品，和秦可卿一樣“思慮太過”而生病、“治得病治不得命”的消極悲觀，并在父親死后的冬底凋謝。

(三)秦可卿人物原型是胤禟三女、四女的其他佐證

1.閨房布置

秦可卿閨房中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很多學者認為這是秦可卿不守婦道、淫蕩的體現，但是壽昌公主和同昌公主的典故中并沒有淫邪的內容。壽昌公主出自宋武帝女兒壽陽公主的梅花妝典故，同昌公主出自唐懿宗女兒的典故。壽昌公主之父宋武帝劉裕是行伍出身，后憑軍功總攬大權推翻東晉，自立為帝。唐代詩人李商隱《蝶三首》詩中有云“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同昌公主之父唐懿宗李漼本不是皇位繼承人，同昌公主出生后就一直不說話，直到一日對父親說“得活”，迎接唐懿宗即位的儀仗來到王府門前，公主因此被父親視為福星。后來公主出嫁時非常奢華，聯珠帳是她的嫁妝。

作者把壽陽公主寫成壽昌公主，和后面的同昌公主保持一致，會讓人有種兩人是否姐妹的錯覺。詩詞典故中都有皇帝嫁女的內容，而且這兩位帝王本身并不是欽定的皇位繼承人，還有前面的武則天、趙飛燕和楊貴妃，也都充滿了皇家權力爭斗和政權顛覆的意味。由此推斷這閨房布置暗指胤禟三女、四女的政治婚姻及皇位斗爭。

2.入殮的棺材

秦可卿死后所用的棺材是“壞了事”“義忠親王老千歲”的。筆者認為義忠親王的原型是胤禟。首先胤禟符合“壞了事”，他被雍正除名奪爵，圈禁折磨而死。其次胤禟重情重義，為人慷慨，曾替廢太子求情，八阿哥失寵重病時，胤禟仍然不離不棄。最后胤禟對秦道然非同一般，不僅打破了不以漢人為管家的成例，還讓府上人均對他以大人相稱。傳教士穆景遠和秦道然都認為胤禟有帝王之氣[17]，因此胤禟也符合“義忠親王”的稱號。秦可卿原型是胤禟的女兒，胤禟死于非命，兒子們都被圈禁，棺材不得所用，被其女兒死后所用，也算死得其所。

3.養父女年齡

秦業是秦可卿的養父，領養秦可卿的時候，秦業年齡應該是四五十歲，秦可卿去世時，秦業年近七十。秦可卿去世的時候年齡未知，根據賈蓉的履歷年齡二十歲推算，秦可卿的年齡應該在二十歲左右。秦道然(1658年生)與胤禟三女(1704年生)四女(1705年生)的年齡差也是四五十歲，三女四女去世的時候(1726、1725年)，秦道然年齡是六十七八歲，與秦業年近七十的年齡很接近，二女的去世時年齡是二十二、二十歲，與秦可卿去世的年齡也很接近。

四、秦可卿人物原型死亡的意義及作用

(一)胤禟三四女之死與納蘭家趙家之興

胤禟及其三女、四女死后，夫婿納蘭家和趙家在雍正乾隆年間不僅沒有衰敗，反而更加興旺。雍正在政權穩固后大肆秋后算賬，因他與已故的揆敘有“不共戴天之恨”，遂于雍正二年(1724)十月追奪其官銜及謚號。還特地派人將揆敘的墓碑改刻為“不忠不孝柔奸陰險揆敘之墓”[18]。揆敘雖屬九阿哥一黨，但其子永?；楹髤s與九阿哥胤禟之女不睦，并告發岳父下屬，公然與胤禟作對，最后被胤禟虐待致死，永福之死又或者成為明珠家族免遭滅頂之災的原因之一[19]。永壽在弟永福歿后，“撫其遺孤若己出”，雍正九年正月永壽歿，因無子，雍正帝命以永福(夫婦均已故)子寧秀承嗣，同時永壽妻關氏也領養了永福的兩女。永壽諸女已知的婚配對象都十分突出：一嫁福秀(平郡王納爾蘇第四子，其母嫡福晉曹佳氏乃曹寅女，福秀是曹雪芹的姑表哥)，一嫁傅恒(李榮保之子，乾隆的皇后胞弟); 一嫁弘慶(康熙帝皇十五子胤禑的第三子)為嫡福晉，另一被選為乾隆帝的貴人，后封舒妃; 余二女不詳，婚配對象鮮明地反映了政治站位。趙家在雍正年間，則出現了一代權臣—趙世旸的侄子趙弘恩，從四品道員升至二品巡撫，趙弘恩僅用了五年時間。其升遷之速，與同期之田文鏡、李衛等人不相上下[20]。

(二)秦可卿之死與元春封妃

秦可卿之死與元春封妃在時間上離得很近，不由得讓人聯想這二者的關聯。乾隆在看到《紅樓夢》時曾說“此明珠家事也”，在時間上看，乾隆皇帝于康熙五十年(1711)出生，和納蘭永壽，永福的子女年齡相近，乾隆也娶了永壽的女兒，未來的舒妃。所以乾隆所說的明珠家事應該更多指的是永壽永福兄弟的家事，尤其是書香門第出身的永壽孀妻關思柏撫養一子六女的家事[21]。納蘭家的女兒歸宿與《紅樓夢》中的賈家女兒頗多相似之處，賈家出現一位皇妃元春、一位王妃探春，納蘭家的女兒也有皇妃和王妃。秦可卿及其人物原型的死亡宣告了一場政治婚姻的謝幕，并預示著另一場政治婚姻的登臺。

五、結語

綜上所述，我們可知秦可卿的人物原型是胤禟三女四女，養父秦業原型是無錫秦氏的秦道然。書中秦可卿的婚姻暗指胤禟三女四女和納蘭永福、趙世旸的政治聯姻。秦可卿生病原因暗指胤禟之死，死亡原因暗指政治婚姻失敗的犧牲品，死亡時間暗指胤禟三女四女的死亡時間。秦可卿托夢王熙鳳及規勸賈寶玉讀書科舉是借無錫秦氏家族復興的經驗規勸勉勵同樣遭遇的曹家后人?！都t樓夢》是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的未完之作，秦可卿的人物形象在不斷增刪修改的創作過程中也變得更加立體、復雜甚至矛盾?？滴跄┠甑膬ξ恢疇幨遣芗覕÷涞耐庖?，曹家子孫的“不肖”是家族敗落的內因，或許這能夠幫助我們理解秦可卿的判詞“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從秦可卿的人物原型著手分析和理解《紅樓夢》給我們提供了新的視角，也豐富了我們對秦可卿人物形象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