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沒懂

余越

祖母慢騰騰地彎下腰，蹲著給我拽褲腳。她是那樣用力地扯著，把冬天穿的厚厚的棉襪裹在肥大的褲腳上。年紀尚小的我讓祖母這樣扯著，險些摔倒。

又一次很不情愿地被扯著褲腳，祖母用盡全力，把褲腳都塞進了襪子。整個腳踝都被綁得嚴嚴實實——這對天生好動的我簡直就是一場劫難。

“哎！奶奶，勒得太緊了！這天又不冷，真搞不懂你！”我抱怨著，想要從祖母的手里掙脫出右腳，結果被祖母在小腿上拍了一巴掌。祖母雖然沒有太用力，但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威嚴”，就像羚羊看見了獅子，雙腿一軟，畏懼地癱倒在地……

離開鄉村多年，春節時是總要回鄉的。

臘月二十九，這是要逛集市的日子。早晨剛剛吃過飯，就看見蹦蹦跳跳的堂弟小雀似地歡呼著，但動作有些僵硬，我這才看出了異樣——堂弟的褲腳顯然是讓祖母下了“狠手”，結果連活動都受到了束縛。唉，祖母扯褲腳這件事就是沒有哪個小輩能躲得過……

祖母從屋里走出來，笑吟吟地面向著我。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果不其然，雖然已經長大了，卻還是逃不了被祖母扯褲腳的命運。

“站好啊，奶奶給你檢查檢查褲腳。這天冷，腳脖子凍了可不行……”奶奶在我跟前停住，不由分說地彎下腰。

祖母顯然有些費勁了，她得揪住我的褲子才能避免不跌倒，然后緩緩地彎曲著膝，終于蹲下來。我擺擺手：“奶奶，我自己來就好，我已經長大啦！”

祖母一把拍掉了我的手，喝斥道：“小崽子，你知道什么？我扯得可比你嚴實！受凍了可怎么辦？”還是一樣不容置疑，氣勢絲毫未減。她拽出褲腳，向上提著棉襪，裹住褲腳，再摳住襪子扯得更緊一些。

我也爭不過她，只能看著她一只腳扯完了，再扯另一只。從祖母的發間，我看見了同雪花一樣亮晶晶的銀白發絲。

祖母雙手撐著兩膝，站起身來，吁了口氣，然后拍拍我的肩：“走，我們上街去買切片糕吃?！比允切σ饕鞯?，額角的皺紋疊在一起。

這才記起，我去年說過鄉里賣的切片糕很好吃，原來祖母一直記著??！

恍惚間已走在了雪與土混雜的小徑上，陽光照著的，是祖母拎著的一袋切片糕。紅綠絲、核桃仁、黑芝麻，都被鑲進了米白色的糕里，袋子也輕快地沙沙響動。原來我沒懂祖母的心，那飽含著疼愛的心。

現在我終于明白：孝順，孝順，順才是根本。無論我年齡多大，我在祖母心里永遠就是個孩子;無論我身處何方，我永遠是祖母牽掛的人……

（指導老師：李建新）

一點就通：

以小見大，善于抓住細節

這篇文章故事情節雖平凡，感情卻真摯、感人。小作者構思巧，善于選點展開。以小見大的手法，借祖母扯晚輩褲腳這一細節，讓讀者看到了祖母對晚輩之間濃濃的疼惜之情。本文最大特點是扯褲腳細節描寫非常傳神，同時，作者對祖母的語言、動作等進行描繪，也體現了作者觀察的細致和敏銳。文章結尾部分點題“原來我沒懂”，強化作者對祖母的情感，言有盡而意無窮，引發讀者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