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主觀認知下降老年人的運動認知風險綜合征發生情況及影響因素研究

楊存美，舒剛明，胡亦新，2，馬虹穎，李佳黛，張天一，毛鑫，吳冰，閆瑾，李天志

隨著老齡化社會的不斷加速，癡呆成為嚴重威脅老年人生活質量的疾病之一，目前尚無特效藥和特殊治療方案，早期診斷、早期預防尤為重要［1-3］。近年來，較多的研究表明，在癡呆早期階段，主觀認知下降（subjective cognitive decline，SCD）和步態異常均為重要的篩查依據及干預“窗口”［4-6］。SCD是指患者自身感覺認知水平較前下降，但客觀神經檢測未發現病理改變的狀態［7］，是認知下降的初始階段，在社區老年人中患病率高，但易被忽視。運動認知風險綜合征（motoric cognitive risk syndrome，MCR）是指在沒有行動障礙或癡呆的老年人中同時存在SCD和步速下降，是一種高風險的臨床綜合征，其可導致老年人跌倒［8］、住院［9］、殘疾［10］、死亡［11］等不良事件的風險增加，能有效預測老年人癡呆的發生［12］。目前我國對MCR領域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大規模的流行病學研究較少。國外關于MCR的流行病學研究主要集中在歐洲、美國、日本等地區，受地域、種族、研究對象選擇、樣本量等因素影響，各國老年人MCR流行病學研究數據存在差異［13］，且缺乏對SCD老年人群的研究。因此，本研究對社區SCD老年人進行MCR篩查，從人口學資料、生理、心理、生活方式、營養狀態、患病情況、用藥史等角度進行綜合分析，以期明確此類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為制定有效的早期干預策略提供參考。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本研究為橫斷面研究，數據來源于一項社區老年人的長期隊列研究，該隊列于2019年1月至2022年1月對北京某社區1 042例老年人進行調查，本研究選取符合要求的SCD老年人459例為研究對象。SCD的評估標準：（1）采用簡版老年抑郁量表（GDS-15）中的有關記憶的問題進行篩選，條目為：“你是否覺得記憶力比大多數人差？”，受試者回答“是”后進行進一步評估［14］。（2）采用蒙特利爾認知評估基礎量表中文版（Montreal Cognitive Assessment-Basic，MoCA-B）對老年人進行認知評估，60～79、80～89、≥90歲受試者的SCD與認知障礙界值分別為25、24、23分，高于界值者視為存在SCD［15］。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年齡≥60歲；（2）可以與調查者進行正常溝通。排除標準：（1）MoCA-B評分低于界值，疑似存在阿爾茨海默?。ˋlzheimer's disease，AD）或輕度認知障礙者；（2）失去自理能力，需要長期護理或存在陪護依賴者；（3）既往髖部骨折或曾接受過髖關節假體置換術者（髖關節疾病可直接引發步速及步態問題，但不能代表患者整體功能下降［16-17］）；（4）同時合并其他可引發認知功能受損的急性或慢性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者，如急性腦血管病事件、癲癇、帕金森病、額顳葉癡呆；（5）既往患有嚴重的焦慮癥、抑郁癥或其他精神疾病者；（6）存在聽力、視力嚴重下降及失語，無法進行MoCA-B評估者。本研究經解放軍總醫院研究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倫理編號：S2018-102-02），并已在中國臨床試驗注冊中心登記（注冊號：ChiCTR900022576），納入受試者均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方法

1.2.1 分組方法 步速是評估和監測老年人身體功能狀態和整體健康狀況的指標，可以反映多個器官/系統的健康狀況，被稱為人體“第六生命體征”。本研究采用歐洲老年人肌少癥工作組（EWGSOP2）推薦的肌少癥診斷標準，以6 m步速測定法進行步速評估，共測量2次，記錄耗時較短的1次，步速≤0.8 m/s為步速下降［18］。同時存在SCD和步速下降的老年人為MCR組，不存在步速下降者為非MCR組。

1.2.2 資料收集方法 采用本研究自行設計的問卷進行資料收集，包括一般資料、生理因素、生活方式、心理因素、營養狀態、患病情況及用藥史7個部分。其中，患病情況和用藥史信息獲取自干休所門診部調取的病歷資料，其余信息為現場評估。（1）一般資料，包括年齡、性別、文化程度、婚姻狀況。（2）生理因素：①采用老年人能力評估量表評估視力/聽力，以評分2～5分為存在視力/聽力下降［19］；②測量老年人的身高、體質量，并計算體質指數（BMI）；③采用Barthel指數評定量表評估老年人的基礎性日常生活活動能力（basic 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BADL），量表包括排便控制、排尿控制、修飾、如廁、進食、洗澡、穿衣、床椅轉移、平地行走、上下樓梯10個條目，總分為100分，分值越高表明老年人獨立性越好，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46［20］；④采用Lawton-IADL量表評估老年人的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動能力（instrumental 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IADL），量表包括打電話、購物、食物烹調、做家務、洗衣服、外出、服藥、處理財務8項，總分為8分，分值越高表明老年人獨立性越強［21］。（3）生活方式：①是否吸煙，以吸煙半年以上且過去30 d吸過煙為吸煙；②是否飲酒，以過去半年內每個月至少飲酒1次為飲酒；③每周運動時長，以女性每周運動時長＜120 min、男性每周運動時長＜150 min為低體力活動［22］；④運動種數。（4）心理因素：①采用GDS-15評估老年人抑郁情況，該量表共15個條目，各條目采用“是/否”進行評價，得分范圍為0～15分，≥5分為存在抑郁癥狀［23］；②采用廣泛焦慮自評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Questionnaire，GAD-7）評估老年人焦慮情況，該量表共包含7個條目，≥5分為存在焦慮癥狀［24］。（5）營養狀態評估：采用微型營養狀態評定簡表（Mini Nutritional Assessment Short Form，MNA-SF）進行評估，該量表共包含6個條目，總分14分，得分越高，營養狀態越好［25］。（6）患病情況：統計老年人罹患慢性病的種數及單病種情況，設計的病種包括高血壓、冠心病、慢性心力衰竭、心律失常、高脂血癥、腦卒中/短暫性腦缺血發作（TIA）、多發腔隙性腦梗死、慢性肺病、哮喘、消化系統疾病、2型糖尿病、周圍血管病、肝臟疾病、慢性腎臟疾病、前列腺增生、結締組織病、腫瘤、骨關節炎、腰椎病、頸椎病、近2年骨折史、骨質疏松、痛風、眼部疾病、口腔疾病。（7）用藥史：統計老年人目前服用藥物種類，同時服用≥5種藥物者視為多重用藥［26］。

1.2.3 質量控制方法 為保證本研究結果的準確性及有效性，實施質量控制措施包括：（1）調查前充分解釋本研究的目的、方法、意義，確保老年人知情同意；（2）調查者經過統一培訓及考核，充分掌握量表內容、測評和實施方法；（3）測評后雙人復核調查問卷及錄入數據，保證數據錄入的準確無誤。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6.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處理。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以相對數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SCD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分析采用多因素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α入=0.05，α出=0.10）。檢驗水準α=0.05（雙側）。

2 結果

2.1 老年人的一般資料 459例老年人年齡為61～99歲，平均年齡為（82.3±7.6）歲；男254例（55.34%），女205例（44.66%）；文化程度為初中及以下61例（13.29%），高中/中專112例（24.40%），大專110例（23.97%），大學及以上176例（38.34%）；有配偶339例（73.86%），無配偶120例（26.14%）。

2.2 社區SCD老年人MCR發生情況 459例老年人的MoCA-B得分為23～30分，平均得分為（26.2±1.9）分。其中MCR患者125例（27.23%），其MoCA-B平均得分為（25.8±2.0）分，平均步速為（0.62±0.14）m/s；非MCR患者334例，其MoCA-B平均得分為（26.4±1.8）分，平均步速為（1.09±0.19）m/s。

2.3 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分析

2.3.1 MCR組和非MCR組老年人臨床資料比較 MCR組和非MCR組老年人的年齡、BADL、IADL、每周運動時長、焦慮情況、營養狀態、患病情況（高血壓、慢性心力衰竭、心律失常、腦卒中/TIA、多發腔隙性腦梗死、2型糖尿病、周圍血管病、腫瘤、骨關節炎、近2年骨折史、眼部疾病、口腔疾?。?、多重用藥史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2.3.2 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影響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 以是否發生MCR為因變量（賦值：未發生=0，發生=1），以表1中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變量為自變量，同時將文化程度、婚姻狀況、BMI、抑郁、是否吸煙、是否飲酒作為控制變量，進行多因素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年齡、BADL、IADL、每周運動時長、焦慮情況、高血壓與腦卒中/TIA患病情況是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2。

表1 MCR組和非MCR組老年人臨床資料比較Table 1 Comparison of clinical data of community-living elderly people with subjective cognitive decline with and without motoric cognitive risksyndrome

表2 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影響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Table 2 Stepwise multinomial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motoric cognitive risk syndromein elderly people with subjective cognitive decline in the community

3 討論

3.1 社區SCD老年人MCR發生率較高 MCR作為一種新型的癡呆前期有效預測綜合征，其相關研究在我國仍處于探索階段，因評估標準及評估工具的不同，關于MCR發生率的研究結果也存在差異。SCD作為認知下降的早期“窗口”，SCD老年人與普通老年人相比，有認知下降主訴，但在標準神經心理測試上與普通老年人無差異，常被認為是正常老化現象而延誤干預。本研究顯示社區SCD老年人MCR發生率為27.23%，高于既往我國老年人群9.6%～12.7%的MCR發病率［27-28］，可能與本研究研究對象為SCD老年人及納入老年人年齡偏大有關。這也提示社區醫務人員應加強SCD老年人早期預防癡呆的宣傳工作，強調其重要性，積極篩查MCR人群，積極制定針對性干預措施，預防MCR的發生。

3.2 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分析 在人口學資料方面，本研究顯示年齡是社區SCD老年人發生MCR的影響因素〔OR（95%CI）=1.083（1.034，1.134）〕，年齡越大，MCR發生率越高，此結果與先前國內外大部分研究結果一致［28-29］。主要原因可能是年齡的增長會引發大腦神經元連接改變、海馬體萎縮、腦血管硬化、腦血管狹窄，繼而引發大腦供血、供氧不足，最終造成認知功能下降［30］。而步態和認知有許多共同的腦部功能領域，不同的定量步態參數反映了與不同認知領域間的聯系，具有步態、平衡或運動功能障礙的患者跌倒和轉為AD的風險更大［31］。因此，年齡越大越應給予更多的關注，臨床工作中需針對認知評估結果，及早地給予相關人群認知功能及步態功能訓練，提高認知水平。

自理能力方面，本研究顯示不論BADL還是IADL均與MCR的發生有關，自理能力評分越低，MCR發生率越高〔OR（95%CI）分別為0.952（0.914，0.991）、0.623（0.486，0.798）〕。既往研究也顯示，高水平BADL，特別是高水平IADL是社區老年人SCD的保護因素［32］。一項對德國1 467例老年人為期10年的隊列研究顯示，BADL與認知功能呈正相關，且IADL得分下降的老年人患癡呆的風險較得分未下降的老年人增加6倍［33］。而步速與平衡功能及運動功能等均呈高度相關性，步速下降會導致身體活動減少和身體機能退化，影響老年人的獨立生活能力［34］。這提示社區醫務人員和照顧者需多關注SCD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表現，鼓勵老年人堅持從事力所能及的勞動，以減緩MCR的發生。

在體力活動方面，本研究顯示，相較于低體力活動者，高體力活動發生MCR的概率更低〔OR（95%CI）=0.505（0.295，0.864）〕。既往研究也顯示久坐和缺乏運動是 MCR的危險因素［35］。SEMBA等［36］認為MCR與低體力活動和肥胖呈正相關，而與MCR組相比，健康組受試者體育活動鍛煉次數更加頻繁［37］。體育活動對MCR的保護機制可能是降低了高血壓、胰島素抵抗等危險因素的不利影響，并能增強機體免疫力［38-39］。因此，鼓勵老年人積極參加體育活動、增加運動量、重視肌肉訓練可能有助于提高MCR老年人的認知功能。

在心理因素方面，本研究顯示，焦慮情況與MCR的發生有關〔OR（95%CI）=2.442（1.225，4.866）〕，與既往研究結果相一致。一項持續17年的隨訪研究發現焦慮癥狀是發生認知功能損害及癡呆的危險因素［40］；加拿大一項老齡化縱向研究結果顯示，抑郁、焦慮和抗抑郁/焦慮藥的使用與MCR密切相關［41］。而隨著焦慮程度的不斷加重，老年人也會出現疲乏無力、全身疼痛、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等軀體癥狀，導致軀體運動功能下降，出現步速減退等癥狀，最終導致MCR的發生。因此，早期識別老年人焦慮情況，幫助老年人維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狀態，保持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有利于提高其認知水平。

在疾病史方面，慢性病是影響老年人健康的重要因素，慢性病的種數、嚴重程度、疾病類型、發作頻次等均影響老年MCR的發生與發展［13］。本研究顯示與未患高血壓、腦卒中/TIA的老年人相比，患有高血壓、腦卒中/TIA的老年人發生MCR的概率更高〔OR（95%CI）分別為1.948（1.086，3.497）、3.154（1.745，5.699）〕。高血壓患者由于長期血壓偏高，會導致動脈粥樣硬化，血管內膜發生改變，大腦供血不足，影響腦室周圍白質的供血，而白質與執行功能密切相關，在控制步態和認知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42］。腦血管疾病是影響老年人認知的重要因素，其危害性不容忽視。一項來自法國的步態研究系統評價指出，有腦卒中史的成年人患MCR的風險是健康人的2倍［43］。WANG等［44］對印度139例老年人腦成像結果進行研究發現，MCR的發生與前額腔隙性腦梗死有關。因此，應鼓勵老年人積極控制高血壓、腦卒中/TIA等慢性病，以延緩MCR的發生。

（續表1）

綜上所述，社區SCD老年人MCR發生率較高，同時MCR的發生受年齡、生活能力、體育活動、患病情況及心理因素的影響。因此，社區醫護人員應對老年人進行篩查，盡早發現MCR人群，對高齡，生活能力下降，缺乏體育鍛煉，合并高血壓、腦卒中/TIA及存在焦慮情緒的老年人給予重點關注，協助其控制慢性病，促進其養成良好的生活方式，延緩MCR向癡呆進展。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研究方法采用橫斷面研究，無法評估暴露的影響因素與MCR結局之間的時間順序。未來會擴大樣本量，對老年人進行跟蹤隨訪，以期取得更有效的研究成果。

作者貢獻：楊存美、胡亦新提出研究思路、負責統計學分析，并撰寫論文；楊存美、李佳黛、毛鑫、吳冰、閆瑾負責數據收集與整理；舒剛明、馬虹穎負責論文修訂；張天一負責統計分析指導；李天志負責設計研究方案及指導研究實施。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