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樂圖》中彈箏仕女服裝復原

王欣然

（武漢紡織大學 服裝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0）

《宮樂圖》是表現晚唐的極具代表性的卷軸人物畫之一，描繪了晚唐宮廷仕女的生活圖景，圖中仕女妝容服飾獨具特色，展示了晚唐仕女的獨特風采。其創作時間有所爭議，《故宮書畫錄》認為其筆法極似周昉，為五代人作品，再版時又改定為唐人畫?！吨袊佬g全集》繪畫編三將其認定為“北宋人臨摹唐人的作品”[1]。沈從文先生在《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一書中論述：“其時婦女衣服發式，生活用具，一切是中晚唐制度。因此本畫即或出于宋人摹本，依舊還是唐人舊稿?！盵2]由此可見，《宮樂圖》雖有可能是后人臨摹唐人舊稿而成，但圖中反映的仍是晚唐時的情形，衣著發飾具備晚唐特色，因此通過《宮樂圖》復原的晚唐服飾仍極具參考意義。由于創作時間上的爭議，本文對其中彈箏仕女服飾的研究分析將通過圖像、實物、文獻相互比較，盡量確保復原的服飾符合晚唐特點。對彈箏仕女服飾的研究分析與復原，可以為影視劇服裝的設計提供參考，同時對傳統服飾元素在現代服裝與文創產品中的設計應用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1 彈箏仕女服裝款式結構分析

《宮樂圖》描繪的是晚唐時期十二位人物品茶奏樂的情景。如圖1所示，10位裝扮華麗的仕女圍坐在長桌周圍奏樂品茶，2位侍女在旁服侍。圖中人物穿著的服飾分為兩類，桌側站立的兩位侍女穿著圓領袍，圍坐長案周圍的十位仕女服飾皆為襦裙制，肩披帔。圖中5號彈箏仕女衣著品類符合晚唐特色，能夠反映仕女著裝。其衣著款式展示清楚、層次分明，服裝上圖案輪廓較為清晰，能為復原提供最直觀準確的參考，是較好的復原對象。

1.1 服裝款式

彈箏仕女上衣著襦，襦內著中單，下裝著裙，裙長及地，裙腰至乳上，腰頭系異色帶，肩披帔帛，頭戴花冠、梳篦。

1.1.1 襦

從圖2看來，彈箏仕女所著襦露出袖子、領口，門襟和衣身被部分遮擋。由圖3中對襦的描繪來看，袖子寬大，袖口處堆積形成褶皺，說明袖較長。領口處呈梯形，而唐代女子所著襦有交領和對襟之分，結合圖像可知圖中襦為梯形領對襟襦。襦的長度結合唐代顏師古注《急就篇》卷二記載:“短衣曰襦，自膝以上。一曰短而施要者，襦?！盵3]也就是說，襦是指長度在膝蓋以上部位的衣服，也有觀點認為短衣加上腰即為襦。推測圖中的襦長度及臀。中晚唐時的婦女追求寬衣博袖的樣式，且圖中襦腋下部分形成許多褶皺，推測其衣身較寬博。由此推定彈箏仕女著寬袖對襟襦，梯形領，衣身寬大，長度及臀，袖有加長。

圖2 5號彈箏仕女

圖3 1號飲茶仕女

1.1.2 中單

由圖可見彈箏仕女襦內還穿著了一件衣服，推測其為中單。中單是一種內衣，古稱中衣?！夺屆め屢路酚涊d：“中衣，言在小衣之外大衣之中也?！盵4]說明中單是穿在內衣和外衣之間的一種服裝。從圖2可以看出彈箏仕女所著中單的領口和袖口皆露于上襦之外，推斷其領口比上襦稍小，中單袖長和袖口大小大致與襦相近。

1.1.3 裙

從圖2可以看出，彈箏仕女所著裙腰線較高。包銘新教授將唐代裙分為“高腰掩乳”和“高腰乳下”2類，裙的穿著方式有束于衣內和束于衣外2種[5]，圖中裙為高腰掩乳裙，束于襦外。由于圖中裙受到一定遮擋，因此結合1號飲茶仕女所著裙進行復原。由圖3可知，裙身較為寬松，呈現O字型，裙擺較長，在地上稍稍堆積形成褶皺，因此整條裙子形成懸鐘型?！短茣肪砣恢s錄記載：“婦人制裙。不得闊五幅已上。裙條曳地。不得長三寸已上?！盵6]可以說明晚唐女裙的肥大。據前文分析可得，彈箏仕女所著裙寬松肥大，呈懸鐘型，裙擺稍曳地，裙身束于腰外，造型豐腴端麗。

1.1.4 帔

從圖2可以看出彈箏仕女所戴帔較長，在肩部形成許多褶皺，推測帔寬度較寬，大致為圖中呈現出的兩倍。唐代的帔有寬而短和窄而長的形制，晚唐時也有寬而長的形制，帔的長度可達2m以上。推定《宮樂圖》中彈箏仕女的帔為寬而長，上繪有花卉紋樣。

1.1.5 款式圖復原

經過以上對復原對象款式的分析，得出彈箏仕女服裝款式復原圖如圖4所示。

圖4 彈箏仕女服裝款式圖

1.2 結構及尺寸

1.2.1 襦和中單

據記載，由于晚唐婦女追求寬衣博袖達到了極其夸張的程度，李德裕曾奏請法令限制“婦人衣袖4尺者，皆闊1尺5寸”[2]。大唐1尺約合29.5cm，由此推算1尺5寸約為45.0cm。根據文獻記載結合圖像，推定《宮樂圖》中彈箏仕女所著襦袖口大小約為45.0cm，長度為200.0cm。由于目前沒有唐代襦衣的實物出土，而唐代服裝對宋代服裝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對其形成有著重要影響，因此在《宮樂圖》彈箏仕女服裝的復原上，可以參考宋代服裝的結構。根據前述推斷彈箏仕女所著襦為對襟樣式，因此選擇南宋黃昇墓中與其結構相似的紫灰色鑲花邊窄袖袍結構圖作為參考，見圖5[7]。復原后彈箏仕女所著襦結構圖如圖6所示。據前述推斷中單結構與襦相同，領口左右兩邊各向內收1.5cm。

圖5 南宋黃昇墓紫灰色鑲花邊窄袖袍結構圖

圖6 彈箏仕女襦結構圖

1.2.2 裙

《釋名·釋衣服》曰：“裙，裙也，連接裾幅也?！盵4]意思是說裙是由多幅布帛拼接縫制而成的。唐代婦女穿著的裙子大多由六幅布帛拼接而成，除此之外，還有七幅、八幅的[8]。參照圖7[9]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裙結構，唐代的裙由梯形裁片拼接而成。唐代布帛幅1尺8寸，大唐1尺約合29.5cm，因而每幅約合53.0cm[10]。推斷《宮樂圖》中彈箏仕女的裙大概由八幅梯形布帛拼合而成，推斷每個梯形裁片上邊長13.0cm，下邊長40.0cm，裙頭3.0cm，裙長124.0cm。據以上分析復原的彈箏仕女裙結構圖如圖8所示。

圖7 唐代綠地寶相花印花絹褶裙

圖8 彈箏仕女裙結構圖

1.2.3 帔

結合前述的分析，推斷《宮樂圖》中帔的長度為2.0m，寬45.0cm。

2 服裝色彩

晚唐社會動亂、經濟低迷，服飾用色上不似盛唐張揚濃烈，偏向柔和清麗?！秾m樂圖》中彈箏仕女襦和帔顏色相近，色彩清淡，呈現中彩度、低明度的黃色。裙的色彩稍濃厚，呈現中彩度、中明度的紅色。紅裙在唐代頗受歡迎，也被稱為石榴裙。唐萬楚詩云“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和白居易的“山石榴花染舞裙”指的便是石榴裙。唐代常使用紅綠配色，彈箏仕女的紅裙也使用綠色系帶來做點綴。圖9為彈箏仕女服裝色彩復原。

圖9 彈箏仕女服裝色彩復原

3 服裝紋樣

彈箏仕女穿著的襦、裙、帔上皆有植物紋樣。中晚唐時期植物紋樣開始偏向寫實，從程式化的幾何形式的概括開始轉向描摹花草的自然姿態[11]。彈箏仕女裙裝上的紋樣十分清晰，為白色折枝花紋樣。折枝花是指從花干主體折下的一部分，由花、葉、莖組成的紋樣，這種紋樣較為寫實，也被稱為小簇花?？梢郧宄乜吹綇椆~仕女襦上是有紋樣的，但具體圖案不清晰，因此參考圖10[12]中唐代織物上的小簇花紋樣進行復原。帔上的紋樣是團花紋樣，也比較清晰，能看到大致輪廓。

圖10 綠地花卉鳥蝶紋錦和白地花鳥紋夾纈絁

結合前述對《宮樂圖》彈箏婦女服裝的分析，推定其服裝上有小簇花紋樣。通過軟件繪制了襦、裙、帔的紋樣效果圖，如圖11所示。

圖11 復原襦紋樣、裙紋樣和帔紋樣

4 服裝面料

唐代服裝用面料有紗、錦、綾、羅、麻、葛、棉等，其中絲織物較多[13]。從身份上看，宮樂圖中描繪的是宮廷仕女，此身份穿著的應是絲織品。從服裝類別上看，《宮樂圖》中仕女并沒有穿著襖、毛皮這類厚實的衣服，推測天氣并不是太冷。從繪畫手法上看，在服裝的刻畫上運用了鐵線描的技法，行筆凝重，線條硬朗，可以看出面料質地較厚重，用料較硬挺?！度圃姟分刑岬竭^羅襦、錦襦、麻襦等面料，可見襦的面料有羅、錦、麻幾種。而裙的面料以質地較為輕薄的羅或錦為主。這幾種面料中，唯有錦的質地較厚，且色彩亮麗并富于光澤，由此推測《宮樂圖》中彈箏仕女襦、裙的面料皆為織錦。唐代的帔通常是用輕薄紗羅制成的，因此推斷彈箏仕女帔的材質為羅。

5 妝發

由圖12可知，彈箏仕女帶花冠、梳篦。梳和篦是中晚唐貴族女子喜愛的發飾，唐代的梳篦多呈長方形、梯形、半月形等，材質有金、銀、犀、玉、牙等。唐代婦女喜愛簪花，常將牡丹、梔子花、杜鵑、月季等鮮花直接戴在頭上。除此之外，還有絹花、綾花、珠花等各種人造花。由圖可見，彈箏仕女佩戴的應該是鮮花制成的花冠。妝容上彈箏仕女臉頰涂有胭脂，稱繡頰，畫形如蠶蛾觸須的長眉，額頭上貼有圓形花鈿，唇妝以唇脂點唇。

圖12 彈箏仕女花冠

6 效果圖復原

通過對文獻、圖像、實物資料進行分析，繪制了彈箏仕女服裝復原效果圖，如圖13所示。

圖13 《宮樂圖》彈箏仕女服裝效果圖

7 結語

《宮樂圖》中彈箏仕女的服飾是晚唐的典型服飾，通過對其圖像的復原，再現了晚唐最為普遍的服飾款式和紋樣。宮樂圖中有兩種服裝款式，侍女穿著袍衫，仕女服裝形制為襦裙制。彈箏仕女著直領寬袖襦，懸鐘型曳地掩胸襦裙，寬而長的帔。襦和帔為低明度、低彩度的黃色，裙為中彩度、中明度的紅色。推定襦、裙上有晚唐時流行的小簇花圖案，帔上有團花紋樣。彈箏仕女穿著的服裝面料為織錦，頭戴花冠、梳篦，面涂繡頰，畫長眉，額頭上貼圓形花鈿，畫點唇。對宮樂圖中彈箏仕女的服裝進行復原，以期更好地繼承與發揚中國古代服飾文化，對影視劇服裝的設計和傳統服飾元素在現代服裝與文創產品中的設計應用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