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雪（外二首）

于波心

西嶺突然就放下了世間萬物

大雪以白茫茫的覆蓋教育我

往往是無聲的寒冷，更能滲透骨髓

往往是孤舟荒廢渡口，任意西東

我荒廢中年，舊靈魂抒發新感慨

西嶺早已白頭，文字早已用舊

不可雪中登高樓，不可思念故人

我替一行白鷺斂翼，收拾舊山河

捋平頦下白須，像江邊白鷺

用細長的喙梳理蒹葭的白發

苦楝與茅屋

苦楝襤褸，茅屋鄙陋，四壁空空

大雪一夜封頂，戶牖有新裂的豁口

是窮人的破口袋，灌滿北風、寒冷、尖銳

苦楝與茅屋，佇立雪原，左右比鄰

像一對鄉下舊親戚

雪花不曾饒恕過它們。窮人們

怎樣對抗這蹇劣的命運？

那被寒冷和雪凇試探過的貧窮

是真正的貧窮

苦楝枝葉搖擺，茅檐掛滿冰凌

像我捶胸頓足哭天搶地的舅娘

和我沉默寡語的舅舅——鼻腔兩股清涕

像時代的冰瀑

火焰

燃燒也不痛快

患風濕的木柴發出霉腥味

經過木柴的癭瘤瘢痕處

火焰有些遲疑，貓著腰

停頓了一秒鐘

像是考慮要不要繞道

避開一個人的傷心事

但最終火焰發出了嗶嘭的爆破之音

像一些撕裂的時間

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