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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五園”說新辨

2022-11-21 23:51王開璽
安徽史學 2022年3期
關鍵詞:三山圓明園園林

王開璽

(北京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875)

“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這一歷史概念與名詞,在史學界本來沒有太大疑問與分歧,但伴隨著相關問題研究的深入,有些學者就此提出了新的見解,激起了學界的陣陣漣漪。重新厘清這一問題,又成為必要。筆者不揣愚淺,擬就此略陳管見,不當之處,誠請先學方家不吝教正。

一、傳統的觀點與新說

“三山五園”,或又稱“五園三山”,在當代史學工作者看來,這是一個歷史的名詞與概念。至于這一名詞或概念系由何人最早提出,其內涵究竟是指什么,目前既未發現相關歷史文獻的記載說明,學界似亦無明確的考證論析。據筆者所知,最早提出“五園三山”這一概念,并有據可查的文字記載,當屬清咸豐、同治朝曾任工部和禮部侍郎,官至山西巡撫的鮑源深所著的《補竹軒文集》。該文集中的《三天入直瑣記》記載說:“九月初,夷人焚五園三山,圓明園內外勝景,悉成煨燼矣”。(1)齊思和編:《第二次鴉片戰爭》第2輯,中國史學會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114頁。以上文字記載中所謂的“三山”,是指萬壽山、玉泉山和香山,這是學界的普遍共識,沒有任何分歧。但對于其所謂的“五園”,究竟是哪五園,學界則存在著不同的理解與認識。

絕大多數學者認為,“五園”應是指暢春園、圓明園、清漪園、靜明園和靜宜園等五處皇家園林。同時,三山與五園又有所重疊,即除暢春園與圓明園外,清漪園,即現在的頤和園中有萬壽山;靜明園中有玉泉山;靜宜園,即現在的香山公園中有香山,統其稱為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但是,也有學者認為,五園并不應該包括靜宜園、靜明園和清漪園,而是另指圓明園、長春園、綺春園(三者又可稱為圓明園三園)、暢春園和西花園(兩者又可合稱為暢春園)。

最為引起學界關注的是,圓明園管理處的張恩蔭提出:三山與五園,“原本是各有指稱的”,兩者不可混淆?!霸凇洞笄鍟洹葎崭畧@囿》中,專列‘三山’條目。它是特指對萬壽山清漪園(后改稱頤和園),玉泉山靜明園和香山靜宜園這三座園林的管理”?!叭轿鍒@”之“三山”,是指香山、玉泉山和萬壽山,以及與之對應的靜宜園、靜明園、清漪園。而“三山五園”之“五園”,則是專指“圓明五園”,即除圓明園、長春園和綺春園三園之外,還應包括熙春園和春熙院。理由是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將長春園東南側(今清華大學校園西部)的原康熙帝皇三子允祉的御賜花園——熙春園,歸入圓明園……乾隆四十五年(1780),又將綺春園西南側的淑春園(在今北京大學校園北部)易名春熙院,歸入御園”。但是,此前的學界,卻“把三山與其相對應的三座園林作了重復計算”。(2)張恩蔭:《五園三山溯源》,中國圓明園學會主編:《圓明園》2014年第15期,第33—34頁。

對于張先生的這一新說法,史學界的許多人并不認同,有的學者,如鄭艷、何瑜等,提出了“統稱論”或“泛稱論”。例如,鄭艷認為,“‘三山五園’是民間對清王朝鼎盛時期北京西郊以‘三山(香山、玉泉山、萬壽山)五園(暢春園、圓明園、靜宜園、靜明園、清漪園)’為代表的皇家園林的統稱”。三山五園“這個稱謂,成為民間而非官方對鼎盛時期清王朝北京西郊皇家園林的美譽”。(3)鄭艷:《“三山五園”稱謂辨析》,《北京檔案》2005年第1期。何瑜也說:“‘五園’一詞,雖有‘圓明五園’之說,但在清代始終沒有成為固定的指稱”。咸豐十年圓明園慘遭劫掠以后,“侍讀學士鮑源深在《補竹軒文集》一書中,曾提到聯軍焚毀‘五園三山’的情況。但這時,暢春園早已廢棄不用,圓明五園也早已變為圓明三園。因此,這里的‘五園三山’應該是民間對京西皇家園林的泛稱”。(4)何瑜:《三山五園稱謂的由來及其歷史地位》,《北京聯合大學學報》2014年第1期。另外,樊志斌認為,“鮑源深筆下的‘三山五園’”,極有可能是受到“中國傳統哲學與文學中‘三五觀念’”的影響,“是從三星五辰概念中演化出來的,則其所謂‘三山五園’,很可能(原文如此,疑缺一“是”字)鮑源深‘個人行文’的表現,并非‘某幾個園林’的特指”。(5)樊志斌:《三山五園名稱考辨——兼及“三山五園”園林區的景觀恢復、審美與海淀園林區域城市規劃問題》,《北京科技大學學報》2016年第5期。

二、“新說”值得商榷之處

張恩蔭的新見解促使人們重新認識和思考五園三山這一歷史問題。筆者對張先生的部分觀點表示完全贊同?!霸凇洞笄鍟洹葎崭畧@囿》中,專列‘三山’條目。它是特指對萬壽山清漪園(后改稱頤和園),玉泉山靜明園和香山靜宜園這三座園林的管理”。從清廷的相關典制與職官設置方面而言,張恩蔭的這一說法是正確的。嘉慶朝《大清會典》目錄中明確記載,清廷內務府之奉宸苑“管理圓明園事務、管理暢春園事務、管理三山事務”。(6)托津等纂:《欽定大清會典(嘉慶朝)·目錄》,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64輯,第631冊,臺灣文海出版社1991年版,第22頁。嘉慶朝《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內務府·園囿》也明確記載:“圓明園職掌圓明園園戶;暢春園職掌暢春園園戶;三山職掌清漪園園戶、靜明園園戶、靜宜園園戶”。(7)托津等纂:《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嘉慶朝)》卷903,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70輯,第699冊,第7303頁。

我們遍查清代的各朝實錄又可以發現:

第一,在清同治朝以前的各朝實錄中,只有三山之名,而無五園之說。同治朝以后的光緒、宣統兩朝實錄中,既無三山之說,更無五園之名。

第二,清廷不但設立有專管萬壽山、玉泉山和香山的“管理三山事務大臣”“管理三山大員”“管理三山事務”的職官或名目,而且還設立有“管理圓明園王大臣”或是“管理圓明園大臣”之職。當然,無論是“管理三山事務大臣”,還是“管理圓明園大臣”,大多是由內務府大臣兼任的。如道光朝實錄中即有“以兵部左侍郎耆英,兼總管內務府大臣,管三山事。內務府大臣阿爾邦阿,管圓明園事”(8)《清實錄·宣宗成皇帝實錄》卷80,第34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86頁。之旨。故此,又有“管理圓明園內務府大臣”之名。如乾隆二十九年二月,清廷諭曰:“和爾精額,遇事推諉。著革去總管內務府大臣,不必管理圓明園事務。仍留副都統,著管理萬壽山、靜宜園”。(9)《清實錄·高宗純皇帝實錄》卷705,第17冊,第871頁。嘉慶二十五年六月,清廷又有“著軍機大臣、管理圓明園王大臣、管理圓明園內務府大臣,會同妥議章程具奏”(10)《清實錄·仁宗?;实蹖嶄洝肪?72,第32冊,第919頁。之諭。

第三,清廷上諭中,很多時候是明確將暢春園、三山、奉宸苑、南苑等皇家園囿等同并列的,如嘉慶朝實錄中“至暢春園、三山、奉宸苑、南苑等處,恐尚有似此冗濫之員,應行裁汰者,仍著軍機大臣詳查具奏”。(11)《清實錄·仁宗?;实蹖嶄洝肪?56,第30冊,第13頁?!爸I內閣:慶桂等議奏,查明暢春園、三山、奉宸苑、南苑等處,額外添設頂帶,及拜唐阿等分別裁減一折”。(12)《清實錄·仁宗?;实蹖嶄洝肪?57,第30冊,第24頁。張恩蔭認為,“三山五園”之“五園”,除圓明園、長春園和綺春園三園之外,還應包括熙春園和春熙院,而并不應該包括暢春園、靜明園與靜宜園。證之以其“當時‘五園’之稱雖不獨立成詞,但在內務府的圓明園工程《奏銷折》中,卻多次見到‘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和春熙院等五園’的記載”。其論點與結論不但可以自為一說,而且可說是言之有據,持之有故。

但是,筆者對張先生的這一觀點,仍有不同的認識與理解。

第一,如果以內務府的圓明園工程《奏銷折》中有“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和春熙院等五園”的記載為據,論證五園三山之五園,即是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和春熙院等五園,那么,乾隆帝于乾隆四十六年所寫的《知過論》中,有關“內若西苑、南苑、暢春園、圓明園以及清漪、靜明、靜宜三園”(13)清高宗弘歷:《知過論》,《清高宗御制文·二集》卷3,故宮博物院編:《故宮珍本叢刊·集部》第569冊,海南出版社2000年版,第304頁。的記載,是否也可以證明,尚有“七園”之說,或是排除西苑與南苑,其余的暢春園、圓明園、清漪園、靜明園與靜宜園,即是五園三山之五園呢?清漪園、靜明園與靜宜園這三處皇家園林,不同于暢春園與圓明園的一個重要特征,即是其園中有山形、山景,山和園是合二為一,密不可分。

第二,如果說,由于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和乾隆四十五年(14)“乾隆四十五年”,僅是奉旨設置春熙院八品苑副一人,專司該園管理,而不是奉旨將淑春園改為春熙院。奉旨將淑春園改為春熙院,并非是“乾隆四十五年”,而是“乾隆四十七年正月”。據《欽定總管內務府現行則例》明確記載:乾隆“四十七年正月,奉旨:淑春園改為春熙院。欽此”?!豆蕦m珍本叢刊·史部》第307冊,第154頁。曾先后將原皇親的賜園熙春園和春熙院并入圓明園,因而論定五園三山之五園,即是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和春熙院等五園,那么,人們必須考慮的另一問題是,自上述“五園”的形成始,至嘉慶七年(1802),先是嘉慶帝將春熙院賞賜給莊敬固倫公主;道光二年(1822),道光帝又將熙春園賞賜給惇親王綿愷。這樣算來,所謂的圓明園五園只存在了短短的二十二年(1780—1802),而缺少了春熙院的圓明四園,也不過只存在了五十五年(1767—1822)。在這種情形下,是否仍可以稱其為五園三山中之五園呢?值得思考。如此短暫的圓明園五園歷史,對于后世是否具有重要的影響力和傳承性,更是值得思考。

第三,暢春園初建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是清廷修建的第一座“避喧聽政”的離宮御院,與玉泉山靜明園、香山靜宜園,形成三園鼎足并立之勢。后來,伴隨著圓明園的興建與擴建,雍正、乾隆等皇帝開始經常居住于圓明園,暢春園雖然改建為皇太后頤養天年的居所,但仍是清廷的重要皇家禁苑之一。無論是三園也好,五園也罷,如果沒有了暢春園,顯然既有悖情理,又不符合歷史的基本史實。

第四,既然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和乾隆四十五年(1780),先后將熙春園、春熙院并入圓明園,因而形成了圓明園、長春園、綺春園、熙春園和春熙院等五園,那么,為何乾隆帝于乾隆四十六年所寫的《知過論》中,既有“西苑、南苑”,又有“暢春園、圓明園以及清漪、靜明、靜宜三園”,但卻惟獨沒有熙春園、春熙院,原因何在?同樣值得思考。需知,此時的春熙院和熙春園,還是皇家御園,尚未轉賜給莊敬固倫公主和惇親王綿愷。

如果說以上的情況,可能是緣于乾隆帝個人的一時疏誤與遺漏,那么成書于乾隆五十三年,經過乾隆帝欽定的,專門記載考證北京歷史、地理、城坊、宮殿、名勝等的《日下舊聞考》,為何也沒有“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的記載?恐非偶然。如果人們仍然認為以上的情況純屬偶然,那么,成書于咸豐二年吳長元的《宸垣識略》以及成書于光緒二十年吳振棫的《養吉齋叢錄》等書中,也沒有“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的記載,則不能不發人深思。吳振棫,嘉慶十九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先后任云南大理知府、貴州按察使;山西、四川布政使;云南巡撫;四川、云貴總督等職。他在《養吉齋叢錄》中先后記載的清代皇家園囿分別是西苑、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靜明園、靜宜園、綺春園、長春園和熙春園,以及樂善園、澄懷園、南苑、避暑山莊等等。(15)參見吳振棫:《養吉齋叢錄》卷18,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224—250頁。

這一情況有兩點值得人們關注。其一,吳振棫在《養吉齋叢錄》中所記載的皇家園囿,除西苑,即現在中南海外,其他的“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靜明園、靜宜園”五園,恰恰與現今學者所說的五園完全一致。不同之處,僅是將“綺春園和長春園”單列為兩個園林,而不是歸入圓明園三園之中,同時單列出了熙春園而已。其二,吳振棫在《養吉齋叢錄》中,記載了西苑、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靜明園、靜宜園、綺春園、長春園和熙春園等九家皇家園囿,但卻并沒有春熙院,原因何在?難道這又僅僅是吳振棫個人的疏漏所致嗎?

第五,誠如張先生所說,在清代的志書、會典和實錄中,并未見有“五園三山”或是“三山五園”的記載。清廷官員鮑源深《補竹軒文集》中,的確有“五園三山”之說,但是此處“五園三山”之五園,并沒有明確具體的園名指代名稱?!堆a竹軒文集》中所說的五園,究竟是張先生所說的“圓明五園”,還是另有所指,抑或是泛指北京西北郊一帶的皇家園林,尚需進一步考察與探究。

三、三山五園之說的史料及圖繪依據

筆者認為,鮑源深在《補竹軒文集》中所說,“夷人焚五園三山”,三山的指代非常清楚,即萬壽山、玉泉山與香山。而其所謂的五園,是“圓明園內外勝景”,并非僅僅是指至遲到了道光二年(1822)已經不復存在了的圓明五園。鮑源深此處所說的五園三山,以及學界所說的五園三山或三山五園,從狹義上講,應該是專指北京西北郊的皇家園林;其中的五園,當指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即頤和園)、靜明園、靜宜園五園無疑。嘉慶朝《欽定大清事典事例·內務府·官制》中,明確開列的皇家園林有“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靜明園、靜宜園”(16)托津等纂:《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嘉慶朝)》卷886,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70輯,第698冊,第6507頁。五園。從廣義上講,五園三山或三山五園,則應該是泛指東起現今的清華大學,西迄香山公園,綿延二十余華里的皇家與私人園林建筑群。

這些皇家與私人園林建筑群,多達八九十座。其中較為著名的園林有熙春園、近春園、春熙院、圓明三園(即圓明園、綺春園、長春園)、澄懷園、一畝園、自得園、清漪園(現今的頤和園)、靜明園(玉泉山)、靜宜園(香山)。在圓明園以南,尚有朗潤園、鏡春園、鳴鶴園、睿王園、蔚秀園、承澤園、暢春園、西花園等。再向南,還有諸如禮親王花園、僧格林沁花園等等。

雖云“泛指”,但并非是毫無根據的泛稱,更非學者閑來無事的向壁虛構、憑空捏造。據筆者寡聞所見,現今發現的最早明確標有“三山五園”等字樣的繪圖,共有兩件,都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第一件是一位名叫常卯的人,于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紙本彩繪的《三山五園外三營地理全圖》,圖高為96厘米,長為169厘米。該圖雖名為《三山五園外三營地理全圖》,但常卯當時所繪的原圖,卻明確簡稱為《五園圖》。第二件繪圖,是一位名叫馬綬權的人,于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彩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此處所謂的“三山五園外三營”,并非駐扎于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園林以外的三個清軍軍營之意,而是指清廷為護衛“三山五園”安全,在這一帶部署的三個八旗旗營,它們分別是圓明園護衛營、火器營和云梯健銳營,統稱“外三營”?!巴馊隣I”,當作一個名詞解。

以往及現今史學界有關“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這一歷史概念提出、接受與傳承,或許即源于鮑源深有關“九月初,夷人焚五園三山”的文字記載。但是,筆者更傾向于認為,史學界關于“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之說,應該是深受清光緒年間常卯彩繪的《三山五園外三營地理全圖》,以及馬綬權彩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兩幅繪畫的啟示與影響,甚至可以說是其史料的來源與根據。其理由有三:

第一,無論是常卯所繪的《五園圖》,還是馬綬權所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都是采用中國古代地圖傳統的形象繪法,將北京西北郊的三山、五園、承澤園、蔚秀園、集賢院、西花園、圣化寺、泉宗廟、碧云寺等眾多皇家園林,甚至是青龍山上的昌化寺、圓昭廟、方昭廟,香山上的永安寺、洪光寺、宗鏡大昭之廟等寺廟名勝,幾乎全部繪制于圖中,但張恩蔭所說“圓明五園”中的熙春園和春熙院,似乎未收入畫內。由此可見,至少到了光緒末年,人們所理解、認知、認同的五園,絕非張恩蔭所說的“圓明五園”,也并非僅僅是一般學界所說的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即頤和園)、靜明園、靜宜園等五園,而是泛指北京西北郊眾多的皇家與私人園林建筑群。馬綬權所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特別是常卯所繪的《五園圖》,雖然并未明確說明其“五園”,究竟包括哪五座園林,但的的確確包含有萬壽山清漪園、玉泉山靜明園和香山靜宜園等三山三園,其范圍顯然遠遠超出了張恩蔭所說的圓明五園。

第二,鮑源深所著《補竹軒文集》,現在存世者很少,似乎只有南京圖書館藏有存本,筆者和其他學者所能看到的,是收錄在中國史學會所編的《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中《第二次鴉片戰爭》的部分內容。故此該文集《三天入直瑣記》中雖有“九月初,夷人焚五園三山”的記載,但其影響面與影響力,皆相當有限。與鮑源深(1811—1884)幾乎是同時期,且職官履歷較鮑源深更高、影響更深更廣的吳振棫(1790—1870),在《養吉齋叢錄》中,記載了西苑、圓明園、暢春園、清漪園、靜明園、靜宜園、綺春園、長春園和熙春園等十余處皇家園囿,但卻沒有“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的說法,即可為其佐證。

第三,當時與現今,能夠看到鮑源深《補竹軒文集》文字記載的,僅僅局限于具有較高文化層次的專家、學者,絕非一般人所能及。即使有些學者有所接觸,因其并非研究的興趣所在,亦未必會對如此寥寥“焚五園三山”五字印象深刻。而清光緒年間常卯彩繪的《三山五園外三營地理全圖》,以及馬綬權彩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兩幅繪畫則不同,不但其表現形式為民眾所喜聞樂見,而且無分老幼,不分貴賤,無論愚明,皆可于觀賞之后,銘記于心,其影響作用之深之遠,亦當無疑。

綜上所述,筆者傾向認為,鮑源深在《補竹軒文集》中所說,“夷人焚五園三山”之五園,并無明確具體的園林名稱指代。稍后,19世紀末常卯彩繪的《三山五園外三營地理全圖》,20世紀初馬綬權彩繪的《五園三山及外三營圖》雖分別明確標示為,“三山五園”或“五園三山”,但均未說明其“五園”究竟為哪五園,但有一點似乎可以確定,即其所謂的“五園”,絕非“如有些學者所說,系專指圓明園、長春園、綺春園、熙春園和春熙院等的“圓明五園”。

那么,我們究竟應該將其稱為“三山五園”,還是“五園三山”呢?筆者的意見是,如從目前所發現的歷史文獻資料,或圖片資料來看,稱謂“五園三山”者居多。就此而言,我們稱之為“五園三山”,較為合適準確。但是,也有相關的圖片資料,表述為“三山五園”。同時,考慮到我國語言中“三山五岳”,“三皇五帝”的語言習慣,也可以稱之為“三山五園”。無論是“五園三山”,還是“三山五園”,其歷史內涵并無差異,也不會造成某些歧義誤解,因此,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習慣,或當時的具體情境,來表述這一歷史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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