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培養模式與特點探析

胥 秋 陽夏冰

(1.江漢大學，湖北 武漢 430056；2.武漢城市職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4)

一、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培養模式

(一)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培養主體

蘇格蘭現代學徒制是以崗位為導向，以企業為主體，政府、培訓機構、學院、相關委員會等各利益相關方共同參與、協同培養技術人員的一種教育制度。這項制度為16歲以上的青年提供了帶薪工作并接受技能培訓的機會，近年來學徒數量快速上升，2020 年學徒人數為3萬人[1]。學徒制培養主體是企業，無論是中小企業還是大公司都將學徒制作為發展勞動力、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方式。所有雇主都有機會獲得批準的學徒資金，無論其規模大小或是否繳納稅款。企業可以雇傭的學徒人數也沒有上限，政府鼓勵雇主充分利用學徒制項目提高勞動力生產績效。企業與學徒是準雇傭關系，企業安排課程，配備師傅，是學徒制培訓的主要場所，主導學徒制培訓的整個過程。政府制定學徒制的政策、目標，并對學徒制培訓進行預算和撥款。學院或培訓機構共同參與組織實施現代學徒的培養。資格授予機構對完成課程且考核通過的學徒給予認證或授予證書。

(二)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課程體系

蘇格蘭現代學徒制課程體系開發需要行業技能委員會在全面調研的基礎上，根據實際需要，向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提出開展現代學徒培養的申請。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委托行業技能委員會開發培養方案及課程體系。在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的資助與管理下，行業技能委員會根據雇主的實際用人需求，聯合雇主、學院等利益相關方共同制定現代學徒制培養方案及課程體系，并交由現代學徒制領導小組審批，審批通過后由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提供資助并組織實施現代學徒的培養工作。目前蘇格蘭現代學徒制有超過80多種專業課程體系，包括醫療保健、金融服務、建筑、IT、汽車、化學與生物技術、酒店與旅游等。

(三)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教學方式

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具體實施采用項目式、合同制的模式。每年1月，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會向社會公開發布招標信息。中標單位將成為該項目下學徒的培養主體，負責招聘學徒。通過與企業簽訂合同，學生作為學徒在師傅指導下按照培養方案進行技能培訓，學習相關課程模塊，鍛煉崗位工作技能。企業將監督學徒的日常工作活動，提供必要的訓練機會和條件；師傅會傳授工作崗位的相關技能，進行現場指導，一對一教學和輔導，并對每個現代學徒所完成的任務和能力的達成度進行評估。學習的內容就是工作的內容，緊密圍繞職業活動，根據學習者心理認識規律，將專業知識由簡到繁、有機地融合到技能訓練中，真正實現學習和工作的無縫銜接，培養企業需要的實踐能力過硬的技能人才。培訓的時間有長有短，如建筑或會計學徒，可能需要大約4年才能完成，而另一些則可以在不到1年的時間內完成。

(四)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考評方式

蘇格蘭現代學徒制考評是成果導向型的，主要考核學徒的能力是否達到預期的培養目標，考試內容與工作任務緊密聯系，對學徒職業能力和實踐技能的考察要求非常高?？荚u分為三個層級：一級是由企業評估員對學徒進行考核，對照學徒培養計劃，檢測學徒是否掌握相關的職業知識，能否獨立分析、制定工作方案，能否順利完成一件作品或某項工作任務?？己说男问蕉鄻?，以實際操作居多。二級由企業組織若干評估員共同對內部學徒進行核查，以確保企業內所有學徒的培養過程符合規范，達到了考核標準。每個學徒都有一個電子檔案，學習的課程、過程和評估成績均被記錄在案，隨時備查。通過考核的學生能夠獲得相關資格委員會頒發的職業資格證書。三級由學徒制利益相關方抽調評估員組成外部審查小組進行抽查，并發布對抽檢的學徒制培養單位、行業的質量報告，并提出改進建議。通過三級考評制度能夠有效地保證學徒的培養質量。

二、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特點

(一)實現職業資格與學歷互認

蘇格蘭于2001年推出蘇格蘭學分與資格框架，目的是將各類教育培訓機構、企業及組織提供的學術的或職業的資歷(認證、 證書、 學位等)放入統一規范化的一個框架中， 在不同類型、不同層次的資歷之間建立聯系，打通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之間的通道，消除社會對職業教育的偏見，為實現終身學習提供完整的路線圖，為雇主招募與培訓機構規范培養體系提供統一標準。這個體系共有12個等級：1-3級為基礎學徒制，一般在中學階段完成；4-9級為現代學徒制，一般在企業中完成；10-12級為專業學徒，可以取得相應的學位，一般在大學里完成?，F代學徒制從縱向上打通了職業教育的上升通道，學徒在學徒制教育體系中最高可獲得博士學位。橫向上，現代學徒制允許學徒“變道”至相應等級的普通教育序列繼續學習，可以升學到大學繼續學習。蘇格蘭學分與資格框架為這種“上升”和“變道”創造了條件，學徒制教育、各種培訓、學歷教育的學分可以互認。之前的學習經歷，如繼續教育和第三級學院中學習的技能課程的學分在學徒制中能得到認可，不用重復學習；學徒制中學習模塊的學分也可以在普通教育中得到承認。學徒可以在完成一個學徒制項目后，工作一段時間，再開始更高層級的學徒制項目，也可以在企業學徒培訓與學校普通教育中交替進行，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學習路徑，隨時學習，終身學習，因而對青年人有著很強的吸引力。

(二)統籌多方力量保證培養質量

蘇格蘭現代學徒制的特點是多方參與，共同保障人才培養的質量。學徒制的主體是企業，對于雇主來說可以高效率、低成本地開發符合需求的人力資源，較早地招聘人才，按企業的要求培養，最后留住人才，保證充分的人才儲備。企業的培訓貼近實踐，針對性強，最大限度地實現了產教融合。對學徒來說，簽訂合同起就可以享受企業福利與權益，有了學徒工資，可以邊學技術邊掙錢。學徒制結束時，學徒不僅掌握技能，對企業的情況，包括企業產品、生產工藝、生產設備、發展導向、市場前景、客戶情況、企業文化、工作團隊等都已經比較了解，愿意留在企業，順利度過新手入職期。97%的學員表示工作場所學習項目提高了他們的職業技能并增加了在工作中的自信心[2]。對政府來說，制定政策并出資資助學徒制培訓項目，能最大限度地激發勞動者潛力，促進經濟的發展。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代表政府管理現代學徒制，為學習者提供職業規劃建議和學徒培訓，評估供應商的投標、分配數量和發布合同，并且持續管理這些合同，包括保證供應質量、處理合同資助等。行業技能委員會負責開發現代學徒制課程，滿足所在行業雇主的需求，確保培養的學徒能夠符合行業發展的要求。對資格證書授予機構來說，通過制定標準保證了證書和資質的準入門檻，促進了各職業類別專業化水平的提升。雖然學徒制能夠在企業內部完成大部分的培訓，但一些培訓，特別是基礎知識培訓通常更適合由外部培訓單位提供，如私人培訓機構、學院、大學或其他雇主，他們的培訓可以通過課程或開放、遠程學習包提供。多樣化的培訓提供者起到了拾遺補闕的作用?？傊?，參與各方既保證了學徒制的培養質量，也達到了互贏互惠的結果。

(三)政府出資保障資金來源

2017年4月，蘇格蘭開始征收學徒稅，對于年工資支付總額超過300萬英鎊的雇主，必須按照所支付工資總額的0.5%繳納學徒稅[3]。英國所有符合條件的雇主都必須支付征稅，該稅由英國稅務海關總署代表英國財政部收取。蘇格蘭將通過與英國財政部的整體撥款安排獲得相應的份額。在2019-2020年，蘇格蘭政府從英國廣泛的學徒稅中獲得2.39億英鎊[4]。此項經費由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管理，與企業簽訂現代學徒制培訓項目合同后，分批撥付培訓資金。支付學徒稅的雇主每年還可以向靈活勞動力發展基金申請15000英鎊用于學徒的技能發展，未征收學徒稅的中小企業可以申請5000英鎊的費用[5]。參與現代學徒的培養不僅可以獲得政府對學徒制項目的資助，還可以獲得額外的補助資金，這使得許多用人單位，特別是大型企業非常愿意參與現代學徒制，將原企業內部的培訓體系整合到現代學徒制框架中。

(四)外部質量審查推動持續改進

外部質量審查由蘇格蘭資格認證局、蘇格蘭教育局、蘇格蘭技能發展委員會、蘇格蘭政府和行業合作伙伴抽調評估員組成外部審查小組對現代學徒制的實施情況進行考評。外部審查有利于學徒制培養的行業學習最佳的實踐案例，指明需要改進的關鍵領域；有利于學徒培養單位促進質量提升，優化學徒培養體驗；有利于蘇格蘭政府和公眾了解當前學徒和雇主的質量，擴大現代學徒制的影響力。審查的指標包括三個維度、六項指標：成果與影響(學徒進步與成果、滿足利益相關者的需求)、提供的服務(訓練的開展、培訓的管理)、領導力與質量(戰略領導、改進的能力)[6]。每個指標的等級分為：優秀(杰出和行業領先)、非常好(有主要優勢)、 好(有重要的優勢，還有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滿意(優勢大于劣勢)、弱(有重要弱點)、不滿意(主要是缺點)。外部審查小組會到被抽樣的培訓單位中觀察學徒的培訓，與現代學徒制的項目經理、雇主、學徒開展對話，最后為樣本中的每個學徒培訓單位提供一份報告，總結其成績、優勢、存在的問題與改進建議等。所有學徒培訓單位的審查結果將匯總到一起生成國家報告，體現出各行業現代學徒制培訓的質量，包括各維度、指標的評分與具體表現的評述，高效實踐示例以及改進的建議，以協助培訓提供者持續改進，提升質量。從2015年發布工程行業的現代學徒制外部質量審查報告以來，目前理發、汽車、信息與通信技術、酒店接待、電器安裝、社會服務(兒童與青年)等行業均進行了被抽樣的學徒培訓單位外部質量審查并出臺了國家報告。

三、蘇格蘭現代學徒制對我國職業教育發展的啟示

(一)建立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的融合框架

我國的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是兩條軌道，兩者之間的立交橋并不暢通。職業教育進入普通教育軌道，主要是專升本的途徑，但專升本不進行技能考察。各種職業資格證書和學歷證書之間也沒有可以比較的框架。目前我國職業資格證書頒發主管機構是人社部門，學歷證書頒發主管機構是教育部門，這兩個機構對各自管理認證的證書沒有一個互認的標準。職業教育學徒制目前只局限在中職、高職院校，還沒有本科以及研究生教育層次的學徒制培養項目。我國可以借鑒蘇格蘭“資格框架的雙重融通性，學分評級的標準化與組織化，多樣性的先前學習認可，以需求為導向的科學化的資格開發的經驗”[7]，建立我國統一的國家資格框架，將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對接，職業資格證書與普通教育的學歷證書有效溝通和銜接，最終實現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社會地位逐漸平等。

(二)以企業為主體落實產教融合

我國職業教育依然是以學校為本位來舉辦，職業學校與企業聯系不密切。企業沒有參與到學校人才方案的制定上，企業的要求反映到學校的人才培養中是滯后的。學校的職業技能人才培養中，仍然比較多沿用學科體系課程，沒有以工作過程為導向去設計課程和教學，使得實踐與教學內容脫節。職業學校雖有實習基地，但很多局限在畢業生的頂崗實習，實習時間安排在最后一年，所以實習的效果不佳。職業學校的教師較少具有企業工作的經驗，就職后也少有機會去企業鍛煉，這無疑會影響學校教學內容和企業工作內容之間的無縫對接。因此，中國的學徒制項目的實施應該突出企業本位，要充分調動企業參與學徒制培訓的積極性，如“賦予并確保企業在學徒招收上的主導權。建立服務期制度，即學徒期滿后應以正式工作人員身份在相關企業服務一定期限”[8]。只有讓企業得到實惠，才會愿意與職業學校共同制定人才培養方案、開發課程、實施教學、組織考核評價。

(三)建立合理的學徒制資助政策

企業本來是一個生產單位，而參與學徒制的培訓，就會具有教育機構的屬性。當前很多企業之所以不愿意參與學徒制培訓項目，是因為企業投入的成本較高，而收益卻是不確定的。企業需要專門安排師傅教學，支付學徒工資，參與人才培養方案和課程的設置，管理教學過程，進行最后的考評等，對整個過程的管理本來就增加了企業的負擔，如果最后學徒沒有留在企業工作，對企業來說反而會是一種損失。因此，我國也需要建立起合理的學徒制資助政策，考慮到不同產業培養學徒的培養成本差異，學徒的年齡段的差異，給予不同水平的資助，還可以對規模較大的企業采取稅收返還的政策。有了這樣的補貼機制，企業降低了成本，又有更多的回報，才會有足夠的積極性參與學徒制。

(四)通過外部評審制度促進質量提升

以企業為主體的學徒制培養，需要定期進行質量評估。由于企業的數量較多，可以分批次輪流抽樣評估。首先由企業進行自評，檢查學徒制的課程設置、實施過程、目標達成等是否與計劃相符，提交質量報告；然后由政府、行業協會、企業、技術專家、職業學校的代表組成的外部評審小組進入現場，通過觀察，與雇主、師傅、學徒開展對話，了解企業學徒制培訓的開展情況，并根據一定的評價指標進行評分，形成診斷性報告。最后匯總為一個地區或一個行業學徒制質量總報告，指出成績與問題，提出針對性建議，為地方政府改進學徒制立法、資助政策、運作模式提供參考依據；也可以在總報告中分享成功案例供其他企業學習和模仿，提升學徒制培養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