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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飯店

2022-12-22 02:20陳宏偉
福建文學 2022年12期
關鍵詞:桂蘭羅蘭白雪

陳宏偉

1

江思雅在淮河飯店里走路基本不看路,仰脖看著天,如同一只傲嬌的大公雞。她經過辦公區的走廊,我不用抬頭朝門外看,從高跟鞋啄木地板的聲音都能聽出是她,那股透著任性和刁蠻的酣暢勁兒,別的服務員學都學不會。但她也有怕的人,遠遠看見就躲著走,那就是總機房的馮桂蘭。飯店總機房一共三個人,工作時間三班倒。馮桂蘭是班長,也參與值班。接線員的工作不累,卻十分拴人,接班后一刻不能離開,上廁所都恨不得小跑。有一回,一個客人嫌馮桂蘭接電話慢了,說,我要向飯店總經理投訴你。馮桂蘭說,你去投訴吧,我告訴你他的手機號碼??腿朔吹挂苫蟛唤?,沉默片刻問,你為什么不害怕我投訴?馮桂蘭說,因為我跟總經理睡過覺??腿瞬铧c被馮桂蘭的話噎死,他肯定想不到,這個接線員其實是總經理夫人。這件事情經馮桂蘭自己講出來,成為淮河飯店的經典段子,多年后羅蘭還記憶猶新。不過馮桂蘭也挺悲哀的,在偏居一隅的總機房值班,相當于被阮總將她藏在飯店的死角,和隔離起來沒什么兩樣。阮總鬧出的一些事情,她都像個睜眼瞎。

如果和江思雅近距離接觸,會發現她并不像看起來那么高傲,反倒特別好相處,她好像也想放低身段,和我們普通員工打成一片。只是我們對她有所戒備,不敢在她面前胡言亂語,那畢竟是阮總的人啊。我們覺得跟她說話,和跟阮總說話沒什么兩樣。她有時會到我們辦公室找樊露玩一會兒,兩人關系好,喜歡斗斗嘴。樊露調到辦公室之前干過餐廳領班,江思雅則是由服務員接替她的職務。那時北京在舉辦奧運會,央行發行了一種鳥巢圖案的紀念鈔。樊露知道江思雅認識一個銀行的部分經理,據說私下里喊人家哥,想托她去兌換幾張。江思雅搖頭說,換不到,我跟人家又不熟。樊露撇著嘴說,不熟怕什么,不熟你就把關系做熟嘛!江思雅說,哪有你那樣的手段,最擅長干這種!樊露就作勢過來要撕她的嘴。梁朝偉和湯唯主演的電影《色戒》正流行,網上只能看到公映的刪節版。我在辦公室電腦上安裝了電驢,可以下載到未刪節版。江思雅聽說后,說她家的電腦系統崩潰了,讓幫她重裝一下,順便安裝這個電驢。

為什么當天樊露沒有一同去,我已經記不清楚。那無疑是一件荒唐事,我原本應該拒絕,但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拒絕一個美女并不容易,并且回家之后也沒跟羅蘭說。江思雅跟我和羅蘭是同一個縣的老鄉,但羅蘭向來以此為恥。也說不清什么原因,客房部和餐廳部的人好像天生不和,都覺得飯店的牌子是靠自己部門撐起來的。她的家在民主路臨街的一幢樓上,一百二三十平方米,家具陳設以白色系為主,沒我想象的豪華,卻也算清新淡雅。她的臺式電腦桌竟然不在書房,或者她根本沒有設置書房,而是在臥室里,并且正對著雙人床。桃紅色的床單,蓬松的靠枕,還有粉色的帳幔,如同某對新人的婚房,令我不敢直視。一想到這是阮總金屋藏嬌的地方,我的腦門就不由得沁出細汗,心情一直無法平靜,嗓子發干,渾身充滿焦灼感,總是擔心阮總突然敲門而入。我擅自跑來給江思雅修電腦,攤開說好像沒什么,但無疑潛藏著一種不敬和冒犯。然而我又心存僥幸,阮總那么喜歡玩牌,白天回來的概率就非常低。我有一種感覺,江思雅肯定知道我明白她的一切,只是不說不問而已,所以她對我也很坦蕩,并不遮掩什么,似乎全靠個人的理解。我相信她也不會把我此行告訴阮總的,這沒有任何意義。那天我沒做什么虧心事,當把未刪節的《色戒》下載好,卻感覺自己如同做了一回賊。

江思雅送我出門時,背上了她的雙肩包,說,我請你吃飯。我說,不用。她說,我自己也要上街吃,一個人很少做飯。我心想,不用跟我強調一個人,咱也不在意這些,但轉念又想,她并無心騙我,阮總確實不可能天天回來跟她一塊吃飯。像是終于擺脫了某種尷尬窘境,從她家出來,我們倆同時輕松、暢快了許多。她臉上始終蕩著淡淡的微笑。街口有家名叫正宗臺灣姜母鴨的老店,我們選個臨街的座位,點了份姜母鴨,兩碗面。

哥,你喝酒嗎?江思雅偏著頭,一副可愛狀。我有點慌亂,那是她第一次喊我哥,不知是因為老鄉緣故,還是因為看過《色戒》關系就近了一層,令人琢磨不透。我說,偶爾喝一點。她立刻站起身,大長腿斜跨幾步就出去了,帶有餐廳領班特有的利落勁兒,我來不及阻攔。不一會兒,她竟然拎來兩瓶本地產的淮河大曲。我說,你嚇死我,兩瓶啤酒還行,怎么是白的?她說,我從來不喝啤酒,太脹肚子。我說,這個理由真讓人吃驚。她微微一笑,說,真的。她的笑使我酒膽頓生,我覺得作為男人酒量再差,在女人面前也不能裝熊。

她身材高挑,瓜子臉蛋,明眸皓齒,真的非常漂亮,好像天生自帶一種令男人羞愧的氣場,如果不是幾杯酒下肚我幾乎都不敢正眼看她。阮總真有眼光,我禁不住浮想聯翩。羅蘭在家里時常詆毀她,漂亮有什么用?像只笨鵝。有一次飯店排練舞蹈節目,本以為江思雅可以當領舞,可是她身材雖然很好,但肢體的每一個關節都非常硬,動作做出來僵化、死板,就算將她放在后排角落依然刺眼,請來的舞蹈老師就將她淘汰了。等她離去后,舞蹈老師說,漂亮有什么用?像只笨鵝。這句話被迅速傳開,羅蘭在家里說起來就開心不已。

哥,你喜歡哪里?中國哪個城市?江思雅額前的劉海有點散亂,但亂有亂的美。她說的是普通話,幾乎沒有一丁點家鄉腔,這令我汗顏。我的家鄉口音濃重,動輒被素不相識的聽出是哪里的人,像狐貍尾巴被人踩住。我說,我喜歡有水的城市,上海、南京、武漢。她用喝啤酒的玻璃杯喝白酒,一仰脖就吞一大口,我只敢小口地抿。她搖了搖頭,說,你去過威海嗎?我說,沒有。她說,我喜歡威海。我說,海濱城市很多,為什么是威海呢?她撥弄一下額前的劉海,說,我真想一個人去威海,逃得遠遠的。她很少吃東西,一直在喝酒。我怕她喝醉,或者繼續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就給她盛了碗鴨湯。

她忽然捶著自己的腦袋說,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雖然我知道她的困境,卻只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說,你現在挺好。騙我!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說,哥,你能幫我疊一個人嗎?我瞬間呆住,疊一個人是我們老家的土話,意思是暴打一個人,最好將其腿打折。我說,你喝醉了。她說,你幫我疊一個人,我肯定會感謝你。我雖然也喝不少,卻覺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就起身要埋單。她慌忙站起來,去背包里掏錢包,“啪”的一聲,一臺數碼相機從背包里掉落在地上。

2

淮河飯店是隸屬于X 市政府的一家老牌飯店,在全市酒店行業中向來有天然的優越感,因為飯店是事業單位。許多女服務員,剛進來時做臨時工,如果有點姿色,比較能干,加上運氣好的話,干幾年就可能轉為正式工,從而撈得一個鐵飯碗。當然,這還需要各動各的腦筋。近些年本市新崛起了碧海、龍鳳、帝坤、沁園春和濱湖假日等幾家星級賓館,使得淮河飯店的效益越來越慘,但飯店的人骨子里仍然瞧不起他們,畢竟是私企,朝不保夕。

第二天早上,我拎著打包的早餐趕到辦公室,剛坐下喝口豆漿,樊露匆匆推開門,一放下挎包,她就表情嚴肅地問我,江思雅昨晚不是跟你一起喝的酒吧?我的心怦怦直跳,答非所問地說,發生了啥事?她朝門外瞟了瞟,過去把門虛掩住,低聲說,發生了一件大事,折騰得我一夜沒睡。我預感到某種不妙,說,是江思雅?樊露瞪著眼睛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滿深意,說,她昨晚喝醉了,跑到帝坤大酒店踹房間門,又哭又鬧,阮總逼得沒辦法,給我打的電話。她好像故意不把話說完,等待著我回答前面的問題。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只得如實說,昨天修了電腦,江思雅請我吃了碗面,她自己……喝了一點酒。樊露一邊泡茶,一邊點頭說,我猜都猜得出來,喝了酒之后,你為什么不管人家?我有點哭笑不得,心想我能咋管,我敢管她嗎?江思雅也真是精透了,你知道她跑到帝坤干啥嗎?樊露詭笑著問。我不置可否,多半是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平時雖聽到一些關于她的流言蜚語,卻從不插嘴談論。

樊露喝了口茶,將茶杯往桌上一蹾,說,她拿著照相機,去踹阮總在帝坤開的房間,將白雪堵在了里面,想拍人家的照片,你說阮總若知道是你跟江思雅一塊喝的酒,會怎樣剋你?我腦袋嗡嗡直響,天地做證,江思雅昨晚籌劃的行動我事先毫不知情,不然肯定會阻攔她,我可不想惹事。

是客房部的白雪?我故作驚詫。樊露撇著嘴說,不是她還能是誰?三十多歲了還不找個人嫁出去,跟阮總糾纏得緊!我大聲問,江思雅去捉奸?樊露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警惕地朝門外看了看。桌上的水煎包我一個也吃不下,起身看了看門外,對門阮總辦公室鐵門緊閉,不知他是沒有回來還是在里面睡覺,令我惴惴難安。跟阮總相好的女服務員很多,但一般轉正之后都會斷了聯系,然后華麗轉身裝清高淑女,只有江思雅和白雪一直和阮總糾葛不清,不僅全飯店的人知道,連總機房的馮桂蘭也最恨她們兩個,喜歡罵她們小妖一對。羅蘭在家里喜歡談論這些八卦緋聞,我很少認真去打聽,沒想到現在如此真切地擺在眼前。

江思雅不會把昨晚跟我一起吃飯的事情說出來吧?我傻傻地問。樊露立刻明白我的擔心,撲哧一笑,擺著手說,不會,不會。那江思雅拍到啥照片沒有?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樊露笑著一拍桌子,還拍照片呢,相機都讓阮總摔了,在帝坤的走廊碎一地!噢。我心里竟然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飯店里長得漂亮的服務員經常被客人搭訕,白雪在客房部當服務員,給一個廣東客人開門,那個客人盯著她看了許久,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白雪??腿讼肓讼?,又問,可是藝名?旁邊的服務員都掩面而笑,“藝名白雪”的名聲不脛而走。她跟羅蘭玩得好,每次到了吃飯的點,羅蘭在總服務臺值班,都是白雪幫她去餐廳打飯。我不得不佩服阮總的審美,白雪眼睛細細的,幾乎瞇得只剩一道細縫,鼻梁高挺,臉型瘦削,嘴唇繃出一道弧線,她是那種乍一看很不咋的,細看卻很性感的女人,和江思雅分屬兩種完全不同的美。白雪的美很另類,很野性。當然,這話我是不敢跟羅蘭說的。

有一次白雪到我家里玩,羅蘭跟她在廚房做飯。白雪蹲在地上剝蔥,我幫忙切了幾棵蔥頭。過會兒羅蘭就悄悄出來問我一句,你覺得白雪長得怎么樣?我說,可以。羅蘭戳了下我的腦門,臉色立刻冷下來,壓低聲調氣狠狠地說,是個女的,你都覺得長得好!我覺得女人真是奇怪,那天吃飯的時候,她倆有說有笑,羅蘭卻一次正眼都沒瞧過我。后來我長了記性,凡是羅蘭認識的女人,哪怕是她最好的閨蜜,我一律說長得一般,準沒錯。也不能說難看或者很丑,那樣她會說我虛偽。

那晚白雪走后,羅蘭躺在床上忽然發神經,想給白雪介紹男朋友,掰著手指思來想去,她想將白雪介紹給我妹夫的哥哥大黑。他在鄭州一家園藝公司搞設計,一年掙二十多萬,剛剛被一個福建女孩騙得精光。據說女孩家要裝修房子,要他倒插門,他將錢匯過去,女孩卻說父母反對這樁婚事,在家里喝了農藥,所以婚姻的事休要再提,萬萬不能成。我堅決反對她的想法,這我妹夫將來知道了,不得將肺氣炸。羅蘭在被子里踹我一腳,說,好歹白雪是飯店的正式工,不比大黑在城里漂泊著強?就當白雪離過婚,不行嗎?我說,不行,這和離婚不一樣,我覺得當小三比離婚還難聽些。

3

我感覺樊露是故意放出那晚江思雅拍照的消息,或者江思雅授意她說出來,目的是將白雪的名聲搞臭。畢竟她跟江思雅都是餐廳出來的,兩人玩得又好。但細想一下,此舉實在得不償失。江思雅去捉奸,難道對自己名聲沒有損害?你憑什么身份去捉人家?豈不知那是一把雙刃劍。如果說之前江思雅還給我留有美好印象的話,那晚她去帝坤大酒店的踹門行動將她的形象在我心中徹底摧毀。她還跟我說想到威海去,逃得遠遠的,再聽來像個笑話。我不希望她再喊我哥,那令我有種羞恥感。那件事情在淮河飯店傳開后,人人臉上似乎都流淌著壞壞的笑。

我問羅蘭,你說江思雅和白雪是不是傻?她倆就能確信阮總會離婚?馮桂蘭看著老實,這種人往往都是倔性子,她恐怕到死也不會答應同阮總離的。羅蘭說,馮桂蘭當然不會離的。我說,那就是了,你就勸白雪趕快放手,不是已經轉正了嗎?再跟老阮如何糾纏,也不會有個好結果。羅蘭像是早已了然一切,她平靜地說,我也勸過她,可她聽不進去,再說你也不會理解她的想法。我說,女人心,海底針,不知是真糊涂還是難得糊涂。羅蘭嘿嘿一笑,反問我,老阮這些年回過家嗎?我不知她的話何意,說,沒有啊,他恐怕二十年來都夜不歸宿吧,以飯店為家。對呀!羅蘭說,老阮跟馮桂蘭雖是夫妻關系,但卻不是同床共枕的關系,白雪說她不在乎打結婚證的形式,只要沒有江思雅那個死妖精纏著老阮就好。我心里猛地一片豁亮,想起江思雅那晚跟我說幫她疊一個人,她想疊的一定是白雪,最好將白雪的腿疊折!

淮河飯店的效益越來越差,每個月工資都很難開支,上面放出口風,要對飯店進行改制,每個人買斷工齡回家,人人都感到了大廈將傾的危機。就在我們以為江思雅拍照的事要消停的時候,白雪又鬧出我們想不到的一出。午夜十二點多,我正在家里睡覺,被羅蘭的電話吵醒,她在總服務臺值夜班,像是壓抑著巨大的興奮,匆匆地說,飯店出事了!我糊里糊涂的,以為飯店失火,嚇得心驚肉跳。怎么回事?我急切地問。電話線路不暢,羅蘭時斷時續地說,今晚白雪……跑到3 號樓508 套房去……捉奸!我坐起身,睡意頓消,捉誰?電話那邊沒了聲響,羅蘭像是離開了似的,過了許久,她又哧啦哧啦地說,捉老阮和江思雅,他倆今晚在508 開房……掛了電話,我心里隱隱覺得不妙,憑著我對羅蘭的了解,說不定此事和她有關。因為阮總在飯店開房間的情況,羅蘭在總服務臺掌握最清楚,508 這個房間號極有可能是她透露給白雪的,這無異于在玩火??!我不敢給羅蘭打電話,因為總服務臺還有旁人值班,怕她接電話不便,我給她的手機發了條信息,你千萬別參與!羅蘭回復,知道,白雪說富貴險中求,她今晚要將江思雅的臉撕爛!我又重復發一遍,你千萬別參與!羅蘭沒有再理我。

那夜很難再入睡,第二天早晨我在街頭早餐店點了份餛飩,又吃了一份水煎包,才慢騰騰地去飯店。一進辦公室,樊露就臉上帶著笑意,說,昨晚飯店又上演一臺好戲。我故意裝作渾然不知,說,飯店都快關門了,還能有啥好戲!樊露捶著桌面說,打死你都想象不到的事。我平靜地燒水、泡茶,控制著自己不要太激動,心里想,你都忘記了我老婆在總臺值班,怎么能想象不到?

不過,樊露說出的話,差點令我將茶杯摔掉在地上。她說,白雪昨晚喊飯店值勤的保安,說508 的客人非禮她,讓保安去處理。你猜怎么著?我心想白雪也真是聰明,這理由編得可真到位。樊露又一拍桌子,笑得渾身亂顫,保安砸開508 房的門,是阮總叫了個發廊的小妹,正在床上按摩。

我腦袋一炸,羅蘭說房間里是江思雅,怎么成了發廊的小妹?這里面一定是出了岔子。我問,結果怎樣?阮總怎么說?樊露跳起來連連跺腳,說,還能怎樣?阮總操起皮帶,一下抽過去,將白雪的門牙打掉一顆,血流一地,真是報應,哈哈!我說,保安呢?樊露杏眼一瞪,抱頭鼠竄!

我一個字也沒敢提江思雅,樊露也沒說。我不清楚她會不會推測到白雪想捉的其實是阮總和江思雅,根本不是那個發廊的小妹,或者阮總也能推測得到,但結果如此出人意料,也是陰陽差錯。中午下班回家,羅蘭躺在床上補覺,飯都沒有做。我雖然猜到羅蘭可能參與了報信,卻不好點破她。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一直是白雪的支持者,可能她也想殺殺江思雅的銳氣,順便看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好戲,現在不知她做何感想。我覺得白雪真傻,江思雅去帝坤大酒店捉奸,不是相當于自曝和阮總是情人關系嗎?為什么白雪還要反過來去捉她一下呢?難道是為了讓保安看捉奸的好戲嗎?冰箱里有凍水餃,我煮好端到床頭,喊她起來吃,她愛理不理的,用被子蒙著頭,半天才說,我腰疼,不吃了。我知道羅蘭的脾性,她說啥是啥,很難拗得過,就沒有再勸。那碗餃子在她床頭放冷,我去端走時,問她一句,不是說白雪捉江思雅嗎?怎么成了發廊的小妹?羅蘭掀開被子,頭發散亂,真的像是要病倒似的,有氣無力地說,搞不清楚,大概那個小妹跟江思雅長得很像吧!

4

江思雅終于先放棄與白雪的爭斗,她宣布要結婚了。我問樊露男的是誰,樊露說,還能有誰?她在銀行認識的那個哥唄!我總喜歡問傻話,脫口而出道,那男的知道她的事情嗎?樊露好像并不太熱心這個話題,語氣平淡地說,男的離過婚,還帶個八歲的男孩。我有點落寞,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婚禮前夕的一天,樊露忽然對我說,你妹請你幫個忙。我說,什么事?樊露說,婚禮的時候要播放一段VCR,錄制她的親朋好友的祝福,想請你說幾句話。我心里立刻迸發出羞恥感,說,我說不好。樊露說,你肯定可以,平時口才那么好。我說,真的不行。樊露嘆了口氣,說,你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嗎?我搖搖頭,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樊露眨著眼睛說,男的叫江思聰。我驚叫道,這怎么可以?江思聰娶江思雅,聽上去像一對兄妹!樊露若有所思似地說,所以江思雅準備改回原名,她本來叫江妮旦,到飯店之后嫌名字太土氣,據說還是阮總給改的。我頓時無語。

下班的時候,我剛走下樓梯,江思雅攔在拐角處,她蹺起一條長腿,高腿鞋搭在鐵欄桿上,斜著眼睛看我,像是充滿了慍怒,說,哥。我有點羞愧,說,怎么了?她說,說幾句話,這也算為難你?我連連擺手,從她身后側著擠過去,說,真的不行,我看到攝像鏡頭兩腿發軟。她冷笑道,腿軟?你自己信嗎?我連連擺手,逃避似地走開。

她身形僵硬地站在那里,瘦削而可憐。我想起那個舞蹈老師說的話,實在太難聽,而且不準確,她那么瘦,怎么會像只笨鵝呢!她沒有回頭,像發愣,又像在悲傷。我覺得自己太殘酷,枉費她一直喊我哥。

更殘酷的是,她的婚禮我也借故缺席了,因為羅蘭勒令我不許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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