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標

◎包麗芳

雨還在下，時而狂瀉，時而瀝淅，這場雨已經下了十多天了。阿雪抱著剛滿周歲的寶寶，正用酒精兌水試擦身子，折騰一天了，寶寶還是高燒不退，必須去醫院。阿雪掏出手機撥打丈夫電話，沒接，她只好自己抱著寶寶出門打車。

在雨中，車輛呼嘯而過，半小時過去了，阿雪的臉上流著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沒空擦，見車就招手。終于，一部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爸x謝，保健院?！鄙宪嚭?，阿雪的淚水終于像泄洪的閘門，恣意流淌。

吊瓶里的針水正緩慢地流進寶寶的身體，折騰哭鬧了大半天的寶寶終于沉沉睡去。阿雪疲憊不堪，靠在椅子上，掏出手機，再次撥打丈夫電話，還是沒接。想到此刻丈夫正在緊張搶險，她的心一緊，什么辛苦、埋怨都拋之腦后。邊抹淚水邊發信息：老公，注意安全，我和寶寶等你平安回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手機屏幕上，散開一朵水蓮。

丈夫白小文是一名消防救援隊員，這次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寶寶沒出生之前，阿雪還能自己應付?，F在，有了這個小肉團，阿雪帶孩子沒經驗，常常是孩子哭她也哭，手忙腳亂。

雨越下越大?！昂?，醒醒，寶寶的針水打完了?！备舯谌藫u醒阿雪?！鞍パ?，我竟然打盹了?！卑⒀┗琶Σ榭词焖膶殞?，叫護士來拔針頭。拿了藥，抱著寶寶冒雨打車回家。

“師傅，走中山大道吧?！卑⒀┮簧宪嚲蛧诟浪緳C?！澳菞l路積水最嚴重啊?！彼緳C不解?！澳悄芊窭@過去一點？遠遠看看也好?！卑⒀┎桓市?。那個地方能看到白小文，阿雪抱緊寶寶，心里很矛盾，這大雨天的，她想早點帶寶寶回家休息，但又想去看看丈夫。

司機左拐右拐，避開積水深的地方，沿路看到一些穿著紅馬甲、綠馬甲的人，不停地搖著旗子，吹著哨子，指揮著過往車輛。前面，好幾部車拋錨了，紅馬甲正穿梭忙碌著，扶老人的、抱小孩的、推車的、拉警戒線、安放指示牌的、指揮過往車輛的；另一邊，綠馬甲正在清理路面，有人在抬被吹倒的路樹，有人在鏟積泥，有人撬起下水道井蓋，有人在插路標……

“不好，前邊路面的水面直打轉，應該是下水道蓋子被沖走了，有漩渦，快，拿路標來?！卑仔∥暮??！奥窐擞猛炅??！薄捌熳?！”“也用完了?！薄澳窃趺葱?，現在天黑雨大，萬一有司機沒看到，車輪陷進去就麻煩了?！卑仔∥倪呎f邊跨步走過去，水已經漫到他的小腿，他全然不顧，雙手撥著水面，艱難地走到漩渦旁，扎著馬步站在漩渦旁，揮動雙手，沖過往車輛喊：“別過來，危險，這有漩渦?！?/p>

“前面過不去了，看，人都當活路標了?！彼緳C打方向盤調頭?！澳莻€活路標的手勢，我認得?！卑⒀┼卣f?！斑@雨，要不是這些人，不知有多少司機冒險蹚水?！彼緳C自顧自地說著。

阿雪搖下車窗，朝活路標喊：“注意安全?！?/p>

活路標揮動手臂，好像在說“快回家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