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唐院回憶

◎馬寶亮

一

唐院啊，唐院！你承載了我多少厚重的情感。當我今晚看到一輪明月照耀在孤寂的夜空中，一切都恍如昨日……話語未出，而淚已先流。如果我能夠再選擇一次，大概仍舊是你吧。

唐山學院分有幾個校區，每個校區的布局景觀都有所不同。我所在的校區清新而充滿朝氣；布局簡單，卻井然有序，很像我們的年齡，青春的年齡，我要在這里度過四年的光景，現在也就只有余微的一年了吧！

七月流火，在這夜闌人靜的夏夜，窗外星星點點，只有微弱的蟲鳴還在幽幽作響，也許那時天氣比此時更涼爽，操場中時時爆發出“一二三”“二二二”的響聲，一個肥胖的高個兒男生自信而興奮地高呼著。那是我們系在為參加新生會而選拔合唱隊的成員，我們的合唱練習為期兩周，大都是在夜晚，白天在軍訓，可是就在即將上演的前一天，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支撐了，因為高燒而眩暈，簡直要昏睡過去了，好在舍友聯系輔導員將我送去了醫院，造成高燒的是我的一只發炎的腳趾，因為鞋不合腳，又加上連日緊張的軍訓，腳趾頭終于起了泡，以致后來脹大充盈著黑水，甚至感染到了小腿，最后發高燒眩暈了。那是我第一次更為清楚地了解到我的輔導員，他很年輕，戴一副學者的眼鏡，臉上很爽朗，又很平易近人。到醫院的我已是深夜了，導員陪伴著我，他也許看出我的焦慮與不安：剛到大學，又是第一次在異地他鄉，就受到這身體上的折磨與苦痛——便安慰我，說了許多他經歷過的有趣的事和人，以寬慰我的心情。我只是連連道歉，深夜叨擾，實在是很抱歉。他卻稍加嚴肅地講：“這是我應該做的?！眰谔幚碇?，已是午夜了，街上很寂靜，只見璀璨的燈火從兩邊飛快地劃過，最后我被送回了宿舍。我在這孤獨的異鄉，卻還有人關心我，就漸漸地忘卻了傷痛的教訓，而充滿未來的期待了。

唐院的夜晚是最適合獨處的，整個夜幕傾瀉下來，校園內部卻是幽幽的富有古典特色的長筒方燈，在黑暗的一角散發著昏黃的氣息，豎立在黑暗的道路兩旁，默默地靜候著；還有地燈，從樹的底部向上照，整個樹充滿了綠色的祥和的光，散發出流動著的靈氣。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忘卻身體，心可自由地徜徉其中，忘乎所以，令人溫馨愜意。我所居住的校區，女生居多，為這里增添了許多浪漫。無論什么時候，總能聽到她們嬌小的嘴唇中發出歡快的聲音，就能立刻浮現出她們三兩一伙兒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嬉戲地去往水房或者食堂。她們清純可愛，溫柔善良。有的將頭發扎起來，一根根黑亮的發絲井然有序；或是將短發散開在兩邊，整潔的白色絲織襯衫搭配著藍色或黑色的褶裙，在下面就是一雙緊致的白色長筒襪，真是楚楚可愛，顧盼生姿。引得男同學左顧右盼，增加了些許的滿足感。

當我顧影自憐徘徊于夜晚的燈影間和留戀于女同學時，那邊的校區內熱情高昂地唱著《唐院之歌》，另一個校區則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行著激烈的運動會——我的投稿和面試終于無望了，我能寄情于我自己嗎？我能寄情于社團嗎？我將我的自尊和榮耀寄托于哪里呢？是你啊，我的唐院。

我曾多少次嘆息著在網上查找過你，希望你的進步，你的發展，希望你快快地強大起來。于是在苦悶之際懷有深情地寫下我的希望：我和你/我在風雨中遇到了你/你在泥濘中遇到了我/我倆在冥冥中相遇/你經歷過風雨/我經歷過泥濘/我們惺惺相惜/你在你的姐妹中/也不是排行最大的/我在我的奮斗歷程中/也更加艱辛/你在苦難中掙扎了幾十載/終于實現了自立……萬木的樹葉蕭蕭而下/我的眼窮盡了江面/我不愿離去你啊/在與你如影隨形中/再次將你緊緊地相擁/顫抖著深情地望著你。

二

大四下半年已是另一個秋天，校園歌唱比賽在熱鬧地舉行，恰逢祖國華誕，操場上人氣騰騰，仿佛鍵盤上一個個動起來的方塊，伴隨著《我和我的祖國》優美地擺動著，像水中的波紋一圈一圈蕩開，不斷地變化著整齊而優美的陣型，突然間好似立于天地之間排出了巨大的“1949”“2019”兩個數字，國旗從上面緩緩飄過，整個場地瞬間沸騰，女孩們可愛的容貌和矯健而豐滿的肢體實在是美麗的風景。

室內依然是如期不變的課堂，花色的地板鋪成的長廊，排列著一間間整潔的教室，一排排天藍色的靠背椅連接著白色的長條桌，粉刷得白凈的教室顯得潔凈而敞亮。后來我才知道，我們教室的布置和名校的一般，心理平衡了許多。最吸引我的是外國文學課，老師是女老師，很年輕，她的發髻很優美，前面是自然下垂的偏向斜劉海兒，后面上部是順著扎起來的，下部分是散開的，戴著一副精巧的方框眼鏡，很像溫婉的大學生，身上穿著一件絲質的白色襯衫，下身則配的是黑色的裙子，優雅而樸素。她講起課來熱情高漲，舉止投足之間，已將我們帶入了她用語言編織的幻景中，讓人流連忘返。她總是喜歡問為什么，以此來開導我們的思考。她學識淵博，能夠隨口引用國外經典，她的手勢和她的此起彼伏的語調，釋放出一種文學圣殿的氛圍，所以我每回上課，便是癡癡地望著她，生怕遺漏她的每一個細節。我最喜歡她講的《紅與黑》《罪與罰》《哈姆雷特》以及《尤利西斯》。她的講演所帶來的效果就是學生對她所講的那本書有著短暫的迷戀與追求。短短的為期兩個學期的教學，但是回憶恍如昨日，令人激動不已，我便將這熱情賦予詩歌中：我熱烈地敬佩著您，我的老師/我對您于感動中產生依戀/您滔滔不絕的教益如沐春風/您用生動的語言，富有激情的演繹/讓那古典卷籍上的文字精靈重現……您的精神是我一生的追求/再會吧，在傷感中與您匆匆相遇/又匆匆告別。

三

深邃的夜空中，只有一輪孤月懸掛于天上，四下萬籟俱寂。從教學樓的高處俯視整個校園，一陣陣涼風拂過，讓人大腦清爽起來，白天的各種樹木都已藏匿在暗影當中，只有幾只路燈炯然有神，散發著淡淡的弱光，渾黃的燈光下，存在著溫暖的寧靜，像是在冬天，溫暖人心的火爐。我的耿老師大概又在加班吧，自從我搬往樓間的自習室后，就總能與他碰面，他總是穿著整齊，一身藍色的西裝，里面是白色的襯衣，一副博學的眼鏡內閃著深沉的光芒，嚴肅而不失柔和。我所知道的老師中能算得上真正淵博而又好學的就屬耿老師了，他對知識有著無比的虔誠，這是我從他的課堂中和與其交談中所感受到的。他教我們文學理論，每到上課，他總是慢條斯理而又莊重地講解他所整理的講義。他總是有許多新的東西，特別是他獨到的理解和研究的東西講給我們，這一點讓我默默地嘆服。有時候，他引經據典像在考我們，仿佛我們因為知識儲備的淺薄而犯了錯一樣，極其羞愧，但是當他再轉過來闡釋自己的理解時，我的心如釋重負的同時也快慰了不少。我與老師的幾次見面，就有了交談的機會，我問他何以要做到至此而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呢，他笑了笑，說年輕就得多承擔，接著聊到學習時，最讓我感動的是他無比動容地說“我還想再學學”，是??！有這樣的老師，唐院何以不強大呢！

又是一個秋季，有一種“大風起兮云飛揚”之感，我們馬上就像這被風吹散的浮云一樣，將四處奔走了，然而在校訓的巍巍石碑四周，環繞著四棵粗壯的楓樹，它們像染上了紅色的火焰，冉冉升騰，在冷風中炫動著。